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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交情!江西日报重磅报道一代散文大家曾巩

抚州发布
2019-05-31 18:3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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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交情

五月的南丰,满城橘花香。

新落成开放的曾巩纪念馆里,游客们兴致盎然。一个多月前,来自济南、南昌等地的专家学者齐聚于此,共话城市之间的文化交流。这份因缘而聚的交情,可以上溯到近千年前。

站在岁月的长河里回望,从这片土地走出去的一代散文大家曾巩和同时代的名家们,真心相待、挚诚相交。所创作的传世之作,以及自然流露的家国情怀,延续至今。

这一年的试举,光辉照耀整个大宋王朝,被称为千年科举制最强龙虎榜。屡败屡考的曾巩挥别失意过往,交出了令人惊叹的“一门六进士”成绩单

嘉祐二年(1057年),宋仁宗在位已36年。6年后,他将带着宋朝在位时间最长皇帝的纪录辞世。时值科考之年,宋仁宗做了一个决定,无意间创造了比在位纪录更加精彩的千古传奇。

他任命了一位主考官:欧阳修。

北宋时代的科举考试,内容以注重文采、讲究华丽辞藻的骈体文为主。当时科场文风与整个文坛的风气息息相通,文坛便渐渐形成了一种标新立异、无病呻吟的“太学体”。对此,推崇韩愈写作风格、主张行文必须言之有物的欧阳修一直有个夙愿,希望有朝一日通过改革科举考试的文风,来推行自己的文学主张。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宋代史料笔记丛书《石林燕语》记载:“欧公欲力革其弊……凡文涉雕刻者皆黜之。”主考官欧阳修大笔一挥,所有行文华而不实的考生,一个不取。于是,等到放榜时日,一纸灿烂得让人炫目的进士龙虎榜新鲜出炉。

在榜单上,可以发现史册中许多如雷贯耳的名字:“程朱理学”创始人之一的程颢、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赋予儒学新活力的思想家张载、成就北宋最大一次对外军事行动“熙河大捷”的文人军事家王韶,还有先后担任过宰相大位的吕惠卿、章惇、曾布,以及最广为人知的大文学家苏轼、苏辙兄弟,等等。欧阳修的得意门生曾巩位列其间,时年39岁。

这张榜单对后世的影响,横跨了文学、思想、政治、军事多个领域,将北宋文化的繁华推向了巅峰,并深深影响了后世中华文明的发展基调。文学上,苏轼、苏辙、曾巩之后,骈文开始退出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散文大兴;思想上,张载、二程对中华哲学史作出了无法磨灭的贡献;而程朱理学,更是对中华文明的发展影响深远。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在这届千年科举最耀眼的龙虎榜上,除了“一门六进士”的荣耀,就曾巩本人而言,似乎被其他大家的光环冲淡了许多。但是,从一个考试小插曲中可以发现,实际情况正好相反。据《宋史·苏轼传》记载:“主司欧阳修思有以救之,得轼《刑赏忠厚论》,惊喜,欲擢冠多士,犹疑其客曾巩所为,但置第二。”大意是说,主考官欧阳修阅卷时,读到一篇绝世好文,他认为能写出如此好文的,定是门生曾巩无疑,为了避免别人说他徇私舞弊,因此,没有将此文点为魁首,仅列为第二,最后才知道其实是苏轼的作品。

由此可见,曾巩的文章在文坛泰斗欧阳修眼里,是何等的看重。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考试是“唐宋八大家”第一次、也许还是唯一一次最齐全的聚集。除了不同时代的韩愈、柳宗元,以及早已考中进士、外派任职的王安石,其余五大家竟然都在这场考试中现身:主考官欧阳修、携子参加考试的苏洵、考生曾巩、苏轼、苏辙。换句话说,除了2人来不了,1人不用考,其余5人全齐了。

唐宋八大家画像

这也从一个侧面显示出当时偃武崇文的朝局。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文化氛围,让宋代成为中国文化史上涌现杰出人才最多的朝代,也书写了中国历史上人文情怀最为温暖的一个章节。

身为一介布衣,曾子固三番五次向朝廷要员推荐已入仕途的年轻官员王安石。他的底气和勇气,源于跨越时代的眼界,以及身在乡野胸怀天下的使命感

庆历元年(1041年),欧阳修、曾巩、王安石三位同样出自赣地的文学大家,在京城有了第一次交集。这一年,34岁的欧阳修回京任职,对曾巩呈来的自荐信给予回复,建立了师生情谊。这一年,22岁的曾巩、20岁的王安石在京因备考相识,结为莫逆之交。

