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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背面是魔鬼,他们吃药直到上瘾

2019-03-20 07:3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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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阳,吃药蹦迪、常年混迹于夜场的年轻人,被称为“小摇子”。家庭、学校、社会等一系列安全网逐一失效,“小摇子”跌入混杂着药物快感、鼓噪音浪和酒精刺激的世界。有人想逃离,但也不断的有人加入其中,“一代又一代”。
 “小摇子”在迪厅的音浪中忘情摇摆,沉醉于药物带来的快感之中。

每天午夜12点以后,沈阳市太原街附近,城中最火的三个迪吧——东方斯卡拉、西部酒城和夜未央便热闹非常,随着音浪忘我摇摆的一群群男孩女孩中,不少人是成瘾性药品的需求者。沈阳的迪吧凌晨之前提供歌唱、小品表演等,午夜12点之后开始DJ伴奏,与一般夜店无异。

2019年,财新记者四度来到沈阳,在上述三个迪吧都见到了成群结队的“小摇子”。吃片剂的,把成板的药物就着可乐一把吞进肚中;喝药水的,对着药瓶一饮而尽,在快感到来之前一起涌进迪吧。

沈阳东方斯卡拉,城中最火的几个迪吧之一,凌晨之前提供歌唱、小品表演等,午夜12点之后开始DJ伴奏,与一般夜店无异。舞池中的男孩女孩中,不少人是成瘾性药品的需求者。
沈阳太原街,每到傍晚,成群的乌鸦在万达公寓和温州城之间的小广场上空呼啸盘旋,宣布黑夜降临。这个时候也是“小摇子”开始收拾出门,准备寻找“上劲儿”药物的时间。

被称做“小摇子”的青少年习惯住在太原街,他们吃药、蹦迪、辍学、无业、三五成群,年龄最小的十二三岁,最大的二十出头,一般来自沈阳郊区农村或附近其他城市农村地区。

很多青少年都是从迪吧开始接触“药圈”。据白刚介绍,迪吧为了铺垫人气,一般情况下,对于未成年人“来者不拒”,“以前还专门有‘小摇子’套餐,就是100块钱两瓶酒加两个可乐,即使‘小摇子’还是消费不起也没关系,把他们吸引进来有人气。”

18岁的王龙曾经就是一名“小摇子”。他自述14岁时第一次跟朋友去迪吧,就像进入了新世界。一起去的朋友给了王龙一板镇咳药——氢溴酸右美沙芬片,“他说这玩意儿好玩,你试试。我开始不想试,后来他说你这都不敢吃啊,一激我,我就吃了。”王龙记得,第一次吃完后,“跟喝多差不多,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飘飘忽忽的感觉过了一周才彻底消退。

太原街上的万达新天地和温州城逐渐成为“小摇子”的聚居地。他们一般以日租的形式住在这里,随时可以留下,也随时可以离开。

万达新天地和温州城是“小摇子”的聚居地,这两个商住混用的城市综合体,就在太原街地标性建筑群万达广场旁边。里面住了多少“小摇子”无人知晓,但王龙说“很多都是”。温州城在网上被人直接称为“摇子城”。

在万达新天地一层底商门脸中,密密麻麻的住宿招牌格外显眼。入夜之后,万达新天地的四栋楼上亮起绿黄红紫的各色灯光,与周边其他住户楼万家灯火的景象截然不同。即使是凌晨3点以后,还会有人在大楼的入口附近询问行人是否住店,因为那是迪吧散场的时间。

午夜12点,从万达公寓和温州城去往迪吧的路上,地上随处可见刚服用完的药罐和包装。
从万达公寓和温州城去往迪吧的路上,记者很短的时间就捡满了一整个垃圾袋的药物包装。

一位夜班出租车司机也对沈阳青少年群体药物滥用的现象见怪不怪。“吃药的人老(太多)了,都是小年轻的,十五六、十八九的都有。去夜场之前先找药房。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据多位有药物滥用史的“过来人”介绍,沈阳的吃药圈中,药品经历了多次更新换代。上世纪90年代杜冷丁(盐酸哌替啶)、摇头丸最为流行,一个在药店、一个在迪吧就很容易买到。2013年沈阳召开全国运动会,期间展开一轮毒品严打,之后服用非列管药物代替毒品的现象普遍。

沈阳太原街的日租房里,睡到中午的“小摇子”开始起床“唠嗑”,说着昨晚“上劲儿”的感觉。其中一个说:“每个药的劲头都不一样,服用的量不同,劲儿也不一样。”
蹦完迪已经是凌晨3点,“小摇子”在楼下小卖部买了啤酒继续喝起来。
“小摇子”一般昼伏夜出,三五成群,多人挤在一个房间群居是常态。

在太原街的日子,王龙每天12点以后起床,醒了之后要么玩游戏,要么玩短视频。饿了的时候,有钱就买东西吃,没钱就饿着。这是太原街上“小摇子”的基本状态。他们一般昼伏夜出,三五成群,多人挤在一个房间群居是常态。日租房星期六、日每晚120元,小房型80元,“基本都在100元上下”。房租和吃药是每天最大的开支。

到了夜幕降临,“小摇子”会为了增加蹦迪的快感和体力而吃药。“咱们都是去夜场时候吃,跳舞吃,这样跳的时间长,有劲儿,要不你跳不动。大家都是这样接触这个药的。”   

化妆后去蹦迪、斗殴中挂彩、打游戏,“小摇子”以自己的方式消磨时日。

“小摇子”多有着和王龙相似的经历,他们多来自沈阳市农村郊区或沈阳周边的城市和农村地区,初中辍学、家境一般、无父母管束。家庭、学校、社会等一系列被认为应该将这些少年托住的安全网逐一失效。

 2019年春节之前,王龙回到沈阳浑南区的农村老家,陪一个人在家的父亲过节。
躺在农村老家的床上,百无聊赖的王龙只能一直玩手机。
在沈阳浑南区农村老家,王龙在地里追着一头黑牛奔跑了起来。

一些药物滥用的青少年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回归正常的人生轨迹,与药物断联,王龙就是一个案例。只在摇头蹦迪的时候才会吃药的王龙还未上瘾,加之没有经济来源令他无法负担成瘾性更强的其他药品,所以刚刚成年的王龙没有向药品再进一步。但在现实中,有人会从滥用变成上瘾,从此与具有成瘾性的处方药难以分割。

王龙搬离了太原街,目前住在南塔的一处居民楼里,和现在的女友合租了一套三居室中的一间。王龙说,女孩在读技校,还有半年毕业。他坚决不让女友吃药或蹦迪,自己也很少再去。

有成瘾者极力想摆脱处方药,也仍有新人加入这一群体。2019年农历新年前一周,王龙16岁的表妹带着男友和朋友到沈阳市里玩。他们的日租房就在温州城,每天晚上就是去吃药蹦迪。王龙陪着他们去,但没有吃药。他只是感慨说:“一代又一代啊。”

王龙离开太原街后,和女友在沈阳南塔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已过中午12点,王龙还是很困,女友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一些药物滥用的青少年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回归正常的人生轨迹,与药物断联,王龙就是一个案例。

图 | 财新记者 丁刚

文 | 财新记者 梁振 马丹萌 实习记者 彭丹妮

图片编辑 | 杜广磊

财新周刊完整报道部分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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