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专访丨胡歌:《南方车站的聚会》对我的意义就是“开始”
《南方车站的聚会》是“完全符合期待”的剧组,一个让胡歌完全清空,不带任何之前表演经验,完全投入自己无法掌控的角色任由导演“摆布”。同时,剧组的专业和对艺术近乎苛刻的要求也让胡歌体会到“严肃地拍电影”带来的全然不同的表演体验,痛苦,纯粹,而有尊严。
胡歌刚刚收到拍摄邀请的时候很意外,见面时甚至还有些紧张。可能刁亦男恰好也看中了这种“紧张”的气质,“我选人物不是从外表出发的。”刁亦男在面对媒体提问时说。制片人沈暘还记得胡歌当时在一个夜晚骑着摩托车来找她拿剧本。远远的她看到摩托车开过来还以为是“闪送小哥”。胡歌笑言,“我的确是自己做了自己的剧本闪送小哥。”
桂纶镁、刁亦男、胡歌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胡歌饰演的周泽农是和他以往任何角色都截然不同的人物。一个被背叛的大哥,一个逃犯,一个蒙受冤屈的人,一个五年不见妻儿的丈夫,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人物被置于极端命运的高压之下,24小时的一场赌局,大部分的行动全部在黑夜。他像受伤的夜行动物一般穿梭在城中村逼仄的巷弄中,惊惶无措而又凶猛异常。“他的身份底层,甚至被人们所不齿,但在生命终结前绽放出的能量是非常感人的。”
《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胡歌饰演的周泽农时间在流逝,生命在流逝,其间仓皇而绝望的感觉,也调动起胡歌生命中所经历的“至暗时刻”的经验。为了这个人物,胡歌把自己晒黑,又通过大量运动使自己消瘦,另外,他逼迫自己少睡,以便拍摄的过程中始终处于“疲惫”的状态。《南方车站的聚会》拍摄周期长达半年,胡歌在很长时间里惴惴不安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中途换掉”。拍摄的过程里他把自己完全交出去,等到杀青他被全剧组抛起来的时候,他收获回来一个新的自己。
胡歌在戛纳放飞自我的自拍戛纳首映后,胡歌见到媒体,红毯的紧张已经泰然了很多。他说自己十分感动,觉得在至高无上的荣誉殿堂受到尊重,这和过去经验里不带作品多少有些“心虚”的感受截然不同,“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戛纳首映后的第二天,澎湃新闻记者专访了这位“电影新人”。问他有没有稍微设想一下万一得了影帝的获奖感言,他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觉得导演要准备,我不用。”
【对话】
“瓶颈期”后,把自己完全“清零”交给刁亦男
澎湃新闻:听说这个电影一开始先让大家分别在武汉体验生活,你的体验是怎样的?
胡歌:我走的地方比较散,主要的途径是跟着我的语言老师,他带我去当地不同的区,去到一些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汉正街附近,我在那里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在他们的身上找到了对我塑造角色特别有帮助的地方,比方说我在戏里面走路的姿势,就是这条街上学来的。
当我第一次看到那个人群,他们身上有一种对生活无望的感觉。虽然我对他们不了解,我不知道他们过去的经历。可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那个形态的时候,我就印象很深。
《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胡歌饰演的周泽农是黑道大哥。澎湃新闻:这个角色坐过牢,又是黑道大哥,这部分的生活有没有一些来源?