次年的科举考试,曾巩落榜,王安石上榜。然而,两人的交情并没有因此中断,反而愈发亲密。他们之间写了许多互答诗文,还留下了一段“子固三荐”的佳话。

庆历四年(1044年)五月,曾巩给翰林学士蔡襄写了一封《上蔡学士书》,文中写道:“巩之友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称其“古今不常有”“执事傥进于朝廷,其有补于天下”。不久,他又给时任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按察使的欧阳修写信,内容大致相同。两封信的意思就一个:王安石是个天下难得的栋梁之材。时隔两年后,曾巩在给欧阳修的信《再与欧阳舍人书》中,又一次极力推荐。在这封信里,曾巩特别提及,自己之所以一再推荐王安石,并不是在为王安石个人前途着想,而是看到这是一个天下难得之才,于国有利。经过曾巩的多次力荐,欧阳修约见了王安石。

后来的实践证明,王安石表现出的惊世才干验证了曾巩的眼光,但曾巩多次力荐王安石的这一举动在历史上并不多见。为什么呢?因为当时的曾巩只是一个身处乡野的普通平民,是一位屡试不中的落榜生,而王安石则是春风得意的中榜进士,并且已经在扬州为官。一个落榜生向朝廷推荐已经进入仕途的年轻官员,似乎很难让人理解。南丰县曾巩纪念馆馆长王永明作了这样的解读:说明曾巩这个人眼里只有国家,没有自己和私心,人格力量令人肃然起敬。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曾巩在当朝要员的心里,有一定的地位。

熙宁元年(1068年),曾巩在京城馆阁任职,王安石应诏入京酝酿变法。此时,距他们相识已经过去了27年。谁也不会想到,由于对变法的不同认识,这次的京城聚首,两人关系竟然由亲转疏。

矛盾的公开缘于一场“坐讲之争”。《续资治通鉴》卷六十六提到这段往事,起因是给皇上研经读史的侍讲者应该坐着讲还是站着讲,在当朝引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议。王安石认为尊师重道为先,应该坐着讲。曾巩则赞同君尊臣卑的观点,并专门作了《讲官议》一文,以尖锐的文字对王安石的观点进行反驳。

清代学者何焯在《读书记》中写到,王安石希望借此给即将开始的变法增加分量。他没想到昔日挚友曾巩竟然站在政敌的立场,对自己予以公开抨击。曾巩则认为自己的良苦用心被王安石误解了,他在《过介甫归偶成》中留下了一声叹息:“结交谓无嫌,忠告期有补。直道讵非难,尽言竟多迕。知者尚复然,悠悠谁可语。”

次年八月,曾巩上书申请外放获准,出任越州(今绍兴)通判。自此,开始了长达12年的地方官生涯。由于年代久远,我们无法确定曾巩自请外派的理由是否与王安石有关,但有一个细节耐人寻味:王安石变法失败被罢相离京后,曾巩曾多次向朝廷上书请求回京任职。

《讲官议》只是一个引子,其核心还是对变法的不同认识。通过一些史料的研究分析可以发现,曾巩其实并不反对变法,他与王安石的争论,其主要焦点不在变法本身,而在于变法的步骤与方法。王安石锐意改革、雷厉风行、步调急骤。曾巩则主张改革应循序渐进,不能急功近利。

王安石变法的最终失败,千百年来众说纷纭。今天,我们翻读北宋王朝的这段历史,许多人对曾巩在王安石变法这一历史事件中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不置可否,目光大多关注于王安石和司马光两大阵营之间无休止的争斗。其实,曾巩在推行新法过程中对王安石的支持至关重要。他任地方官员长达12年,没有一句谤议新法的言论,而是在辖区积极推行新法,以事实验证新法富国强兵的可行性。

或许,这是曾巩性情使然。或许,是他对王安石的深情支持。透过这些往事,我们看到了他身上闪现的光辉。即使观点不同、隔阂明显,依旧默默地对挚友予以最实在的支持,对于国有利的变法全力执行。

元丰六年(1083年)春,曾巩、曾布、曾肇兄弟三人扶着曾母朱太夫人的灵柩南归,船至江宁(今南京)时,曾巩因病重不得不暂时停留。巧的是,此时王安石正在江宁退居,闻知消息后他经常前来探望。两位乡亲京城缔交,经历了青春年少的意气风发、据理力争的背道而驰、各奔前程的筚路蓝缕。而今,数十年光阴转眼逝去,两人已是白发老人,执手相看,想必是感慨良多。

