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民调中的印度大选：最大看点是各方在北方邦与东部的缠斗

2019年4月11日开始的印度大选，经过7个阶段的激烈角逐，将在5月23日完成计票。而在5月19日选举第7阶段落下帷幕以后和结果揭晓以前的几天空窗期，出口民调的数据就成为各方最为关注的焦点。当前，印度多个出口民调（exit poll）共同表明，印度人民党(Bharatiya Janata Party, BJP)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National Democratic Alliance, NDA）将在大选中获得多数。虽然出口民调可能与选举结果出现偏差，但从目前的形势上看，最大的问题似乎已不是印人党是否能赢，而是赢多赢少，而北方邦和东部地区（主要是西孟加拉邦和奥里萨邦）的选情则是观察BJP选情走向的最佳窗口。

永远无法精确预言结果的出口民调

作为世界上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社会条件最复杂的民主选举，印度大选一直以来就以其难以预测闻名于世。作为大选结果揭晓以前最后和最精确的一道估算，出口民调自然受到各方空前关注。尽管如此，出口民调本质上是通过统计学手段，以小样本数据为基础做出的推算，虽然可以描绘大致的图景，却永远不可能做到精确预言。

与其他选举预测模式相比，出口民调是较为精确的民意调查。出口民调，顾名思义就是在投票站出口处对刚刚投完票的选民进行的民意调查。与在选举之前进行的选前民调（pre-poll surveys），在选举过程中进行的跟踪民调（tracker surveys）相比，出口民调不用担心选民摇摆不定或改换门庭，能更准确捕捉选民的投票倾向，因此往往被高度重视和详加分析。但是我们面对出口民调数据时仍要倍加小心，因为出口民调不仅可能存在数据扭曲，还可能被人为误读。

出口民调最明显的问题就是如何将选票数(votes)预测转化为席位数(seats)预测。印度大选实行的是简单多数票当选制（first-past-the-post），既单个选区内得票最多的候选人将无视其他候选人获票多少而“赢者通吃”。出口民调本质上是通过抽样调查来估算总得票数，但在“赢者通吃”的体制下，获得的选票数并不一定与最终席位数成比例对应关系。

例如，在2017年古吉拉特地方选举中，BJP所获总选票数占比高达50%，比2012年选举还高了2个百分点，但是BJP的席位数却戏剧性的从115个骤降至99个。因此，即使出口民调完全准确无误，也无法准确计算席位数，得票数与席位数的转化关系也就成了印度选举出口民调的难点。

更令出口民调雪上加霜的是，很多民调将选票数和席位数计算过程视作“商业机密”秘而不宣，导致整个过程成为“黑箱”操作，因此不同出口民调之间无法建立客观、科学的评估标准。例如，印度很多地方的人民院席位是为表列种姓和表列部落候选人预留的，因此如果出口民调不做出相应的方法调整，并公开计算方法，就无法客观、科学的比较不同民调之间票选和席位预测结果的差别。

BJP能赢，问题是赢多少

虽然出口民调结果永远无法做到精确预言，但是却可以提供方向性的判断。当前主流的7种民调共同表明，虽然BJP很难像2014年以一党之力在人民院获得282个席位，但是其领导的NDA却可以轻松获得272席以上（人民院共545个席位）。

如下表所示，India Today-Axis My India的出口民调预测，BJP领导的NDA将获得令人震惊的354个席位，超过2014年大选NDA获得的336席。与此相似，Today’s Chanakya也预测NDA将获得350个席位。尽管出口民调数据可能存在偏差，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所有民调数据都显示NDA将轻松获得272个以上的席位，得以建立新一届印度政府，就连最悲观的Nielsen也预计NDA获得超过半数的277个席位。虽然席位数可能存在偏差，但是这种清一色倒向BJP的趋势可能更具有研究价值。

此外，全部民调都认为国大党（Indian National Congress, INC）及其领导的团结进步联盟（United Progressive Alliance, UPA）在今年大选中的表现将大为好转，最悲观的Ipsos也预测UPA将获得82个席位，高于2014年的60席；而最乐观的VMR则预测UPA可以获得多达132个席位。虽然比起表现惨淡2014年大选可能有所增加，但是INC和UPA却远未达到能够组建联合政府的水平，更不用说单独执政。