胡歌:我也去这个警察局,观摩了审讯犯罪嫌疑人的过程。这个过程里,我找到了很多我需要的关于角色的特征和元素。虽然我们是通过屏幕观看审讯,没有办法清楚地看到脸部的表情,但是整个人物的这个状态,包括他说话的语气和他时不时的放空、张望那种感觉,我都把它很细化地记录在自己脑海里。
也借鉴了一些就是电影里面的人物的形象,比如《亡命驾驶》《独行杀手》,包括进组之前导演给我推荐了安东尼奥尼、布列松的电影。我也又重新把导演之前拍的影片拿出来反复的观摩,我也试图在他过去的作品里,找到他对演员状态的要求。
当然还有一些射击的训练,动作的训练。这也是重点的训练,因为导演对动作戏要求很高,武术指导从我进组第一天就开始对我进行动作的训练。我本来觉得我应该这方面还能够学得挺快的,因为以前拍古装片也有很多动作戏。可是导演要求完全不要有这种招式和套路的感觉。他就是要拳到肉的那种很自然很本能的反应。所以我当时也是有很大的心理障碍,也怕受伤,或者伤到别人。
澎湃新闻:你应该也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所以这是你理想中的角色和剧组吗?
胡歌:是!这是我第一次遇到的全部顺拍的剧组,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于时间成本、资金成本来说,这都是要顶着非常大压力的。但是顺拍对于演员来说是有很大的帮助,整个感觉和情绪都是延续的。
其实刁导找我,我也是挺意外的。当我第一次听说他想约我见一面的时候,我挺兴奋。当时那一长段时间,我都处在一个情绪比较低落的时期,这件事一下子就激发了我重新开始的某种冲动。
澎湃新闻:情绪低落是因为什么呢?
胡歌:可能是觉得自己处于事业上的瓶颈期吧,其实也就是我不想重复,因为一旦你塑造成功了某一个类型,或者说某一种感觉的人物,之后来找你的戏大部分都是一样的,或者类似的。
《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澎湃新闻:制片人沈暘说你当时是亲自骑着摩托车去拿剧本的,就当时是个什么样心情?
胡歌:哈哈哈,那个是我生活中的一个常态,我平时没事也会骑摩托车,而且他们公司在的那个地址,对骑摩托车刚好没有限制。那天沈总也没想到,她说一开始远远看到我以为是一个闪送小哥,我说,对,我是来替自己收闪送的。
然后回去连夜看完剧本,说实话,我的心情也挺复杂的,主要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演。我很犹豫,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特别没有把握的事情,但同时我又特别想演,我想这样的机会可能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来了。
澎湃新闻:那怎么就下定决心接了呢?
胡歌:我之后就跟导演又有了一次交流,我也很坦诚,就跟他说,我其实完全没有信心,我以往的所有的表演的经历,都不足以让我来驾驭这样的一个角色。但如果你觉得我合适,那我就把自己完全清零,就变成一张白纸,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保持疲惫和忐忑状态,拍亲密戏比桂纶镁紧张
澎湃新闻:电影的拍摄和过去演电视剧的感受非常不一样吧?
胡歌:是的。以前拍摄,我会努力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呈现出来,但这次一方面我刻意让自己状态差一些,另一方面我确实始终没有信心,不知道自己是否达到导演的要求。其实一开始,我有一阵觉得我找到了,但我又想那应该还不能叫真正的进入角色。作为一个演员,你真正进入到人物的感觉应该是你不自知的,如果你觉得自己“找到了”,意味着你还是跳出来在看你自己在表演的这件事情。所以我一直很忐忑。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需要这种不确定,需要这种不安定,需要这种焦虑。这个是和这个角色完全吻合的状态。
这个事情我也跟导演交流,他出于关心就会问我,这段时间的感觉怎么样?我就跟他说,我说有好也有不好,但是我会把所有的不好,生理上、心理上的,都把它们留下来。
澎湃新闻:这个看起来很虐的角色,给你当时拍摄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负面影响吗?
胡歌:这个不好说算不算负面,但的确有变化。比方说我如果以前拍戏的话,通常会和剧组的主创、演员们关系比较融洽,也玩得开心,没事就组织大家吃个饭做些交流,但是这一次我会刻意地保持一点距离,有意识地让自己处在一个相对独立的状态里。
我会让自己在身体上保持在一个比较疲惫的状态。每天都会锻炼,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越来越消瘦,从心理上来接近这个角色。锻炼的同时,我又不让自己睡得太饱,甚至有时候因为我们经常日夜颠倒的拍摄,我也不会说为了看上去精神一点,来调整这个作息。所以其实在电影里可以看到,人物整个脸上的这种状态是憔悴的、疲惫的。
澎湃新闻:拍完之后呢?有没有后遗症?
