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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公益基金会秘书长:反对专门给社会企业出台税收优惠政策
4月12日,由中国社会企业与影响力投资论坛、南都公益基金会发起的《中国社会企业与社会投资行业扫描调研报告》发布,报告从社会企业、社会投资、支持机构和政策环境4个角度收集和分析数据,首次较为全面、准确地反映了行业发展现状。
此次调研样本包括371个社会企业、44家投资机构、21家支持机构,以及146个政策文件。项目组还访谈了13名相关政府部门负责人及行业专家。
南都公益基金会秘书长彭艳妮第一时间对报告进行了解读。
社会企业到底是什么?
这次社会企业与社会投资行业扫描调研采用了高低两个方案,低方案估算有自觉意识的的社会企业数量为1684家,高方案是无意识的社会企业数量,有1750420家。这是否说明无论公众还是学术研究界,对社会企业究竟是什么还没有共识?报告中提到,日本的社企数量估算也存在这样的差异,定义的模糊是一个普遍的问题吗?
这并不完全是定义的问题,最大的难点是它难以统计,因为社会企业不是通过一个法人形式来定义,有注册为公司的,也有非营利组织,更多要去看它的行为,看它的治理。所以社会企业是一种思维模式,也是一种运营的模式,这是非常难统计的。
定义的问题也存在,确实全世界没有统一的共识,大概会有几个派别,比如尤努斯这一派,强调绝对不能分红,也有很多认为企业可以分红。社企论坛的报告采用了一个最具有包容性的定义,即用市场的办法、商业的手段解决社会的问题。在国际上谈到社会企业,人家首先会自我介绍,说我是一个营利性的社会企业,或者说我是一个非营利性的社会企业,所以这两种是都是存在的。在中国,大量社会企业是无意识的,大家的认知还是很低。
从前摩拜单车曾经入围过社企论坛的奖项,引发了争议。这次报告中有个数据,367家社会企业服务对象总量接近12亿人次,其中服务人数最多的三家社会企业总和达到11.5亿人,均为互联网类机构。这三家机构是什么?类似摩拜这样的企业如果是社会企业,如何看待商业公司和社会企业的边界?
这三家公司都是可以清晰地界定为社会企业的。如何看待边界的问题,今天下午我们论坛的讨论主题叫做“混沌之地、创新之源”,很多创新都发生在打破边界的地方。在现有的边界下,第一部门、第二部门、第三部门都有失灵的地方,打破边界是希望看到更有效的方式。我认为社会企业、社会企业家精神、影响力投资这些概念,最大的价值在于调动更多第二部门的资源来共同解决社会问题。它倡导第二部门用自己擅长的方式,从业务出发,参与解决社会问题。
社会企业正在从非营利领域跨界到主流商业流域
报告有一个基本结论,中国社会企业处于起步阶段,44%的企业成立不到三年;但同时数量增速已经放缓,进入了瓶颈期,也提到国际上的社会企业热潮有所消退。对这种趋势怎么看?
增速放缓,这说明到了一个转场,社会企业正在从非营利领域跨界到主流的商业领域。社会企业在中国开始于2007年,前十年主要是NGO圈子在做,现在很多数据是当时积累而来,有大量草根NGO注册为民非,用社企的方式来做事。这些数据更多来自慈展会的认证、社企奖的评选、恩派等枢纽组织支持的机构等等,有局限性。
有一些机构可能在我们的视野之外。比如今天下午参加论坛的禹闳资本、庆渔堂。所以看上去是增速放缓,其实反映了现在的趋势,下一场的生力军肯定更多来自商业领域,而不是传统的非营利领域。
社企论坛去年的第四届年会,首次实现了商业领域参会人士多于公益界,也反映了这个趋势。今后社企论坛的定位和主要工作对象,也更多面向主流的商业和投资界。
国外的情况也类似,我们2007年去英国看社会企业,大量是合作社,还有一些慈善组织为了自我造血成立的社会企业。再过几年去看,更多来自商业领域。现在去看,不管是美国还是英国,更多来自商业领域,全世界有2000多家B-Corp企业,全球趋势是一致的。
希望政府正面认可,但反对税收优惠政策
对报告提到的社会企业发展制约因素,如政策、资本和社会环境怎么看?企业自身应该提升哪些能力?
