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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岁国画大师在家乡建了座“桥”,把美术馆开到市民家门口
他自学美术,文学,是一代“鬼才”。
90多岁的高龄开跑车,
写自传体小说,开画展。
湖南湘西自治州是黄永玉的故乡。
6年前,他打算为湘西自治州的首府吉首
捐建一座美术馆,
便找来了建筑师张永和。
远眺吉首美术馆吉首市里有座4000年历史的乾州古城,
万榕江从古城中流过。
2013年,张永和在古城里转悠为美术馆找地,
决定就在万榕江上建一座世界上
独一无二的“桥”美术馆。
2019年4月,
建筑面积达3600㎡的美术馆落成了,
它的样子有点像吊桥,
上面是混凝土桥,作为挂画的展厅,
下面是钢桥,可以让乡亲们步行,
所以这个美术馆实际上是两个桥摞在一起的,
非常罕见!
盖这个房子,
也成了张永和寻找湘西的一个过程。
撰文 | 成卿
而张永和的父亲张开济,是新中国的第一代建筑大师之一,曾被人们称作是“设计了半个北京城”。
张开济有一批艺术家朋友,其中一位就是国画大师黄永玉。
父亲和黄永玉的友谊延续到了张永和这一代,张永和总会亲切地唤风趣幽默的黄永玉老先生为“黄老”。
左:黄永玉 右:张永和黄永玉作品《月是故乡明》年少时,爱画画的张永和会随着父亲去黄老家里做客,看黄老画画,还收到过黄老送给自己的画作。
黄永玉是湖南湘西凤凰人,大文学家沈从文是黄永玉的表叔父。
黄老第一次要给家乡盖房子,就是给吉首大学,把他的艺术和文物收藏捐给吉首大学。其中包括一个黄永玉博物馆,便是张永和设计的。
“2013年,黄老先生又想捐赠一笔钱给家乡盖美术馆。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吉首大学设计了一栋楼,他就把我推荐给吉首市。”
造一座“桥”,把美术馆开到市民家门口有了黄老的委托,张永和去了吉首市,看了两块当地政府建议的地。看完地的张永和有些疑虑:
“两块地都很大很好,可是都在郊区,离人们的城市生活都远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么一个文化设施应该在城里。”
街道上的东侧入口带着这个念头的张永和,开始在吉首的乾州古城里转悠。他发现万榕江就从古城中间穿过,而城里也的确没地了,“后来想咱们就造一个桥,是个真正的桥,是个步行桥。”
而在这之前,黄永玉已为家乡凤凰和吉首捐献修建了九座桥。
张永和拍下吉首美术馆不远处的风雨桥在张永和的想象中,大家过来过去每天上班买菜,带小孩去幼儿园上学,都从美术馆走过。也许有一天下雨,一个孩子避雨的时候就进去看看,发现一张画他喜欢,可能一下子这孩子的人生就改变了。
“因为对我来说,艺术真的是生命里特别美好的一个东西。我想既然做美术馆,也算把我的经验、经历和吉首人民分享。
所以我就站在旁边的一个铁索桥上,给黄老打电话,跟他讲,我看来看去,咱们就干脆再盖个桥,这样的话其实咱们就把美术馆盖到城市居民的门口。”
黄永玉立刻赞成了这么个方案。
一座“看上去很老”的新房子
桥和实用空间结合,国内外倒是有先例:湖南、湖北、浙江都有风雨桥。
