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德兰谜案》：拍到第五季，苏格兰探长越来越悲伤了

在古典罪案剧盛行的英国，长寿者总有特别处。由安·克利芙斯（Anne Cleeves）的畅销罪案小说系列“设德兰群岛”改编的《设德兰谜案》（Shetland）第五季刚收官，人贩集团如同巨蟒被斩尾后又溜走，岛屿上的维京人后裔平添几道深深伤痕。

空间地理上，设德兰群岛位于苏格兰以北210公里，由约100个岛屿组成，其中有居民的岛不到20个，全体居民加在一起不过2万3千余人。岛上地形平旷，风大树少，深锯齿状的峡湾包围群岛，畜牧业和捕鱼业共同支撑岛上经济。

直到群岛东北的北海布伦特和尼尼安油田被发现后，人口持续减少的现象才终于缓和。不过在安·克利芙斯创作“设德兰群岛”系列时，石油产量已大幅下降，经济不景气的阴影笼罩当地。

创作时，安·克利芙斯选择把重点倾向社群生态而非个体或罪案。设德兰群岛是一号主角，摄制组在拍摄时也服从这个原始的安排。《设德兰谜案》的外景全部在当地完成，看天吃饭。剧组必须时刻注意头顶冰山般的乌云，拍摄节点须仰仗乌云的移动速度。

当环境的力量非常强大，经济又倚赖石油、渔业等自然资源时，一小撮人类能做的只有团结。前几年风靡的北欧剧即出色利用了这种文明社会中日益减少的人与自然关系，以罪案为柴火燃烧高纬度居民内心的火焰。设德兰群岛自公元8-9世纪至15世纪一直由古斯堪的纳维亚人统治，15世纪挪威国王将它典当给苏格兰王国后才改弦易辙。

岛上至今每年一月举行一年一度的“维京火祭”，出产的罪案剧与北欧兄弟剧相似也就容易理解了。

但这一季的《设德兰谜案》被引入更多元的内容，从前紧密且封闭社群的外壳被敲碎了。

首先犯罪者不再是个人，而是涉及跨境人口贩卖集团。没有首脑现身，该组织形同恶龙，无论犯罪手段还是威吓力都超越设德兰警局几位警探们的能力范围。

这样一来推理就不好看了，人和龙（还不现身）的恶斗虽然悲壮但缺乏推理环环相扣的魅力。因此编剧聪明地把人口贩卖集团与设德兰的气候作相似处理——当作背景，在案件设置上仍沿袭古典推理的手段，把相关网络收束在很小的范围内。

古典推理的秘诀之一——凶手已经在开头现身，也被运用到这一季中。作者的“花招”还包括临时起意、激情犯罪、意外杀人种种，此起彼伏像不断抛掷烟雾弹的怪盗，引探员们一路奔跑追逐。

与此同时，主要角色不再局限于设德兰群岛的居民。跨境人口交易带来一群外来者，他们被强力卷至岛上，孤立无援，对象征权威的设德兰警局态度也很值得玩味。总体来说遭绑架的尼日利亚女孩、她的哥哥和母亲都不相信设德兰警探们会倾力破案。他们顾忌高度封闭的小社群通常所持的排外态度，认为与其相信警探，不如自己寻找妹妹/筹措赎金/逼问女儿的下落。

因此这一季中设德兰不仅要面对内部的问题，还产生了两股与外来力量博弈的力量。跨境人口贩卖集团——像全球经济或海浪一样无法预测和战胜，人贩子的受害者们又对群岛持深深的不信任。

它们的到来搅乱了设德兰平静的表象，当地居民原来并不像外来者认为的那样团结。真正的恶人不多，自私冷漠的助纣为虐者却在探案过程中一个接一个出现。

编剧没有像社会纪实派的风格对他们进行道德批判，出于被胁迫、保护家人、追求爱情等不同原因而选择对罪恶视而不见并非人类历史上的新鲜事。但道格拉斯·韩歇尔饰演的吉米·普拉兹督察悲天悯人，他对别人的同情（不管是罪犯还是受害者）远远赛过通常所见的警探同僚们。他理解并同情每一个人，对剧中偕同女友杀害母亲和哥哥的角色也不过父亲般痛心疾首：“你真的可以吞下这一切继续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吗？”

他的怜悯为这一季的《设德兰谜案》带来悲伤的色彩，连同再次失去的爱情和压在心上的丧妻之恸。普拉兹督察的搭档托什（艾丽森·奥唐奈尔饰）也在这一季里有相似的境遇。她数次递出名片，告诉别人：“如果你需要谈谈，或有任何需要，随时打我的私人电话”。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她的帮助，每个人都气鼓鼓或漠然地掉头走开。

安·克利芙斯的“设德兰群岛”系列已经封笔，但她对这片经济上日益陷入困境的群岛仍抱有强烈的兴趣。最好是在热情高涨的时候收手，才不会让书狼狈地收尾。设德兰群岛的社群生态剖析才刚刚开始，有悲悯心的警探们和自私冷漠的居民之间裂痕正在加深，平庸之恶浮出水面。下一季如果继续往这里走，笔刀请更锋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