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哥斯拉到奥特曼，圆谷打开了怪兽世界

5月31日，由美国华纳兄弟、日本东宝联合摄制的怪兽大片《哥斯拉2：怪兽之王》在美国、日本和中国大陆同时上映。作为异次元界的正义怪兽，哥斯拉已经成为跨越国界的文化符号。以哥斯拉为代表的怪兽影视文化、怪兽文化及特摄片文化也在全球壮大至今。而这一切，离不开“特摄之父”圆谷英二和他一手缔造的圆谷制作公司。

哥斯拉：怪兽初来拜访

哥斯拉系列为代表的怪兽影视片，是日本影视产业的重要分支，叫做“特摄片”。“特撮”（とくさつ/ Tokusatsu）是和制汉语，原意为特殊摄影技术（Special Effects，缩写为SFX）的译名，与视觉特效（Visual effects，缩写为VFX）的摄制技术相对应。狭义上的特撮片，现今专指用特摄技术拍摄出来的日本影视剧。特摄片的主要特色是真人演员穿着紧身戏服或者套着怪兽戏服表演，并以手工制作的微缩模型为场景。其特效场景如山洪暴发、喷火爆炸、高楼倒塌等场景也是手工制作。真人戏服和手工模型占据了影视片的绝大部分成本，真人表演则起到了关键作用，至多辅以激光之类极少数视觉特效。

特摄片发展成为日本影视业的传统支柱产业，其实是日本影视人的无奈之举。战后的日本规定，不能制作跟现实战争有关的影视作品。为了满足国内观众看战争片的需要，制作方只能架空时空和人物，把敌人设置成为侵略地球的外星人、外星生物，或是危害人类的地球怪兽、恐怖组织。特摄片就这样在日本生根发芽了。

1933年，美国雷电华影业公司制作发行了一部以大猩猩为主角的怪兽电影《金刚》（King Kong）。作为怪兽电影的鼻祖，电影在当时获得了巨大成功，并对世界电影圈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受其影响，加上战后日本缺乏电影题材，日本东宝电影公司决定筹拍一部怪兽电影。电影筹拍过程中，一次意外的事故给了东宝灵感。1954年的美国比基尼岛氢弹试验，日本渔船“第五福龙丸号”不幸受到污染。潜藏海底的太古代怪兽因美国这次氢弹试爆而觉醒，决定对人类进行报复，袭击日本首都东京。同年11月3日，这部怪兽电影《哥斯拉》（ゴジラ/ Gojira）上映，亦是日本第一部特摄片。

怪兽取名为“ゴジラ”有两层意思。确切地说，“ゴジラ”一词对应的汉字词应是“吴尔罗”。它是日本传说中大户岛上怪物的名字。“ゴジラ”引入中国后， 被翻译成“哥斯拉”，属于不知道文化背景的误译。ゴジラ也是日语猩猩（ゴリラ/ Gorilla）和鲸鱼（クジラ/Kujira）的结合体。猩猩和鲸鱼都是巨大的生物，gorilla致敬的是怪兽鼻祖大猩猩金刚，Kujira则说明它是来自海洋的巨大生物。

《哥斯拉》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被誉为世界怪兽电影、特摄电影及环保电影的杰作。在当时来说，电影带来的视觉效果是相当震撼的；而它的道具也是如此。《金刚》的怪兽道具其实是木偶，通过定格动画制作，后期技术将木偶和真人合成到同个画面中。《哥斯拉》则开辟了特摄片的另一条道路。特效导演圆谷英二采取的思路简单得多，就是让演员穿着怪兽装表演，拍摄过程就相当简单了。哥斯拉头部有机械装置控制眼睛和嘴巴，用电池控制部分身体动作，它的大尾巴则只能让其他员工用铜丝吊着才能动。初代哥斯拉戏服，总重量超过了150公斤；要知道，正常人负重不过10公斤。厚重的道具服装由橡胶制成，十分闷热，即使有特制的通气孔，演员在里面呆两三分钟也受不了，得换人替上。