政策方面,目前国家对各行业有一些引导政策,北京、成都、深圳、顺德几个地方出台了支持政策。目前大家可能还没有充分意识到行业政策的重要性。报告的分析很好,这里引用一段:
“总体而言,我国社会企业与社会投资行业宏观政策环境向好,但国家出台“社会企业”专项法规政策条件还不成熟。行业政策对广义社会企业类创新实践有不同程度的支持,但政策普遍落实尚需时日。地方政府创制社会企业政策的主要动因是高层领导支持,顺应地区发展战略,同时能得到各级政府部门的认知共识。目前各地处于政策落实之初,执行效果有待关注。其影响因素包括:政府、市场、社会之间的合作伙伴关系,主管部门体制及一线公务员业务能力。”
我一直反对专门给社会企业出台税收优惠政策,一旦明确税收优惠,会有更多人和机构打着社会企业的幌子去钻政策漏洞。比如上世纪90年代,扶持残障人士就业的福利企业有税收优惠,很多企业号称雇佣了残障人士,其实只是让他们在家领低工资,并没有真正促进残障人群就业、融入社会。我希望政府能够正面认可社会企业的价值,比如这几个地方政策就很好。
资本方面,现在中国跟国际的差距非常大,只有少数先行者在做,大家的意识还不足。
企业自身也需要提升经营和运营能力,这次调研的社企商业运营能力普遍在3分多(满分5分),相当于不到70分,刚刚及格。
不同类型的投资主体都有价值
在社会投资领域,商业投资机构的财务回报高于基金会。这是由于基金会的投资能力确实有欠缺,还是因为基金会可能更重视社会价值,而对财务回报的重视程度可能不如商业机构?
投资主体不一样,所以偏好不同,商业投资机构肯定特别重视财务回报。一个企业如果社会价值很大,财务回报一般,商业机构可能没有强烈的投资欲望,但基金会可能看重它的社会价值。
社会企业是一个光谱,很多样。不同类型和阶段的社会企业需要不同的投资主体,尤其是前期风险大、可预期财务回报不高的时候,很多商业机构不愿意介入。南都基金会支持过的一家机构“亲近母语”,原来是我们的景行伙伴,后来发展很好,得到了禹闳资本的投资。不同特性的资金会带来不同的帮助,都是需要的。
量化评估也需要定性内容
社会投资需要社会影响力评估,目前国际上有一些SROI这样的评估工具,将社会价值定量化,以便衡量项目或机构价值。不过大家也一直在讨论,社会影响是否都可以合理量化。如何看待量与质,短期效果和长期影响,行动和改变之间的平衡?
影响力评估特别重要,可能是社企论坛下一步的研究方向。投资方和社会企业都希望评估社会影响力,但这是全世界的难题,现在国际上有几方共同来做的Impact Management Project项目。
难点在于如何量化,横向比较也很难。让农民增收的社会价值大,还是保护了生态环境的价值大?现在有一个趋势,大家更多对标联合国的SDG指标去衡量。有些机构有自己的一套指标,多是基于项目变革理论逻辑推理,不像商业投资看数字那么简单,需要有定性的内容。大家现在开始认可这样的方向,但还要很多探索。
重新定义商业上的成功
回到定义,社会真的需要社会企业吗?
社会企业兴起基于两个方面的反思,一是欧洲对非营利组织资金和效率提升的需求,一是经济危机之后对资本的反思,这种改进非常必要,所以全世界掀起了一场运动。报告里提到了社企热潮在国际上消退,我认为只是在非营利圈里不那么热了,可能没有捕捉到商业领域的趋势。
现在很多年轻人希望工作和生活更有意义,有很多新的社群,年轻人创业也追求社会价值。我们希望公司重新定义商业的成功,比如B-Corp认证的公司,可以理解为在传统的企业社会责任方向上走得更远,深入到“共享价值”的层面。
所以今年的社企奖设了一个新的奖项,叫“商业向善奖”,希望更多商业机构从自身产业链出发,追求社会价值。
在社企浪潮从公益到商业的大趋势下,中国这两三年是特别重要的一个时间窗口,社会企业需要把握好这个趋势转换的节点,否则很难推动下一个阶段的大发展。
(本文原题为《彭艳妮解读首份社会企业研究报告:社企浪潮正在从NGO转向商业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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