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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格剧场:后人类时代,艺术何为?

冯睿
2019-05-07 13:38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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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9-21日,北京德国文化中心·歌德学院(中国)举办了“排演数字时代:21世纪的剧场表演和研讨会系列活动”。来自德、意、韩、中等国的剧场艺术家及从业者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剧场表演和主题讨论。

当新的技术不断涌现,戏剧工作者如何应对?戏剧工作者会被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替代吗?剧场一定要追随数字化的各种潮流吗?各类数字技术如何被应用到了剧场当中?艺术与技术的结合可能开创人类社会怎样的未来?这些问题在剧场和研讨中屡被提及。

“异体:组态”表演现场

见证:AI、机器人和人类同台演出

艺术家马可·多纳鲁马(Marco Donnarumma)和吴艳丹(Nunu Kong)合作开展了两场表演项目“异体:组态”。他们将生物传感器和最先进的科技融入至舞蹈和声音之中,试图探讨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所生产的身份,以及这些技术可能如何影响我们对人类身体和意识的想象。

在剧场中,三位人类演员以及两位机器人“义体”演员通过身体之间以及身体与声音的互动完成了半即兴式的表演。当人类演员通过键盘往计算机中输入启动的编码指令,机器人开始了表演,与此同时显示器上开始出现不断更新并占满屏幕的代码。当“义体”与人类身体产生时而亲密时而敌对的纠缠,这一表演似乎试图在说服观众相信那些机器人也是有感情的。

马可·多纳鲁马(Marco Donnarumma)在演后谈中介绍到,这些机器人“义体”各自由四个电机构成,每个电机都具有独立的神经网络,因而有自己的算法。神经网络之间也会进行交流,因此机器人能够知道自己的身体部分在哪里,知道自身运动的快慢,包括每一部分的旋转和控制。而根据感应器所采集到的信息,它可以完成与外界的交流和互动。

他同时谈到自己开启这个项目的缘由:今天每个人都用社交媒体,如果我们要在社交媒体上建立自己的数字身份,就需要不断重复地上传信息比如自拍,每天也会有很多的新闻冲击到我们,让我们感到震撼,甚至疼痛,这种疼痛也可能是社交媒体上的公众或粉丝羞辱带来的。当我们在数字媒体当中建立的身份,其实跟非洲部落中皮肤切割的习俗很类似,都是试图建立一个正常的身体。但所谓正常从来都是权力所定义的标准。所以能否通过一种身体的替代形式比如机器人来探索这个问题呢。这样我们也许会有希望跳出这个身体,从另外的角度看待异体的概念。

另一个表演项目《见见朱丽叶 | 见见罗密欧》则在“灰盒子”中得以与观众见面。这个项目由赛博格强盗剧团和导演布兰科·扬纳克合作实现。赛博格强盗在其项目中致力于连结戏剧和虚拟现实技术(VR),运用新的媒体手段使观众得以与戏剧经典再次重逢。

就像来自赛博格强盗剧团的马塞尔·卡纳扑克所说的那样,他们通过激光扫描来数字化整个环境空间。不仅如此,他们还努力地进行动态捕捉,例如演员的面部和肢体语言。此外,赛博格剧团还将增强现实技术(AR)运用到剧场中来,让演员戴上VR眼镜,在现场的投影面前进行表演,并基于全新的数字方式与周围的环境进行互动,比如如何与虚拟的观众进行互动。

传统剧场和演员将被技术击溃?

我们已经有太多类似的断定:人类的各项职业例如记者、翻译都将被机器人和人工智能取代。那么,人类演员最终也会被取代吗?实际上,受邀的大多数艺术家并不显得如此悲观。

来自慕尼黑室内剧场的马丁·瓦尔德-斯泰博在他的项目《神秘峡谷》中创造出一个机器人主角。机器人演员的表现相比人类演员是更加稳定的,但到目前为止机器人无法反馈,与观众互动,它的每次表演都相同。与其说人工智能或机器人与人类是相互替代的关系,不如说是相互补充。

“很多时候我们认为AI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那是在经过预设的背景中。如果要提出一个问题,然后做定义的过程和工作,实际上还是人类更加适合,而且未来这也仍将是人类的主要贡献。”马丁·瓦尔德-斯泰博说。

