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方言》：暴力梦魇里生长出的口述历史

“真实的艺术”（Art of the Real）电影节参展影片《动物方言》（Breathless Animals）在美首映，成功捕捉了非线性的记忆节奏。

今年2月艺术家雷磊的电影长片《动物方言》在柏林电影节首映。5月这部作品又来到了韩国全州电影节进行亚洲首映。口述历史、老照片、旧图片，雷磊从自己未曾经历过的历史中寻找自己的文化身份。

导演雷磊探究母亲的青春和梦魇

画面不断变化。一瞬间，屏幕上迅速闪过了一连串建筑的老照片；下一个瞬间，镜头从黑白的中国卷轴画上缓缓摇过，画上的拼贴元素随之显现——从杂志上裁切下来的一辆老公共汽车、一架飞机和几个定格动画制作的小人。影片中时而出现的是过去真实纪录下来的片段，时而是彻底的黑屏。在某些时刻，观众看到甚至可能是一张近距离拍摄的油画局部特写反射到风景上的图像。上周末，《动物方言》登上了由林肯中心电影协会（Film Society of Lincoln Center）主办的“真实的艺术”纪录片电影节的银幕，在美国首映。它对我们的提醒是——现实有许多种节奏。作为中国导演雷磊的第一部长片，《动物方言》的意义来自于捆绑在几个主题之下的大量图像。对人生的纪录并不只能由始至终，甚至可以是非线性的。已逝德国电影人哈伦•法罗基（Harun Farocki）曾在《散文电影基础》（The ABCs of the Essay Film）一书中写道：“距离再远的画面也会相互评论。”的确如此，观看《动物方言》仿佛就是在感受画面，即一连串视觉回声之间的这种距离。

Breathless Animals

你可以简单地将雷磊的电影描述为他“长在红旗下”的母亲的一段口述历史。影片的名字和结构都源自她童年时一系列关于动物的暴力梦魇。在其中一个梦境中，她骑车轧过一只猫的腹部，并对猫产生了“就像人受了腰斩了一样”的深切感受。

Breathless Animals

不过，《动物方言》中的对话或声响与画面鲜有对应。例如在影片的最后一个部分，雷磊的母亲回忆考上大学之后她父亲送过她一辆自行车，但这时的画面却是二十世纪60、70年代的那些新得闪闪发亮的彩色金属折叠椅的广告。很难解释我们为什么会看到这个，或许它跟当时人们得到改善的财务状况存在着一定的联系，又或许与工业有关，也可能因为折叠椅的金属独具一种闪亮的质感，所以导演才会用特写镜头着重表现它们的光芒。《动物方言》切断了图像与声音的联系，从而打开了一个无限遐想的空间，让观众的心绪可以在不同地带间自由遨游，配置出自己关于事件的理解。

Breathless Animals

电影中经常出现某种模拟设备发出的声响——应该是一台录音机或胶片投影仪倒带或快进时的声音，这是电影最突出的主题之一。观众能够听出有人在不断按键或倒带，但这台设备却从未出现，与之类似的是我们始终没有见到雷磊母亲口中的那些动物，或它们遭受的暴力对待。某些段落中营造氛围的电子音乐会跟随画面的节奏闪动，但这台看不见的机器和导演为了让其发挥效用所做的工作才是影片的基调。我们因此注意到了这个故事间隙性的本质。无论是什么构成了现实，它都存在于碎片之中；承载它的不是一个接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而是许许多多隔开这些事件的瞬间。

Breathless Animals

如果电影也有“口吃”的话，那么《动物方言》就是一部把“口吃”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的作品。从基本层面上理解，观众看到的图像的确是不连贯的。从杂志上裁下的图案以定格动画的形式一轮一轮闪过，像极了八音盒上始终在以一个动作旋转的芭蕾舞娘。从更广的角度来看，影片的节奏酷似一种世界性的“口吃”。断断续续的节奏在跳跃中得到了升华，比传统的线性纪录片更加真实地捕捉到了人对记忆的经验。即便影片追踪的是一段特定的人生，它开放、多元的形态却不拒绝来自观者的提问。是什么串起了现实？什么才是对“真”忠实的表达？谁是“真”的缔造者，而他们又把什么排除在外？

Breathless Animals

4月27日，《动物方言》已由林肯中心电影协会主办的“真实的艺术”电影节在（位于曼哈顿西六十五街144号的）弗朗西斯卡•比尔剧场（Francesca Beale Theater）放映。

Breathless Animals海报

（文中图片来自chineseshadows及导演本人）

作者： 安东尼•霍利 / Anthony Hawle

译者：王袁

来源：hyperallergic.com

“爱的艺术”第二季：旅人日记，正在北京今日美术馆2号馆展出，作为这场在生命旅行中探索爱、发现爱、唤醒爱的展览参展艺术家之一，雷磊以他的作品《一个人的美术电影制片厂》，用图像与记忆带领观众走进中国的社会变迁。

《爱的艺术：旅人日记》“一个人的美术电影制片厂”。图片来源：云图原创©Y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