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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高大上、商业LOW的时代过去,第六代导演仍背对观众

2019-04-14 17:3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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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芒智库丨大静

娄烨被称为“龙标困难户”,从1994年拍摄第一部《危情少女》到4月4日上映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以下简称《风雨云》),25年了,娄烨拍了11部电影,仅《紫蝴蝶》《浮城谜事》《推拿》《风雨云》4部于国内公映。

映前一波三折的《风雨云》目前累计票房超过6000万,创下了娄烨公映影片的最高票房成绩。在《风雨云》之前,娄烨的票房最佳是《推拿》,2014年拿下了1351.5万。

我们回过头去看,会发现2014年实际上是内地电影市场的一个分水岭——那一年内地电影市场共计诞生了三部十亿作品,此前三年,每年仅一部十亿电影诞生。

2014年后,市场“井喷”了,2015年超十亿作品共计8部,其中2部超20亿;2016年超十亿作品共计9部,其中一部超30亿;2017年超十亿作品共计15部,其中一部超50亿;2018年超十亿作品共计17部,其中3部超30亿;2019年截至目前出现了5部超十亿作品,《流浪地球》累计票房近47亿——市场“高位数”不断更新,“平均水位”一涨再涨。

显然,娄烨并没有跑赢增速。不仅娄烨,这是普遍存在于第六代导演身上的“怪象”——他们将观察、视角、表达欲望交付给作品,想用自己的方式给“商业快感”至上的内地影市带来另一种思考,最终,却更加偏离了市场和观众。

极致自我的《风雨云》

耐人寻味的,是《风雨云》在评分体系上的表现。

豆瓣上,11.8万网友给这部电影打出了7.6分;猫眼上,3.3万观众打出了6.9分——也就是说,《风雨云》的猫眼评分低于豆瓣评分。

众所周知,猫眼是观影第一入口,它的评分代表“大众口味”,代表购票观众对影片的“好恶”;豆瓣是文青聚集地,对电影品质有着更为严苛的标准,还身兼战狼精神对水军零容忍。长期以来,猫眼评分高于豆瓣评分演化成一条“市场定律”,与《风雨云》同档期的《反贪风暴4》《调音师》《雷霆沙赞!》《老师·好》《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等,在评分上都符合这条逻辑。

到了《风雨云》这里,“大众”竟然严苛了起来?当然,也有声音认为,在“大众”范畴里不吃香,是文艺片普遍的宿命,然而同在线上的王小帅执导的《地久天长》猫眼评分8.8、豆瓣评分7.9;2018年贾樟柯的《江湖儿女》猫眼和豆瓣同为7.6分;2017年张杨导演的《冈仁波齐》猫眼评分8.8、豆瓣评分7.7——文艺片,似乎并不能成为一个“托辞”。

一定要为《风雨云》找到“同类”的话,《地球最后的夜晚》当仁不让——猫眼评分2.6、豆瓣评分6.8。当然,《地球最后的夜晚》错用了“一吻跨年”的宣发手段,存在诱导消费嫌疑,相比《风雨云》,受到了“大众”层面更汹涌的批评。

抛开外在因素来看,这两部“逆评分体系而行”的电影实际上有着极大的共通点——在体现导演极致自我风格的同时,对普通观影观众并不友好。

《地球最后的夜晚》里有长达一小时的3D长镜头,充斥着迷幻的梦境、主角的特写和呓语、溢出屏幕的潮湿感、碎片化的故事结构;《风雨云》改编于真实事件,但手持拍摄镜头引发的剧烈摇晃“过于真实”,让观众观影时“生理不适”,看过的观众留下忠告“建议空腹观影”。此外,《风雨云》中娄烨试图串联起时代和个体间的联系,在此前的多部作品中,这种尝试都能轻易触及观众“痛点”,然而这一次,仅充当了情爱的背景板和调色板。

在笔者看来,正是毕赣、娄烨强烈的自我风格,让他们和“大众”间产生了“审美差”,这种“审美差”,最终反映在评分体系上。

面对自我、背对观众,是打在“第六代”身上的烙印

在《风雨云》的创作阶段,有记者曾问过娄烨两个问题,其一是“现在做新项目的时候会不会把过审看成很重要的一个参考因素?”娄烨回答:“过审对于每部片子都会是一个特别重要的环节,但这是后头的事。开始的时候我一直跟大家说把市场忘了,把所有的东西忘了,先来把握这个故事,然后再找解决方案。”