韩国艺术家金智善则认为不仅在剧场,我们已经在社会中大规模地开始把理性思考“外包”给人工智能了——这也是她在作品《深度呈现》中所展示的。通过与韩国航空航天大学的合作,剧场在深度学习的基础之上,建立起对话型的人工智能,并赋予每个AI一个人物角色,在对数据的学习中形成不同性格。

她提到自己的一次经历:“我去日本参加机器狗的葬礼,但是在葬礼之前,我发现我没有准备好去参加葬礼的黑色衣服。这也是从潜意识里面,我忽略了机器人,我没有认为机器人是人类,那时我突然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在剧场中这些机器人都是舞台上的角色,这让她得以去思考作为人类的自己与机器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只是把机器人当作工具使用吗?

中国的剧场导演李建军显然在技术造成的影响上持有更警惕的态度。他谈到自己在机器人制造工厂里的访谈经历:“有一个年轻的质检女工叫曼曼,我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她说非常喜欢机器人,同时她说她可能再呆三年就失去自己的工作了,因为机器人就要取代她了。我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觉得现场非常像一个剧场。”这是李建军正在筹备的作品的灵感来源。他想在舞台上制造一个工厂,工人的工作已经被智能机器人取代。当观众看到这样的故事,剧场就与中国正在发生的现实形成一种关联。

“我的创作对象还是人,不是机器人,我们不是对着机器表演,所以所有的问题还是从人来出发。当机器人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脚可以不停360度旋转的时候,它触动的是观众的感觉和知觉,你可能会觉得很恐怖或者很神奇,你会想:人将来是什么样子。”这是李建军的态度。

后人类时代,艺术何为?

空间的真实与虚拟边界似乎正在被剧场艺术家们打破。

金智善的另一个项目《下一幕》就是将VR技术应用到了游戏和电影中,通过摄影机多角度切换、分屏和融媒体技术的运用,人的感官得到了全新安排。

在主题为“虚拟游乐场”的研讨会上,赛博格强盗剧团成员马塞尔·卡纳扑克说:“实际上我们通过这些技术有了新的眼睛,能够看到现实中我们通常看不到的一些层面,哪怕我们不能够真正理解这些层面,但我们仍会不停地寻找新的知识。”这就像中国导演孙晓星在他的作品中所做的那样,事实上数字表演最早在中国是从一群被称为“非主流”的年轻人开始的。他将在QQ空间和聊天群里通过创建自己的文化形态来获取价值感的“杀马特”称为“赛博少数民族”,并通过作品来关注他们。这开启他之后一系列与数字文化相关作品的创作,使得人们发现虚拟的世界中恰恰有中国现实不可忽视的一部分,而这些是人们通常在官方艺术和媒体上都看不到的中国图景。

戏剧导演王翀因此提到技术可能带来的另一个面向:“我们在没有手机能够摄像之前,觉得摄影机是少数人的专利,但当我们有了贴近生活的技术之后,所有人都可以创造自己的作品。我希望虚拟现实这种游乐场的未来也和技术民主化是相关的,迟早我们能抵达一个大家都能分享、都能创造的境界。”

不过在另一场主题为“未来剧场:我们需要什么”研讨会当中,来自韩国的制作人朴智善也提出了很多难题。他认为在数字社会当下,全世界的人都通过互联网和社交媒体联系在一起,在这种虚拟空间里面保持他们和朋友亲人的关系,但更多人变得越来越孤单,变得和虚拟的自我越来越分裂。

“我的侄子现在只有六岁,当他二十岁三十岁的时候,世界可能会和我们的世界完全不同。为什么在那个时代剧场还要存在,或者剧场在那样的时代怎样存在,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个时候,戏剧还有什么样的价值?我们应该更多的讨论这样一个话题:剧场是不是能够帮助人们更好的连接。”朴智善说。

在朴智善看来,今天的状况是令人失望的。在韩国,人们只是运用技术,而没有真正去理解和研究技术。在剧场领域,政府为了鼓励技术的普及和发展,会对艺术和技术的结合提供资金支持,大学里的学科架构也发生着变化,年轻艺术家被鼓励对技术进行实验性的运用。但项目的制作周期往往很短,艺术家通常也不得不和一些大公司合作,这让艺术家没有足够的空间去表现。

也许,技术入侵剧场的背后,还进行着一场秘密的绑架游戏?

    责任编辑:伍勤
    校对:栾梦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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