胡歌:拍完我觉得我是彻底放松了,但后遗症应该也是有的,就像我刚刚说你进入角色是一种不自知的状态,所以可能你出来以后,这个角色对你的影响,也是在一种不自知的状态里。比方说我当时9月中旬参加了一个活动,有一些照片出来后大家就会觉得很奇怪,说我的整个状态都不一样,眼神也不一样。但我自己没有那种太明显的感觉。
桂纶镁、胡歌澎湃新闻:和桂纶镁的合作如何?这次还有非常亲密的戏,也是刷新表演经验了吧?
胡歌:对,就是我们会彼此去感受,也会设身处地来考虑表演的方式。当然我觉得她最让我感动的还是敬业。亲密戏一开始我还会有一些心理障碍,是她反过来安慰我,跟我开玩笑,缓解这个氛围。但最后我的这个紧张情绪,被一个特别荒诞的画面所破解。
澎湃新闻:什么样的画面?
胡歌:就是我有生以来拍的第一场亲密戏的第一个镜头,当时导演要求人工造一点浪,让那个船有一点摇曳晃动的感觉。这需要依靠工作人员开一艘小艇从远处过来。但是呢,他的速度没有控制好,开得太快了,所以那个浪就变得非常大。于是当导演喊“321开始”的时候,我这边正演着,就一个大浪直接“啪”就拍在我脸上,直接把我打醒了。也是蛮奇特的,人生第一场这种戏的经历。
没有想要去证明什么,也没想去抵抗什么
澎湃新闻:以你的人气和电影行业的热度,现在才主演第一部电影,是有意在等一个更高的起点吗?
胡歌:我觉得,我就是不停地在跟自己折腾,很多人说我很矫情,很多人觉得我应该“乘胜追击”,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我其实没有理由,这就是我的个性吧,我也不是一个非常能够有理性的去规划自己工作和事业的这样一个人。我很多的决定都是很感性的。
澎湃新闻:这些年把自己放在舞台上,去充电,或者拍这样的小众文艺电影,似乎是有想要和热闹的行业保持一些距离吗?
胡歌:我并没有要用这些行为来证明什么,也没有想要去抵抗什么。我就是一个有时候有点感性,甚至有点任性的人。所以跟导演合作也是有这个因素在里面,因为导演也是一个任性的人。我觉得他在拍摄创作过程中,是可以为了艺术不顾一切的。
澎湃新闻:我想你应该也会意识到,这个电影选择你,不可避免的是出于市场诉求,尤其未来国内上映后,你觉得这个“诉求”对你来说会是某一种压力或者束缚吗?
胡歌:我不去往负面方面想,对于我来说,它能够带给我的更多,可以让我有更好的选择,这就够了。
澎湃新闻:有没有小小地想象过一下,万一起点很高,一下子拿了影帝获奖感言怎么说吗?
胡歌:没没没,我觉得我不需要准备。我觉得导演需要准备。这次对我来说的意义就是一个开始。
澎湃新闻:去年拍了《你好,之华》,今年后面还有电影《攀登者》,是不是以后工作的重心会偏向电影了?
胡歌:都有可能。我并不拒绝电视剧,而且也不是每一个电影都能像《南方车站的聚会》这样来拍的。
澎湃新闻:要是你只选《南方车站的聚会》这样的电影才拍,你的粉丝每次等你作品都要等很久了。
胡歌:但我觉得,应该是值得等待的,是吧?
- 报料热线: 021-962866
- 报料邮箱: news@thepaper.cn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6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沪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东方报业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