1954年《哥斯拉》中的初代哥斯拉最终被人类消灭了。由于受到日本人的欢迎，从二代哥斯拉开始，这个怪兽逐渐成为正义的代表，是地球自然平衡的保护者。

奥特曼：怪兽世界突入

圆谷因《哥斯拉》获得了日本电影技术大奖，他再接再厉，又推出了《地球防卫军》等特摄片，将特摄片拓展到怪兽之外的新领域。这一时期，特摄片成为东宝的王牌，获得了很多电影技术大奖。1963年，圆谷英二决定单干，成立了圆谷特技制作公司（株式会社円谷特技プロダクション）；后于1968年12月更名为圆谷制作公司（株式会社円谷プロダクション）。

圆谷英二在东宝时期，特摄片的主要播放渠道是电影。为了扩大市场影响力，圆谷公司选择了尝试电视这个新平台。这部日本圆谷公司创建后的处女作，叫做《奥特Q》（ウルトラQ/ Ultra Q）。它也是日本特摄史上第一部以怪兽为题材的特摄连续剧，在日本影视片中享有很高的声望。这部以怪兽作为主角的特摄连续剧，出现了造型各异的怪兽，为公司赢得了32.4%的高收视率。《奥特Q》成功后，公司趁热打铁，同年又推出了一个变身超人电视剧《奥特曼》（ウルトラマン）。奥特曼，是英文Ultraman的音译，意思是超人。

奥特曼诞生后，怪兽成为了第二主角，“奥特曼打怪兽”成为电视剧每集故事的固定模式。即便如此，怪兽仍有喧宾夺主之势。再者，奥特曼可以固定不变，怪兽不能千篇一律，形式各异的怪兽一直是特摄片最大的卖点。于是，编剧不得不创造出更多的怪兽给奥特曼当对手。这相当考验制作者的想象力。光28集的《奥特Q》就有30多个怪兽，有来自外星的，也有来自地球的。它们造型也各异，最大的巨猿哥罗(ゴロー/Goroh)有50米高，10000吨重；小的如大龟卡梅隆(ガメロン/Gameron)只有0.99米，1吨重。还有的怪兽体现了制作者的丰富想象力，古代怪鸟拉尔杰乌斯(ラルゲユウス/Larugeus)就是如此的生物。它是第三冰河期中活跃的鸟类，白天只有 0.07米；夜晚就会巨大化到50米，以翅膀扇起狂风来攻击敌人。由于都是圆谷英二创作，本剧也继承了哥斯拉的反战、守护自然的主题。哥罗是因为吃了二战期间日军遗留下来的强壮剂而变成巨猿。出于同情心，人类并未消灭它，而是让其喝下掺有安眠药的牛奶，将它带离人烟密集区。

奥特曼系列的出现，开辟了特摄片的一个时代。它的成功，还带动了特摄片的火爆。其他公司很快也注意到了这块市场，圆谷公司的第一次挑战来临了。1971年4月，东映推出了《假面骑士》系列和《超级战队》系列，瓜分收视率。东映对圆谷发起了巨大的挑战，《假面骑士》的主角变身不需要变成巨人。这意味着东映也不需要像圆谷那样配置小模型场景，大大降低了特摄片的成本。

1973年，中东战争造成了第一次石油危机，油价疯狂地上涨。这次石油危机对日本这类依靠进口石油的国家产生极大冲击。模型以塑料为主体，塑料又来自于石油，特摄片成本居高不小。很多公司开始将主战场转向动画片。圆谷的主要对手东映背量雄厚，影视产品多样，还有特佳丽（Takara）这种财大气粗的玩具赞助商殿后，因此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支撑日益高涨的特摄片拍摄成本。圆谷公司一来经济实力并不雄厚，二来产品品种相对单一，不得不开始寻求新的方向。

格德米斯：植物怪兽来袭

1974年之后，考虑到特摄片的成本，圆谷公司不得不暂停了奥特曼计划。但如果不出新的影视剧，不尝试新的创作思路，公司很快会被挤出特摄片市场。1976年，刚好北海道三笠发现了恐龙化石，恐龙成为日本人的热议话题。圆谷瞅准时机，在玩具商多美（Tomy）的帮助下，推出了“恐龙三部曲”。第一部《恐龙探险队》（恐竜探険隊ボーンフリー）和第二部《恐龙大战争爱善超人》（恐竜大戦争アイゼンボーグ）采用了新颖的拍摄手法——即特摄片的道具场景+动画片的人物形象，获得了较不错的反响，用恐龙来取代以往的怪兽角色也在玩具市场掀起了一阵恐龙玩具的热潮。