这7种主流出口民调的预测结果的最大公约数就是BJP能够卷土重来，但分歧点在于，取决于BJP席位多少，将可能出现不同政府组织形式：

一是NDA（而非BJP）取得超过272个席位的分水岭，组建由莫迪领导的NDA政府，在这种情形下虽然莫迪能够继续担任总理，但他无疑会遭到更多来自联盟内的掣肘。

二是BJP再次以一党之力确保多数席位，这样莫迪就可以组建BJP多数政府，这可以最大限度保障莫迪的政治行动自由，确保他可以继续在改革领域大刀阔斧、攻坚克难。

三是NDA够不着272个席位的分水岭，因此只能临时与Biju Janata Dal、Telangana Rashtra Samithi、YSR Congress Party等地方党结盟，为了维持内部团结NDA政府可能进一步损失政治自主权。

除此之外，因BJP和NDA得票过低而导致莫迪下台的“非莫迪BJP政府”和有国大党(INC)参与的大联盟政府（Mahagathbandhan Government）都是极小概率事件，几乎没有必要讨论。

在北方邦被包夹的BJP能否在东部逆袭？

主流出口民调之所以预测结果各不相同，是因为他们对于北方邦和东部地区（西孟加拉邦和奥里萨邦）的选举结果存在分歧，因此这些地区就成了本次选举揭晓后的最大看点。

北方邦是印度最大的邦，在人民院占据80个席位，北方邦的选情很大程度上决定了BJP的命运。在2014年选举中BJP创纪录地赢下了80个席位中的73个，此后又在2017年的北方邦地方选举中，斩获全部403个地方议会席位中的312席。

BJP之所以能够取得大胜的重要原因在于社会主义党（Samajwadi Party, SP）和大众社会党(Bahujan Samaj Party, BSP)之间的恶斗。势如破竹的印人党使原本互为最大竞争对手的SP和BSP在此次大选中联合起来，再加上原本就反感印度教民族主义的逊尼派穆斯林，BJP的选情可能面临严重挑战。

北方邦选情胶着，因此主流出口民调纷纷给出了差异极大的预测。在预测光谱的一端，Nielsen对于SP和BSP联盟最为乐观，估计两党将联合取得80个席位中的56席，这意味着相较于2014年的席位BJP将丢失多达51席。在光谱的另一端，India Today-Axis My India和Today’s Chanakya则对BJP最为乐观，预计其将获得65个席位，面对SP和BSP组成的联盟仅比2014年选举少了8席。

另一大关注的重点则是印度东部的西孟加拉邦和奥里萨邦。在2019年大选中，BJP带给其支持者最大的惊喜莫过于其在东部地区的破天荒式的崛起。通过在东部地区进行不断的印度教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灌输、社会活动塑造，再加上其力度强大的资源输入，BJP近年逐渐取代了东部地区传统势力强大的国大党和各个左翼政党，在西孟加拉邦和奥里萨邦分别成为执政党草根国大党（Trinamool Congress, TC）和毕竺人民党（Biju Janata Dal, BJD）的最大反对党。由于BJP有史以来从未在东部地区取得如此大的优势地位，因此出口民调也出现了不小的分歧。尽管所有出口民调都认为BJP将在东部两邦取得突破，但是预测结果却天差地别：有的预测出口民调（例如Ipsos）认为BJP雷声大雨点小，仅能取得象征性的席位，但是有的却大胆预言（例如India Today-Axis My India）BJP能够逆袭传统强势的地方执政党。

如果BJP在北方邦BS和BSP夹击之下损失的选票可以被在东部地区逆袭得来的选票所平衡，则BJP将维持势头；如果BJP在北方邦被包夹但是又无法在东部地区打开局面，则BJP则会面临较大风险，可能需要组建联合政府；如果BJP打破北方邦的包围的同时，又在东部地区成功入场，则意味着莫迪可能取得超过2014的大胜，这无疑将有助其扫清国内改革的政治掣肘。

（作者系盘古智库印度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