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英雄的窝囊之死

M·奈特·沙马兰是一位喜欢展现灵异现象的导演。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是看了《灵异第六感》之后。我认为这是世界电影史上最优秀的悬疑惊悚电影，没有之一。那是真正的悬疑，不到最后一个镜头，不让你知道真相的故事。那是真正的恐怖，一种透入骨髓的惊悚。所以，以后我一直追着沙马兰的足迹看片。

《玻璃先生》是他最新的作品，今年1月刚在美国上映。这部影片和上映于2000年的《不死劫》以及上映于2017年的《分裂》一起，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认定漫画就是真实历史再现的天生骨骼脆弱的“玻璃先生”伊利亚，火车事故的唯一生还者且一生从未生病受伤过的“超人”大卫，同时拥有24种不同人格的精神分裂症病人凯文，演绎了一个和好莱坞主流超级英雄电影完全不同的关于超级英雄诞生和死亡的故事。

从1978年的《超人》开始，漫画中的超级英雄登上大银幕，逐渐成为好莱坞最火热的电影类型。如今全球电影票房榜前十名中就有一半是超级英雄电影。但是，M·奈特·沙马兰的这3部电影，却从另一个不同的角度，来探讨人类的超能力问题。

布鲁斯·威利斯主演过5部《虎胆龙威》，是电影银幕上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但他只是凭借着胆量、勇气与智慧，战胜一个又一个灾难。到了《不死劫》中，他饰演的大卫却是货真价实的“不死英雄”。从死亡131名乘客的火车事故中奇迹生还之后，大卫才意识到自己拥有的超能力。他一生从未生病受伤，而且具有灵异力量，可以识破那些作恶的罪犯。于是，他像超人一样，悄悄开始惩治邪恶。但他没想到的是，那场火车事故，却是一个深信“漫画就是历史”的天生骨骼脆弱的“玻璃先生”为寻找超人设计的人为灾难。

在《X战警》系列电影中饰演X教授的詹姆斯·麦卡沃伊，因为曾被评为英国最美男星而被中国影迷昵称为“一美”。不过他绝对不是花瓶，在《分裂》中饰演精神分裂症病人凯文，贡献了惊人的演技。凯文自幼受有暴力倾向的母亲惊吓，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在他身上，同时拥有24种不同人格。他绑架了3个女孩，并不停地以不同的人物面目出现，从一个人格变到另一个人格，令人眼花缭乱。最后，他以狂躁的“野兽”人格出现，杀死了两个女孩，逃出了绑架现场。

大卫和凯文作为一正一邪两个超能力者，在影片《玻璃先生》一开始就被关进了雷文黑尔精神病院。那位制造了火车灾难的“玻璃先生”伊利亚一直就被关在那里等待着他们。那里的精神病医生艾丽·斯泰普努力要他们相信，他们只是精神上出现了问题，而并不是具有超能力。但塞缪尔·杰克逊饰演的“玻璃先生”伊利亚却坚信“漫画就是历史”，用自己的超级智慧，策划了一场大卫和凯文之间的决斗。最后，获知自己的父亲死于伊利亚制造的车祸后，凯文杀死了伊利亚，警察狙击手又杀死了凯文，大卫则被斯泰普医生窝囊地摁在一个小水坑里淹死了。超级英雄都消失了，所有监控视频证据也被斯泰普医生消除了，但伊利亚早就将监控探头都连到了网上，全世界还是都知道了超级英雄曾经真实存在过。

美国的超级英雄电影经历了一个价值观的演变。最初的超级英雄电影都是像《超人》一样正邪分明、善恶昭彰的故事，呈现出连环漫画单一的惩恶扬善价值观。2005年到2012年，克里斯托弗·诺兰导演的《蝙蝠侠黑暗骑士三部曲》（《蝙蝠侠：侠影之谜》《蝙蝠侠：黑暗骑士》《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开启了一个超级英雄暗黑化的趋势。这种趋势到《复仇者联盟3》达到了顶点。影片以恶势力的胜出收场，反派首领灭霸集齐6颗无限宝石，一个响指，几乎所有的超级英雄灰飞烟灭。

其实，何止超级英雄电影，好莱坞其他类型电影，也都走过这样的转变道路。从早期善恶分明的人物设置，到人物性格的逐渐复杂化，最后到善恶混淆，是非不分。《玻璃先生》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证。影片最后，伊利亚有一段旁白：“我相信，看到一些超能力者展现出自己的天赋后，其他的超能力者就会觉醒。自信是有传染性的。大家互相促进，认识真正的自我，要不然就永远不会觉醒了。那些试图阻止我们知道真相的人，不管他们是谁，今天他们一败涂地。”这段旁白伴之以激昂的音乐，俨然是好莱坞电影常见的英雄腔调，但这个伊利亚却是一个为了证明超能力者存在而不惜牺牲数百名无辜者生命的冷血狂魔，他的邪恶程度绝对比绑架杀害一两个女孩的疯子凯文要严重得多。如此善恶颠倒的价值观，也像剧情的反转一样，令人瞠目结舌。

诚然，现实中的人都是复杂个性的聚合体，反映到电影中，自然也应该多样化，而不应该只是一个概念和标签。但是，最终毕竟还得有一个价值判断。如果都像M·奈特·沙马兰那样，迷失在正邪、善恶反转再反转的游戏中，找不到方向，分不清善恶，那就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