圆谷对两次成功的合作，并不感冒，他们倾向于尊重传统，在第三部又回到了纯特摄片的老路上了。1978年，“恐龙三部曲”第三部《恐竜戦队コセイドン》推出，它就是中国观众所熟悉的《恐龙特急克塞号》。作为奥特曼的临时代替者，它在日本的收视率不到5％。 但它也创造了一个新的怪兽概念，就是植物也能像动物一样动。

《恐龙特急克塞号》首次引入了“光速”“时空”“四维空间”等科学概念，即时空能够穿越到过去，这是过去的科幻片所没有的。2001年，地球遭到了来自外层空间的突然袭击。经超级计算机“时代之母”调查发现，地球所遭受到的攻击可能是来自中生代（距今7000万年左右）的白垩纪。日本时空管理局派遣时空战士克塞队前往白垩纪调查。外星人格德米斯正在侵略白垩纪，妄图把白恐龙全部消灭。

克塞与奥特曼有着共同的特点。一是主角必须通过特定的方法或道具才能变身为超人。克塞队队员格吾要通过霞光一号战车发射出去，变身为超人克塞进行战斗。二是主角作战时间有限制。这是为了用来提升战斗的紧张感和刺激感；同时节省主角特摄服装保养开支。

本剧又有一个很大的脑洞，怪兽成了植物。外星侵略者格德米斯是一种植物生命体，但它能像动物一样能动，而且还会说话。它们的生命长达200-300年，导致格德米斯资源不足。为了获取足够多的资源，它们选择在宇宙中殖民其他星球。格德米斯帝王、扎基总监、士兵是本族人；也有不少外星球投降的雇佣官员。克赛队与格德米斯星球之间的对决也成为了前28剧集的核心主题。

《恐龙特急克塞号》后半段，则是打击时空间的各类怪兽罪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怪兽不是那些恐怖巨兽，而是一个叫萨塔尔的人类女性。她的说话声音很有特色，由一男一女声音同时发出，在战斗中还可以分身成男女两人。圆谷的省钱策略在她的身上也得到了体现，她的上衣是用迪恩将军的，头盔则是格板将军的头盔改来的。她的下身打扮是紧身裤和黑丝。这身前卫的打扮，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实属少儿不宜。

直到2013年，《圆谷怪兽全图鉴》才完全解释了这个女怪兽形成的原因。32号罪犯逃到了亚空间。他的妹妹为了救哥哥，使哥哥的灵魂附在了自己的身上。兄妹两人就共用一个身体了。如果观众看过前作《恐龙大战争》的话，会发现萨塔尔的设定沿袭了《恐龙大战争爱善超人》。《恐龙大战争爱善超人》主角就是一对兄妹合体。立花善、立花爱兄妹两人，因恐龙战车发生事故，被鸟居博士改造成半机械人，并可以合体为一个有超能力的机器人。有些特摄粉表示非常不理解，甚至有些气愤。这个设定等于是第三部的主角消灭了第二部的主角，编剧有消费自家英雄的嫌疑。

圆谷在《恐龙特急克塞号》结束后，又曾经推出过连续剧《爱迪·奥特曼》（ウルトラマン80），之后沉寂了15年。直到1996年，圆谷才带着《迪迦·奥特曼》（ ウルトラマンティガ）卷土重来。2004年后，这部特摄片在中国50多个电视台上播出，获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与人气。中国的00后也通过迪迦认识了怪兽世界。

然而，1970年代以来，圆谷一直处于经营不善。1980年代，日本最大的玩具公司，也是全球最大的玩具公司之一的万代（Bandai），曾经拉过圆谷一把。万代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将最著名的特摄片英雄奥特曼做成万代第二大玩具品牌。合作关系建立后，万代就成立了奥特曼玩具专卖店，取名为“Shot M78”，即奥特曼的故乡M78星云。进入本世纪，圆谷最终被财大气粗的万代收购了。前任社长大冈新一在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认为收购是“万代和圆谷两边来说都是非常有益的行为，所以可以说都是好的影响吧”。

圆谷的作品自1988年引入以来，怪兽文化也在中国落地生根。各大网商出现的大量变成奥特曼和怪兽的万代奥特蛋，这些新时代怪兽文化的传承载体，受到了00后、10后少儿的欢迎。哥斯拉系列电影也得到了重置，来到了新的时代。圆谷的怪兽文化也将在全球继续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