其二是:“增加了商业元素、请到了很多明星演员之后,您有很认真考虑票房这件事情吗?”娄烨回答:“票房肯定会考虑,但是一个导演如果一直考虑票房,他就做不了太多的东西,导演工作与票房本身没有直接的联系。”

这两个回答,不难看出娄烨强烈的“自我意识”。这背后,面对自我,背对观众,是打在以娄烨为代表的第六代导演身上的“烙印”。

与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等在乡土情结、文化历史、民族大义中“周旋”,并充分和资本、商业融合的第五代导演不同,第六代导演亲身感受了80年代、90年代经济体制转轨给社会带来的剧烈变动,旧体制和旧观念崩塌,英雄主义失效,个体命运动荡,西方思想和观念一股脑涌入。第六代导演由此自带了对社会、对人性的深刻洞察,这种洞察构成了他们作品的基本面——现实边缘。

贾樟柯的《三峡好人》中有正在建设的三峡大坝;王小帅的《地久天长》涉及了计划生育、下海潮、计划经济改制后的工人下岗;曹保平的《烈日灼心》聚焦了福建西陇发生的一起惨案;路学长的《卡拉是条狗》里卡拉因为没有办理“养狗证”被警察抓走;张元的《看上去很美》中,小孩子被教育制度所僵化;刁亦男的《白日焰火》里,离奇惨案发生,警察却爱上了杀人犯……

这些第六代导演,普遍关注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普遍在创作中建立了极为鲜明的个人风格。然而,在商业层面上,他们始终没有建立起与声望匹配的票房号召力——“集体反叛”的第六代,拼命想带领观众从时代中突围,却又好像被“围裹”在了他们所执着的那个时代里。

市场日新月异、“分野”不再,第六代导演该变了?

第六代领军人物贾樟柯,最好的票房成绩来自去年上映的《江湖儿女》,累计票房6994.7万;王小帅靠目前累计票房4436.6万的《地久天长》刷新了个人记录;曹保平的《烈日灼心》斩获3.05亿、《追凶者也》斩获1.35亿,已经算是个“传说”了。

当然,第六代导演中也有“异类”,如宁浩、管虎、陆川,他们早已从“艺术片”走向了主流市场,在商业和艺术中游刃有余。陆川曾向记者表示:“去做商业片,我完全不觉得是一种对艺术片的背叛,因为我真的喜欢这个,就跟我爱黑泽明一样。”只是这几人并没能代表第六代的“群像”。

王小帅尝试“转身”,他在《地久天长》上映期间发了一条朋友圈:《地久天长》可以是大家“泡哥泡妹的小技巧”,“可以选离住地远一点的电影院,这样一起泡在影院三个小时……等她哭的时候递上纸巾,随手牵住她的手,结束后已经凌晨了,你们就这样过了初夜。”这样的方式,招来了观众极大的反感——王小帅并未弄懂观众。

上个世纪,艺术社会学创始人豪泽尔曾在《艺术社会史》中提及,电影自诞生以来就面临的危机之一,就是必须要面对“非艺术受众”。到了2019年,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电影欣赏的话语权已经不再掌握在曾经的“艺术受众”——精英人士手中了,那个受众审美、阶级、价值观割裂的时代已经消逝,电影彻底变成“大众”的了。

艺术片群体还有么?有,但已经和商业片群体重合了,甚至和抖音用户高度重合了。

对同一电影的品质,观众在评价上还会有极端对立的“分野”么?很难有了,上文提到的猫眼和豆瓣那套“评分规律”,已经侧面佐证。

电影市场日新月异。《我不是药神》《无名之辈》等既商业又艺术、类型杂糅的作品诞生,《地球最后的夜晚》让“营销开路”成为市场的惯用“伎俩”,阿里参投《绿皮书》、优酷买下《绿皮书》网络独播权……如今,商业片、艺术片的界限已经模糊,资本撑腰,艺术片可以痛快挣钱,商业片也可以做艺术尝试,“文艺片高大上、商业片就是LOW”的时代已经过去。

时代在变、市场在变、观众在变,“背对观众”的第六代导演,或许也该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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