乾州古城里也有这么一座风雨桥,桥顶盖瓦,桥上有栏杆、长凳,老人小孩常在上面歇脚,还有不少小贩在上面摆摊。
但把美术馆做到桥上面去,着实罕见。
风雨桥上这个“桥”是插在两条街上的。这两条街都非常地生活化,有些餐馆,有点旅游纪念品店,还有些小的客栈,美术馆跟旁边的房子完全是紧紧地挨着。
“我们有一个很清晰的期望,就是我们的桥,是这两条非常有生活气息的街道的一部分,尽管可能稍微高一点、大一点。”
街道上的西侧入口实际上,张永和是建了两个桥摞在一起:
下面是一座钢桥,古城的居民、游客都可以步行走过;
上面是一个混凝土拱桥,有屋顶、有墙,里面是挂画、放雕塑的展厅。
钢桥与混凝土桥构成桥上桥从气质上,张永和也想跟传统的建筑有个对话:
围合桥头的高墙,都是当地的水刷石;
再一个就是用瓦;
还有外形上,整个建筑体有一点点像吊桥旋转桥,因为上面有个弧度,两头微微翘起,有点像传统房屋飞起的檐角。
已经有不止一次了,有人到吉首看到这么一房子,说以为这房子一直在,是个老房子。我听着还挺高兴的。”
钢桁架的步行桥混凝土拱桥下的大展厅一层:摆摊,乘凉,钓鱼
二层、三层:看艺术
桥的跨度大约60米,下面钢桁架的步行桥通行长度也是60米。
视觉上看,向上翻折的屋顶围合起来抱住上面的混凝土桥,形成了一个大展厅空间。
上下两座桥,叠合出三个主要空间:底下的步行桥,围合出的大展厅,和最上面混凝土拱桥承载的细长展厅,面积加在一起大约3600平方米。
桥架设的位置,按照万榕江50年发一次洪水的警戒线设定。如果遇上洪水通过,桁架桥两侧的腹杆还有切断大水中大树枝的作用,防止河道的淤塞。
桥面的台阶上,未来还要再安置些板凳,张永和说,“最希望看到的是,以后小贩们可以来这里摆个摊卖东西,夏天居民们吃完晚饭,溜达溜达来这座桥上乘乘凉,买根冰棍吃。”
东侧入口大厅人一进来实际上不能先进到展厅,得往上一层,所以张永和就希望把“上”的过程做得更吸引人。
“把这个楼梯的造型做得稍微花哨一点,让人慢慢地有一个期待。”
混凝土拱桥下的大展厅在步行桥设计上,张永和考虑的是城市居民使用上的便捷,到了楼上二层和三层的美术馆空间,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光线的研究上:
“美术馆的空间,会展示各式各样的艺术品。如果展雕塑,自然光就挺好;如果是绘画作品,就不希望自然光直接照在画上。”
三楼的屋顶有若干个天窗,这里是一个专门展画的空间,天窗的光并不直接照下来,有一个自然光和人工光的结合。
这不是一个精致的建筑,但是个好建筑2019年4月底,美术馆的施工收尾的时候,一条跟随张永和一起来到这儿。
这次他主要来验收,桥上桥下地跑,一直在盯细节,砖垒错的,门头没做好的,他就再解释给工人听,让他们再做一遍。
东侧大厅楼梯间工人开玩笑说,“张老师来一次,好多地方就要复工。”
在张永和看来,这个建筑它不是一个精致的建筑,可是它的空间、它的结构、它的光跟环境的关系,又完成得很准确。
从街道看吉首美术馆“老百姓每个人来,都会觉得这地挺好玩,这美术馆怎么在桥上。你看这个空间地面也不是平的,然后在美术馆的肚皮底下还可以过河。这是让我们满意的。”
傍晚当地居民吃完饭出来溜达,看到这都问,这桥是干吗的,什么时候开?
