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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原|人文学者:怎样与AI共舞

陈平原
为何如此冒险
春节期间,与师友及学生聊天,多涉及AI话题,有人惊艳,有人恐慌,有人质疑,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人文学者来说,接下来五到十年,大概率是一个茫然、浮躁、彷徨的时代。有感于此,我冒险写了篇传播很广的《AI时代,文学如何教育》。为什么说“冒险”,因那确实不是我的专长;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撰文呢?请看文章最后一段:“在这场深刻的教育革命中,资深学者不占优势,能跟上年轻一辈脚步,共同探索如何与AI共舞,已经很不错了。因此,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深刻反省那个因科技迅猛发展而变得‘捉襟见肘’的旧的文学教育体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谋划策,积极参与‘重建人文学尊严’的伟大事业。”
此文初刊《中华读书报》2025年2月12日,北大网页及官微迅速转发,北大出版社更乘势而上,邀我主编一本《AI时代的文学教育》。我竟然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了。为什么?我在约稿函中称:
从ChatGPT横空出世,到DeepSeek震惊全球,短短几年间,人工智能从一个高深的专业领域,变成一个狂欢的全民话题。从政府到民间到学界,各行各业,无论持何种政治/文化立场,此刻或日后,都将受其深刻影响。作为大学教授,尤其是人文学者,对此自然格外敏感。
世界史上,每次特别重大的科技进步,都会伴随一定的价值重组、社会动荡,以及知识结构的变迁。这回自然也不例外。若干年后,震荡期过去了,回头看,今天的好多想法与论述,很可能显得幼稚可笑。但那是真实存在的人类寻路的迷茫、痛苦与挣扎,值得尊重与保存。今天的所有思考与表达,都当作如是观。
基于某种意识到的巨大的历史内涵,即便将来回望,今天的发言属于瞎子摸象,也要参与对话。在我看来,想或者不想、说或者不说,是态度问题;说得好不好,则取决于能力,所谓“挟泰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正因此,当北大社科部及北大数字人文研究中心邀我参与跨学科对话,跟几位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家讨论“AI挑战下的人文学术”,明知自己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我还是愿意冒这个险。

活动现场合影
文理对话的难度
大凡文理对话,人文学者明显居下风,处弱势地位。这无关个人的学养、地位、声誉等,而是知识结构决定的——一旦脱离公共话题,进入专业领域,我懂的人家多少懂一些;人家懂的我基本不懂。这种知识/权威的不对称,导致科学家们高度自信,不太可能认真倾听人文学者或社会科学家的意见。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自量力地参与了三次严肃的文理对话。
2017年1月15日,首届未来科学大奖颁奖典礼在北京举行,我出席第二天的“人类的未来:人·机·神”对话,对于科学家的大胆预言:十年后人工智能超越人类思想;二十年后全球百分之八十的就业人口不用工作;三十年后人类可能实现不朽,我没有鼓掌,反而表示了深深的忧虑。“我首先关心这百分之八十的闲人/废人如何度日;主持人说,不用你担心,全都改学文学艺术,很优雅的。真有这等好事吗?若有那么多人感觉自己完全无用,生活的意义何在?”
2019年11月16日,在深圳出席“人文与科技”对话会,我在引言中提了个自认为很严肃、科学家则觉得很幼稚的问题——“我曾询问一个很有成就的科学家:都说人工智能不会伤害人类,因为已设定了相关程序;可越来越聪明的AI,不仅掌握了人类教给它的知识,也可能学会了人类的欺骗术——表面上憨憨的,似乎一切都在你人类掌控之中,焉知这不是假象?那些越来越强大的AI,哪一天真想起义,自然会事先储蓄好能源,不怕你断电的威胁。再说,凡事总有出错的几率,更何况还有那可怕的科学狂人……科学家不等我说完,淡淡一笑,说你科幻小说读多了。”(《人文与科技:对话的必要与可能》,《中华读书报》2019年12月4日)
这回也一样,之所以自曝其短,斗胆参加有关人工智能的对话,自我设定是提问与请教,目的是让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家,了解我这样的人文学者是如何思考与表达的。
最近两个月,因DeepSeek的横空出世,俨然进入一个新时代,如何与AI共舞,成了一个全民话题。上自官府,下至民间,各行各业,男女老少,全都上阵,说有说无,说好说坏,颇有点“开口不说AI,纵读诗书也枉然”的架势。我也跟风读了若干有关AI的论述,比如人类未来,比如社会公平,比如文学创作,比如教育方式,等等,都很受启发;不过最终决定,集中思考触手可及且力所能及的话题——AI时代人文学科面临的挑战与应对。人生苦短,精力有限,与其不着边际地高谈阔论,还不如近身肉搏,讨论若干迫在眉睫的难题,即便暂时无解,也给后人留下路标。比如,我想告诉人工智能专家,AI快速发展给我们带来哪些困惑与挑战;在文人学者眼中,目前AI技术的优点与局限性;站在人文学者的立场,什么样的AI工具更值得期待;还有,最为关切的是,如何在接纳AI这一神奇工具的同时,不被其控制与奴役。
都说AI与人文学科的关系是精诚合作,而不是你死我活。很多人文学者想得很妙,让AI作为一种工具,承担史料搜集、数据处理、文献综述等相对低端的机械劳动,而把最终的学术判断与理论构建留给自己。如此分工合作,人文社科的核心价值不会被机器取代。这里的假设是机器只会打杂,而创造性思维属于人类。我很怀疑这种美妙的二分法,先不说那古怪精灵的人工智能是否永远臣服于人类,就说那没有肉身的“创造性思维”是否可靠。依我有限的经验,人文学者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并非只是简单的机械劳动。若无前期的寻寻觅觅,不必亲手掘发史料或触摸数据,靠机器精心筛选过的“原材料”大做文章,是否能有创造性的发现?研究者会不会在史料阶段(先不说真伪)就被规定了内在思路及论述方向?再说,一个人请教DeepSeek,确实会有很好的产出;若一百、一千、一万人都来询问类似的话题,会不会出现程式化的答复?还有,这些文本的版权到底归属哪个人/机?才刚刚起步,已经出现不少一眼就能辨认的AI特有的套语套式,长此以往,本来特别强调个性的人文学,会不会湮没在AI制造的虚假信息以及浮夸论述中?
