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后再射弹道导弹，朝鲜透露了何种信号？

自从越南河内“金特会”以没有签订任何协议结束之后，美朝之间的外交接触似乎就陷入了停滞状态。在美国国务院朝鲜政策特别代表比根即将展开对日韩的访问之际，朝鲜在5月4日发射了近程弹道导弹。这也是朝鲜继2017年11月发射洲际导弹“火星-15”之后，时隔一年5个月再次发射弹道导弹，引发全球关注。

据朝鲜中央通讯社5日报道，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4日指导了军队在朝鲜东海海域进行的火力打击训练。该报道还公布了此次训练使用的武器。

报道称，此次训练的目的是判定和检查前沿及东部前线防御部队的大口径远程火箭炮、战术制导武器运用能力，执行火力任务的精确度和武装装备的战斗性能。

去年一整年，朝鲜没有试射导弹和进行核试，直到今年4月17日朝鲜称成功试验一种“新类型战术武器”，当时也曾引起国际社会关注。

有所克制地展示先进常规火力

从朝中社公布的照片可以看出，此次火力打击训练使用了被西方情报部门称为KN-02改进型的近程弹道导弹和M-1991式240毫米大口径多管火箭炮。

朝鲜4日发射的导弹在2018年举行的朝鲜建军节70周年阅兵式上首次公开。美国防务新闻网站报道称，分析家认为，该导弹是朝鲜KN-02近程导弹的改进型，虽然射程不远，但依靠精确打击能力可在可能爆发的朝鲜半岛冲突中扮演重要作用。

朝鲜公布火力打击训练照片，可见此次训练使用了近程弹道导弹。 朝鲜中央通讯社 图

上图是KN-02改进型导弹在阅兵式上首次公开后，朝鲜首次公布的该导弹的发射照片，向外界透露该导弹并不是“专门的阅兵武器”（编注：西方情报部门认为，朝鲜有时候会在阅兵式展示一些看起来先进的‘假武器’，以迷惑对手或展示实力），而是具备真正作战威力的武器。

朝鲜在2007年4月25日朝鲜人民军建军75周年阅兵式上首次展示了KN-02导弹，引发外界的关注和讨论。韩国军方相关人士当时认为，KN-02导弹搭载在移动式发射车辆上，由于采用了固体燃料火箭发动机，可在5-10分钟内完成发射，成为朝鲜导弹库中惟一能够随时发射的利器，和其他导弹相比这是一种真正具有威慑能力的武器。以往，朝鲜其它导弹均采用液体发动机，发射前需要临时加注燃料，所需时间在数十分钟到数小时不等，在发射前就可能被美韩发现和攻击。

“KN-02是第一种实际部署的固体燃料导弹，在朝鲜导弹发展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改进型KN-02导弹体现了当下世界先进近程弹道导弹的设计特征，比如采用‘存储-运输-发射’三用车、双联装发射等，优势是提高火力密度和快速反应能力。”导弹专家李文盛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

“采用这种设计比较出名的就是俄罗斯‘伊斯坎德尔’-M弹道导弹，因为外界将KN-02改进型称为朝鲜版‘伊斯坎德尔’。”李文盛补充道。

韩国情报部门估计，KN-02改进型导弹最大射程约为200公里，不属于中程导弹和洲际导弹。韩联社5月4日援引韩国联合参谋本部（联参）消息称，朝鲜从（江原道）元山北侧虎岛半岛一带朝东北方向发射数枚型号不详的短程飞行物，飞行距离约70-200公里。

“这次火力打击训练军事意图是向外界展示朝鲜常规精确打击火力的最新成就和战备能力。”李文盛向澎湃新闻指出，“但动作还是有所克制的，没有使用会刺激美国的射程超过500公里的弹道导弹，美国将射程500公里以上的导弹视为中程导弹。”

朝中社报道称，金正恩对没有事先预告、突然组织的火力打击训练取得成功予以高度评价。事实上，就在近期，朝鲜官媒关于金正恩视察部队的报道开始增多。

4月16日，金正恩视察了朝鲜空军部队，指导战斗飞行训练；17日观摩并指导了朝鲜国防科学院进行的“新型战术制导武器”试射。这是继2018年11月16日朝媒报道金正恩指导新开发的尖端战术武器试验之后，时隔5个月金正恩再次指导军事训练活动。

4月25日，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发言人曾发表谈话，谴责韩国与驻韩美军4月22日起举行由多个战斗机型参与的联合空中训练。该发言人称，朝方对此深感失望，朝鲜军队也将进行相应的回应。外界普遍认为，朝鲜的本次火力打击训练是对韩美4月举行联合军事训练的回应。