张永和说他本来跟黄老约的是一起来看看,但两人都忙,时间没凑上。“不知道最快什么时候,能再跟他回来。我最后一次给他看图片,是大概百分之七八十的工程完工时。他特别在意这个房子,因为他真是特别在意他的家乡。你要读他那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你能感受到。”
吊脚楼底下正游弋三只鸬鹚船,
丈二长船头上悬伸出个铁丝笼
罔成的松明火把,
火光荡漾在水面,
摇着一道道光闪。
———摘自《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朱雀城》
听我这口音,就知道我是北京人,我在四合院里长大,长到十三四岁吧。
我父亲除了是个建筑师,他也特别爱好美术。据说在50年代的时候,我父亲带着吹牛的意思,说当时他是中国美协里面唯一的建筑师。所以他有一批艺术家朋友,其中就有黄永玉。
张永和(右二)和父亲张开济、母亲孙靖、哥哥张保和我实际上是受父亲的影响。
我念完书(在美国拿到建筑硕士)是1984年。从85年开始,我一口气教书教到1992年。那时候一直都是在教书,和自己在家里的纸上画房子,在美国没有人找我盖房。
然后从1992年到现在,才是开始所谓真的社会实践,有快30年了。
“我爱瑜伽”系列家具名为”重组“的拿破仑千层酥蛋糕吸引我的,咱一说有点酸,我觉得生活其实挺有意思,而且我指的不是什么非常高大上的生活。生活里头有很多事情,我是比较好奇的,就想如果能够参与去做点什么。
所以我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什么设计都吸引我。我还做过蛋糕设计、家具设计。因为做多了在外有了名声,常常有人来找,谈一些特别不沾边的设计项目。
“60椅”原本是中国1950至1970年代最常用、最普通的一种椅子,是我小时候的回忆。
那时家里用的家具常常是跟单位借的,木头上贴个小铁牌“北京建筑设计院”,那是我父亲工作的单位。这最普通的椅子,木头的,我就想能不能用钢材重新做一把。
"一片荷“托盘戏剧《竹林七贤》舞台与服装设计衣服设计,我非常喜欢,我妻子也喜欢。所以有一段时间她设计女装,我设计男装,那时正好有点时间。
后来这几年做建筑,忙了好几年了。
总的来说我们的建筑,不是用风格定位,而是常常那个地方、它使用的功能,会使得这个房子有它自己的一个特定的质量和气质。
我下意识对于空间的想象都是从封闭的墙开始,没柱子,也没窗子,我也不喜欢梁。其实我也不是很会用它们、用得不好。比方说我用光、我用墙、用楼板,我就更有感觉。所以我就是想扬长避短。
垂直玻璃宅,在黄浦江边却不开窗,只有屋顶和楼板是玻璃的。
这其实是我对生活方式的一个实验。人今天对建筑的认识,是被房地产式的思维在主导。想到一个景,其实脑子里下意识地给它转变成价值了。
垂直玻璃宅室内我和我妻子还在里面住过几个晚上。第一天晚上进去的时候下雨,就听见雨点打在头顶的玻璃上。第二天早晨五点醒了,就看天慢慢在变亮。然后雨就停了,一会江上就开始走船,船拉汽笛,之后江上动静越来越大……
所以体验到的不是视觉的黄浦江,而是一个听觉的黄浦江。
我们是最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人去住那个房子,一方面可能受点罪,不像平时在家里那么舒服;另一方面可能考虑一个家居的问题、生活的问题、人和自然的问题。(垂直玻璃宅)它是那么个儿地。
为吉首美术馆做最后验收的张永和而设计和盖吉首美术馆这个房子,前后一共花了六年,在我们事务所“非常建筑”来说,也算很正常。
一个建筑师的工作里,要面对的几个事情之一就是规范,有消防规范、有结构规范,那都是绕不过去的。我们就遇到了一个很特殊的问题,这个建筑是用建筑规范,还是用桥梁规范?
最终的结果就是要用两部规范,等于难极了。
现在说好像很轻松,当时简直是死去活来的。桥梁规范要比建筑规范复杂得多,桥梁共振的问题等等,我们跟三波结构工程师合作。
我对湘西有一份想象,不管我来了多少趟,可能还是缺乏一个真的认识。盖这个房子,也可以说是我寻找湘西的一个过程。这样的项目,可能一辈子就一次,以后也不太会遇到了。
我其实也是特别期待。现在这个地方也不收费,希望也许夏天开门之后,可以看看有多少人会来,有谁会来。现在大家不是都喜欢在社交媒体上写点什么,照片放一放,看看有什么反应。
就像一开始说的,我们想的不是艺术殿堂,其实就是一个能找到艺术的城市公共空间。
部分图片和图纸由非常建筑提供
部分图片摄影:田方方,吕恒中
部分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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