时年4月1日,曾巩辞世,享年65岁。

千载有余情。在曾巩最后的时光,他和王安石两人时常能够得以相见,重温往事,尽释前嫌,未曾不是一种人生的欣慰。

南丰先生的家乡人,经年累月地延续着中华文化优秀传统。他们的足迹迈向世界各地,朋友遍及海内外,始终不曾改变的,是淳朴仁厚的道德风尚

翠羽流苏出天仗,黄金戏球相荡摩。这是曾巩为家乡特产南丰蜜橘留下的美丽文字。

南丰,这座有着1700余年建县历史的古城,孕育了南丰蜜橘、南丰傩舞和白舍窑等璀璨的千年文化,其中最为亮丽的文化名片,毫无疑问应该属于曾巩。其意义并不仅仅只是一位千古名人,而是曾巩身上那种始终坚持的家国情怀,以及淳朴仁厚的道德品质。

千百年来,这座城市的人们,一直保持着前人留下的优秀传统,并跟随着时代的脚步不断前行。

南丰县年产蜜橘6亿多公斤,其中出口量达2亿公斤。当地活跃着一支3万余人的南丰蜜橘经纪人队伍,他们将南丰蜜橘漂洋过海销往世界各地,同时也引进各国的特色水果。他们的身影在中东、东南亚、欧洲等各国的超市中,忙碌穿行,以最务实的行动践行着“一带一路”国家战略。南丰县政协委员、鸿远果业创始人王鸿斌是其中一员,他被称为南丰蜜橘走出国门“第一人”。

多年的国际贸易经历,让曾经身为乡镇供销社职员的王鸿斌拥有了国际视野,建立了广泛的世界朋友圈。他告诉记者,要把客户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交往,以心换心、以诚相待。在一次中国农产品供应链论坛“优化与传承”板块发言中,他还提出三个“结合”,其中包括农产品批发销售要与文化输出相结合,立足南丰,放眼世界,不仅要把优良产品带出去,也要把千年积淀的优秀传统文化带出去,以文化服务市场、引领市场。

王鸿斌未必了解家乡人曾巩。但他身在小县城、心怀大世界的视野,以及创业过程中展示出来的精神特质,却是一脉相承的共通。

如果我们穿越时空,把目光停留在曾巩所处的那个时代,我们能够发现,他们之间有着某种完全相似的频率。在乡间蜗居了20余年的曾巩,他的人生境界并没有因此而沦落。相反,他的言论与眼界,与同时代的佼佼者们相比毫不逊色。因为,在他身边有像欧阳修、王安石、苏轼、杜衍、刘沆等一众时代骄子,曾巩与他们时刻都保持着密切联系、沟通与交流。

曾巩之所以能够几十年如一日的在家乡,一边养家糊口一边刻苦攻读,始终不失青云之志,就是因为他身在乡野而心在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许许多多的“欧阳修们”始终能够让他保持着昂扬的精神,高尚的理想,给他以鼓舞、给他以力量、给他以支持。

曾巩的回报,就是好好做学问,始终责任在肩。耕读期间,他在房间的墙上写了一篇《南轩记》,对自己时时提醒和鼓励。其中有这样的文字:“吾之所学者虽博,而所守者可谓简;所言虽近而易知,而所任者可谓重也。”坚守的原则很简单,身负的责任很重大。这就是曾巩,即便身处困境,依旧矢志为国,胸怀天下。

曾子文章众无有,水之江汉星之斗。4月13日,曾巩纪念馆新馆正式开馆迎客。南丰县委主要领导在开馆仪式上表示:作为曾巩故里,将以弘扬曾巩文化为己任,以更加开放的胸襟、更加宽阔的视野与各界加强合作,携手前行。

早已离我们远去、模糊了面容和背影的南丰先生,究竟有什么魅力,对应千年的流光?让今天的我们,依然有暖暖的温情,和一份见贤思齐的向往和尊敬

一个被称为“读书岩”的所在,坐落在犹如琴沿的旴江岸边,背山面水,与南丰县城隔江相对。据传,年少的曾巩曾经带着兄弟们在这个岩洞里读书。

岩洞并不深,只是山体中一处浅浅的凹入所在。里面有一座曾巩的铜像。南丰先生左手执卷,安静地坐着。满山绿意清幽,恍惚间,似乎还能听到千百年来不曾湮灭的读书声。

千年时光,先生距我们是如此之远,远到已经完全模糊了印记;

旴江悠悠,先生距我们又是如此之近,感觉完全可以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前进。

在唐宋八大家中,与欧阳修、王安石、苏东坡等光芒万丈的大家相比,曾巩的光彩也许是最少的。但他更接近我们这些普通人,没有特别显赫的家世,没有非常天才的创造力,只是以一份执著的坚守,和一颗踏实勤恳的诚心,相知相交。

他们之间流传千载的交情往事,赢得了世代的尊重和敬仰。

(温凡)

    责任编辑:李倩宁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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