对美韩表达不满同时团结国内

朝鲜发射了导弹之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星期六（5月4日）的一则推文中说，他知道金正恩不想破坏对他作出的承诺。“在这个十分有意思的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我相信金正恩充分意识到了朝鲜巨大的经济潜力，绝不会进行干扰或遏止。”推文中写道。特朗普还称，跟朝鲜的协议将会达成。

韩国总统发言人周六则在一份声明中说，朝鲜的发射行为违反了去年九月韩朝双方达成的军事协定。首尔表示，希望平壤能够尽快恢复对话。

美国媒体5月5日分析称，在美朝核谈判破裂之后，朝鲜通过此举正试图逐渐加大对美国和韩国的压力，也是在试图表达对美韩的不满。彭博社5日报道分析称，朝鲜也有可能是对美韩举行联合军演表达不满，近期朝中社曾多次发文谴责韩国与美国的联合军演破坏了朝韩之间达成的协议，尽管韩国方面表示军演已经减小了规模。

除了上述金正恩所进行的军事视察活动，朝鲜此次行动并非毫无征兆。在朝鲜4日试射导弹之前，就在4月30日，朝鲜外务省副相崔善姬还警告美国，如果不调整对朝鲜实施经济制裁的立场，将面临“不利的后果”。今年4月，金正恩在最高人民会议发表施政讲话时也曾表示，朝鲜“与美国之间的对峙具有长期性特征”，朝鲜须“始终铭记只有军力强大才能保证和平这条铁的真理，不断巩固国防力量”。

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韩国研究中心执行副主任、韩国籍学者李国峰认为，朝鲜此举政治目的很明显，那就是进一步确认金正恩在朝鲜国内的领导力，并谋求朝鲜内部的团结。“朝鲜希望自力更生的必要性能在国内被牢牢铭记，并做好应对与美国的长期战的准备。通过这一举动，也是为了向国内外表明，与美国谈判是朝鲜在跟美国同等位置上向美国提出的要求，而绝不是朝鲜的屈从。”李国峰说。

走自己的路还是警告特朗普？

今年2月，金正恩和特朗普在越南河内进行了第二次“特金会”，但当时“特金会”比预期提早结束，未达成任何协议。特朗普指出，美朝峰会提前结束是因为美朝在弃核议题上存在分歧，当时朝方要求全面解除制裁，美国则要求朝鲜须实现无核化，才能对其放宽制裁。朝鲜方面则表示，朝方并未要求全面解除制裁，是美方的强硬立场使得峰会受挫。

但英国广播公司（BBC）5月4日报道指出，尽管这是朝鲜在无协议的“特金会”后首次发射弹道导弹，朝鲜的举动却并不表示金正恩违背诺言，因为他在第一次“特金会”上，只承诺不再试射中程导弹和洲际导弹。

彭博社5日报道称，美国科学家联合会的兼职高级研究员Ankit Panda认为，朝鲜此次试射的是近程导弹，可能也是为了不破坏朝韩之间的协约。而特朗普的表态则说明，美国并不会将此举视为金正恩违背了自己的诺言。韩国国家外交学院的Kim Hyun-wook也分析称，这是朝鲜意料之中的行动，通过这样一次克制的行动，朝鲜希望美韩能够采取更近一步的行动。“这似乎也是向即将前往日韩的美国对朝事务代表比根传达一个信号。”

但是，《纽约时报》在4日的报道中分析，金正恩此举表示他对于和美国之间的谈判越来越倾向于悲观。“根据美方的反应，朝鲜可能会进行一些小幅的政策调整，但是长期看来，金正恩已经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走。”来自首尔的庆南大学远东研究所的朝鲜问题专家Lee Byong-chol分析道。

虽然目前美朝之间的无核化谈判看似陷入停滞，但是更多的行动似乎在谈判桌之外的地方发生着。

就在上周，金正恩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进行了首次会晤，普京随后在记者会上表示，金正恩指出，美国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进行朝美之间的谈判。在这之前，韩国总统文在寅访问了美国，特朗普表示愿意进行第三次“金特会”，金正恩随后也表示，愿意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再次和特朗普会晤。

彭博社5日报道称，在特朗普邀请下，普京和特朗普进行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通话。俄罗斯驻美国大使馆发布声明称，普京在电话中和特朗普就减轻对朝鲜制裁进行了商讨。

“对于将朝鲜长期不进行核与导弹试验作为自己重要外交成果的特朗普来说，朝鲜的举动可能是通过动摇这一‘稳定’的格局来向美方传递信息。这在某种意义上可能是对美国的警告：今年内必须回到谈判桌上，且如果不按照朝鲜的要求进行，朝鲜将有可能再发射洲际弹道导弹。” 李国峰指出，在朝鲜的立场看，能不能回到谈判桌上，这并不是看特朗普愿意与否，而是如果不答应朝鲜的要求，特朗普将会因为朝鲜核问题费心，甚至影响和分散其参加2020年大选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