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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个合法个体户

2019-06-05 13:3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背景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中国城镇街巷里的路边支个小摊，做点小买卖，大都被称为小商小贩。卖的是什么呢?大都是针头线脑的小玩艺。然而就是这样，在当时，他们还大都是偷偷摸摸搞“游击战”，为什么要这样呢?

因为无论是公安警察、交通警察，还是工商的、负责市容的，都有权对小商小贩进行管理，清理摆小摊的，有的被抓住还要罚款，有时不听管教的还要没收所有的货物。这使得小商小贩们不得不偷偷摸摸地搞。还有的是怕熟人看见觉得“害臊”“丢人”和“掉价”；有的是白天在单位上班，早晚或休息日帮家里人干；尤其是刚回城的知青，更怕熟人看见；有的是带个大口罩；有的是家住城东，却躲到城西去干。

不过，在浙江温州，有着“无街不市，无巷不贩，无户不商”的景象。有着“中国第一个个体户”之称的章华妹就是来自温州，并在上述情景下开始干起了个体。

1979年的春天，章华妹为了家庭的生计在自家门前摆起一个卖布的小摊。

宋乘风/摄

第一张营业“身份证”

章家一共有7个兄妹，章华妹是最小的一个，父亲是国企的工人，母亲没有工作，家里生活一直都比较窘迫。在当时，能在国企做名工人那是所有就业人员梦寐以求的，那是“铁饭碗”。章华妹也有这样的梦想，然而她已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普通人家的孩子，是无后门可走的，唯一的“接班”这条路，已给了二哥。正是在家庭生活的重压下，章华妹在父亲的建议下，在解放北路的家门口摆了一个小摊，以来补贴家用。

那一年，温州的个体私营经济遍地开花，几乎家家户户都要想卖点什么。章华妹摆摊的当月，就有100多元的纯收入。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收入了。因为，那时一个国企工人的月收入水平也就在三四十元。100元相当于一个国企工人3个月的收入。收入是可观的，家庭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但是，当时做小商小贩低人一等不说，关键是没有一个正经的身份，尤其是每天都身处被打击的境地，这让章华妹每天都生活在一种不安的状态下。

1979年10月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很多城镇对个体户都放松了很多。11月的一天，温州鼓楼工商管理所的一位工作人员来到章华妹的小摊前，希望她能去工商部门办一张营业执照，这样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摆摊。章华妹当时没有答应，其实这不仅是章华妹一人不答应，在当时，大家都不答应办什么营业执照。一来，在自家门前卖点东西，也不知能卖多长时间。二来，“文革”刚结束不久，谁知过两年政策又是什么样，登了记，办了营业执照，说不定哪天成了清算的对象。温州这地方，在推行极“左”路线时期，不知吃过多少次“翻烙饼”。

然而，当章华妹的父亲知道此事后，还是劝女儿去办一张，父亲做过卖布的生意，知道“身份”的重要。于是，章华妹按照父亲的意思到工商所填写了一份个体工商营业执照申请表，并拿到一份临时的执照。几天后，章华妹把自家临街的那间房子进行了改造，变成了门市房，从此告别了摆摊做小买卖的生活。

一年后，章华妹拿到由温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正式盖着大红印的个体工商业营业执照，编号是“第10101号”，生产经营范围是：小百货。上面写着的开业时间是：1979年11月30日。执照上的发照时间是：一九八〇年十二月十一日。

当年的一纸执照，个体户从此有了“身份证明”，而很多这样的个体户，经过几年或十几年的资本积累，之后都成为颇具规模的民营企业或民营公司。

章华妹就是在不经意间成为中国第一个合法的个体户。昔日的个体户，后来在温州最繁华的人民路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数百平方米店铺，已年过60岁的章华妹是“华妹辅料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而章华妹在温州商人中，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了。

图片来自网络

个体工商户发展、规范

不通火车，交通不便，只是靠水路运输的温州，在1979年之后，乐清、苍南一带突发走私狂潮，很多走私渔船把境外的二手服装、小家电、小五金之类生活必需品偷运进来，这些东西一到岸就被迅速地批发，这也是温州在全国最早搞商品贸易批发市场的原因之一。据资料显示，1980年前后，温州的个体工商户已经超过3000个。而走私使得一些人很快完成灰色的原始资本积累，为自己搞家庭式小作坊积累了可购买设备的资金。

1980年前后，全国走私最猖獗的地方主要是两个地区，一个是浙南温州、台州，另一个是广东的潮汕地区，这些地区很快刺激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并成为私货集散地，与相适应的市场和个体私营经济迅速蔓延，之后成为中国民营经济最活跃的区域。

1980年8月，党中央召开全国劳动就业工作会议，会议决定，应当鼓励和扶持城镇个体经济的发展，可以说，这是最早允许个体经济发展的会议。会议提出了“在国家统筹规划和指导下，实行劳动部门介绍就业、自愿组织起来就业和自谋职业相结合的方针”。这个方针的提出，为我国以后解决就业难的问题找到了一把钥匙，有了“新生路”。并就此下发了有关这次会议的“中发(1980)64号文件”。

文件中还专门对个体经济下了这样的定义：“个体经济是从事法律许可范围内的，不剥削他人的个体劳动。这种个体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不可缺少的补充，在今后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都将发挥积极作用，应当适当发展。有关部门对个体经济要积极予以支持，不得刁难、歧视。一切守法的个体劳动者，应当受到社会的尊重。”

个体户是我国从单一经济成分转到多种经济成分并存之后才大量出现的。承认它的合法地位，是对“个体经营属于资本主义”这一“左”的论断的突破。

随着农村改革中出现的“阳关道”与“独木桥”的争论的明朗化，1980年9月14日至22日，中共中央召开了各省、市、区党委第一书记座谈会，并形成通过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几个问题》的会议纪要。这个纪要第一次表示：“要充分发挥各类手工业者、小商小贩和各行各业能手的专长，组织他们参加社队企业和各种集体副业生产；少数要求个体经营的，可以经过有关部门批准，与生产队签订合同，持证外出劳动和经营。要继续鼓励社员发展家庭副业，以活跃繁荣农村经济。”

这个文件还第一次表明，允许农村中的个体劳动者外出劳动和经营。可以说，这是把农民从土地里解放了出来，从此，农民不仅仅是热爱土地，还能感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这一年，全国城乡个体经济发展迅速，到1980年年底，从事个体经济的达到80.6万人，比上一年翻了一番多。

这年10月23日，在北京城西北面中关村，一个曾去过美国硅谷的中科院研究员陈春光，和几个人在中关村一个无人问津的破仓库里，办起第一个民营科技机构，当时还没有民营科技企业这一说法。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以学会名义办的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后来，成就了中关村，成就了北京市的民营科技企业，成就了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中关村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本文摘自《民营企业四十年》，张志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