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剧《春夜》：惊鸟排林度，风花隔水来

如果要对韩国当代电视导演做一个排行榜，那么安畔锡应该能够排进TOP3。安畔锡从1991年开始在MBC工作，从业20多年，作品少而精。2012年安畔锡开始与JTBC合作，推出著名的“爱情三部曲”，分别是《妻子的资格》（2012）、《密会》（2014）、《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2018）。国内剧迷普遍知道《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对于该剧的“烂尾”心有余悸，这部作品是安畔锡晚近作品里“最差”的（如果不是之一），并且主要责任在于编剧。除了“爱情三部曲”，安畔锡2015年与SBS合作的《听见传闻》，也是一部有着钱钟书《围城》般精妙讽刺精神的经典。

安畔锡作品的魅力在于：独树一帜的视听语言，充满生动细节的写实化风格，强烈的文学性和一定的思想深度。

5月22日起，安畔锡执导的新剧《春夜》播出。《春夜》由《经常吃吃饭的漂亮姐姐》的金恩编剧执笔，由大势演员丁海寅、韩志旼共同主演。《春夜》也是安畔锡重新与老东家MBC合作。昔日的“韩剧王国”如今四面楚歌，电视剧收视萎靡，《春夜》的制作阵容已经是韩剧里的顶配，播出时间也首次调整到首尔时间9点，MBC寄予厚望。

李静仁（韩志旼 饰）是一名图书馆管理员，年过30岁的她有一个爱情长跑多年的男友，俩人感情不咸不淡。刘志浩（丁海寅 饰）是一名药剂师，是一位独自抚养儿子的单身父亲。但有一天，他们偶遇了，平静如水的生活泛起了涟漪，开始思考要如何鼓起勇气且坦率地面对真实感情。浪漫春夜，一场心动的罗曼史拉开帷幕。

从故事类型看，《春夜》似乎是韩剧里常见的玛丽苏爱情故事，但又有所差别。安畔锡作品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强烈的日常性和写实性。他镜头下的男主角不是那种邪魅狂狷、风唤雨的霸道总裁，女主角也不是小白兔类型的灰姑娘；虽然演员选角女靓男帅，但他们的人设都是普通人——与大多数观众一样，出身普通家庭、住在普通公寓、从事普通工作、有着普通缺点。

像《春夜》中的男女主角，一个是普通药店的药剂师，一个是地方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唯美浪漫韩剧里的唯美滤镜、戏剧性非常强的不打不相识等，在剧中都看不到；相反，剧中的很多情节都家常得“近乎无事”，安畔锡就是静静拍摄他们上班、吃饭、喝酒、聊天。

安畔锡不是那种抓马型的导演，哪怕是处理婚外恋（《妻子的资格》《密会》）、财阀秘闻（《听见传闻》）这样的题材，他都不会像普通韩剧那样以强情节、快节奏、强冲突来处理，更不为了戏剧性让故事显得夸张、狗血（虽然往往越狗血的作品，越有话题性）。无论是何种类型的作品，安畔锡都可以变成自己风格，这是因为他有自成一体的视听语言。

安畔锡的视听语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津安二郎和侯孝贤。喜欢自然光，喜欢自然的声音，喜欢使用空镜，喜欢固定的长镜头静静注视发生的一切，不温不愠，静水流深。丁海寅在与安畔锡合作上一部戏接受采访时，谈到安畔锡的拍摄特点，“他对演员们说：‘不要在意摄影机的位置在哪里，专注演技就可以了’，如果是5分钟的戏，那么拍摄时间也就5分钟。导演像是把画面都放在脑子里，进行自动编辑。摄影机的位置不常改变，也不怎么彩排。”

这一切特点仍完整地在《春夜》中保留，真实的自然光，没有曝光过度的滤镜，生活流的呈现方式：一切都让观众感到舒服。

略有不同的是，安畔锡热衷于使用配乐，种种冷门的文艺小调密集地辅助着剧情，以烘托某种氛围，加上固定镜头营造的强烈真实感，轻易便将观众裹挟到剧集的情境中。

韩国许多知名导演有着非常好的文学功底，像电影大师李沧东本身就是一个小说家。安畔锡也是极少数反复公开表达对文学热爱和崇敬，并始终以阅读锻炼“精神肌肉”的导演。他在接受韩国媒体采访时曾说道，“大家都在说，电影和电视剧的出现，象征着文学时代的离去与影像时代的到来，我不那么认为，我觉得我们还和以往一样生活在文学时代之中。不光是诗歌、小说和话剧，就连电影和电视剧也同样是文学的产物。”

自然地，安畔锡的作品也带有强烈的文学性。视听语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安畔锡对细节的洞悉和细腻的呈现，换句话说，他的作品里有“微妙”。很多三流导演擅长于鸡飞狗跳的狗血剧情、套路化的情感模式，他们无力感知微妙情绪、微妙情感、微妙关系。

有时是一种气息，有时是一种氛围，有时是一种情绪，有时仅仅是一个表情，那些无论如何描述都有言之不尽的感觉，安畔锡捕捉到它们（有时也借助暗藏机锋的台词），稍息，定格放大，延伸出某种无穷的意味来。就像《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有一幕，留学归来的俊熙和真儿在街头偶遇，骑着自行车的少年和穿着正装的姐姐，相视一笑，打打闹闹。

这就是微妙的悸动。不是土豪求婚几千多玫瑰或者什么浮夸的承包鱼塘，它是电光火石、吉光片羽般的一瞬。《春夜》是爱情剧，安畔锡照例带着观众感受到心动的那一瞬。是两人在药店第二次碰面刘志浩毫不避讳的“为了像这样再见你一次”，以及走出药店后，李静仁踟蹰回望，稍过一会后刘志浩的追出；是第四次碰面，篮球场的那一怔一对视……动听的BGM响起，观众仿佛也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初唐诗人虞世南有首叫《春夜》的五言绝句，“春苑月裴回，竹堂侵夜开。惊鸟排林度，风花隔水来。”月影移动，竹林掩映，喧闹声惊起飞鸟，掠过林子穿飞而去，花香也阵阵送来：这是一个优美、浪漫、醉人的春夜图景。安畔锡的《春夜》讲述的是一对男女在春夜里的相遇相爱，虽然该剧才刚开播，编剧的水平也不免让人疑虑，但至少现在的剧情让人感受到的是这首《春夜》的意境，浪漫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