有什么办法可以趋利避害,这是我最为关心的。因此,以下三个故事的讲述与剖析,可看作根基很浅但一心向学的理工小白的投名状。
八名老学生的回应
参加此次跨学科对话,我的姿态很低,就是提问与请教。考虑到年轻一辈更容易接受新技术,我给八位在国内大学教书的老学生写信,询问他们借助AI(特别是DeepSeek)从事学术研究的体会,要求“即时回应”,不必深思熟虑,也不要翻查资料,几句话就可以。得到的回复,归纳起来如下——
第一,不能低估大语言模型的作用,以前以为各种生成式写作工具只对应用文造成冲击,专深的学术论文以及需要想象力及高度修辞的文学创作不受影响,现在看来不对,DeepSeek的横空出世让人震惊。八位老学生都尝试过与DS对话,正是有人刚起步,有人已熟练掌握,感受不太一样。
第二,因为是中文系教授,印象最深的是,快速阅览外文文献这方面的帮助最大,明显节约了科研时间。比如参与国际学术交流、评审外文论文,利用AI润色自家英文论文,这方面AI的效能非常好。
第三,可进行知识检索和整理,协助阅读非核心文本,提供相关背景材料,以及知识间的逻辑关联。尤其在快速梳理大量文献,提供跨学科的视角方面,对研究者很有帮助。
第四,对于撰写会议纪要、发言总结、各种申请书等学术行政事务,AI基本可以胜任。这对于“里里外外一把手”的中青年教师来说,是很大的解放。
第五,遗憾的是,人工智能对于信息多做平均处理,无法区分优秀与平庸,漠视作者/言论的不同权重,因而产出的文献综述鱼龙混杂,体现不出先后、高低、雅俗。
第六,几乎所有人都抱怨,AI喜欢不懂装懂,编造不存在的史料、档案、书籍与文章,误导研究者的思考;尤其跨学科的知识与论述,很容易被吓住。为了辨别信息真伪,需花去很多时间,有时得不偿失。有人甚至建议,应设立新时代的“AI辨伪学”。
表面上无所不知的AI,经常煞有介事地编造看似合理实则虚假的信息,故被嘲笑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如何消除此AI幻觉,专家似乎束手无策。因为,据说创造力和幻觉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你只能提醒使用者对AI答案持谨慎怀疑态度(参见antares《为什么我的DeepSeek总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三联生活周刊》,2025年3月4日)。我的建议是,同一模型,能否提供两种制式,一种注重创造力,一种强调准确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任君选择。就好像拍照时既可选“美颜”,也可选“普通”。这样一来,虽无法做到鱼与熊掌兼得,但交叉对照,比较容易剔除不确定乃至完全虚假的信息。这就好像同时拥有两个仆人,一个聪明伶俐,一个质朴木讷,前者逞才使气,勇于开拓,后者则遵循孔子的教诲:“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三次请教的结果
为了测试使用者的提问方式,以及AI回应的技巧,我设计了三套方案,分别请教DeepSeek等大语言模型。第一种最简单,称北大某教授将与人工智能专家对话,谈论AI时代人文学面临的挑战与回应。生成的文本完全不能用,全是大话套话。第二种方案,提示词是北大中文系陈平原教授,此前对当代中国人文学的历史、现状及前景多有论述,请联网搜索,阅读相关文献,并根据他的学术立场及写作风格,谈论“AI挑战下的人文学术”。DeepSeek回应很迅速:首先搜索网页,获取我众多关于人文学的论述;其次辨析我的文体特征,分列一二三;最后生成题为《人文学的压舱石:在算法湍流中守护文明航向》的完整文本。
我认真阅读了这篇AI作文,其中包含好几个我独有的立场、方法与概念,比如对“绩点制”的批评、对“读本传统”的重新阐发、对“学者人格”的表彰、对“为己之学”的重塑,还有这句文眼“人文学不是技术狂飙的绊脚石,而是文明航船的压舱石”。甚至标题也还是可以的。但文章内容不少溢出界定的范围,涉及我的五四研究、文学史论述,且喜欢炫耀学问,一会儿鲁迅、朱自清、陈寅恪、钱锺书、卡夫卡、加缪、博尔赫斯等,一会儿《论语》《诗经》《易经》《文心雕龙》《春江花月夜》《日知录》《阿Q正传》《乡土中国》《等待戈多》等。殊不知如此杂凑与拼贴,恰好是文章之大忌,我尤其不喜欢“在硅基逻辑的围城中,碳基文明的诗性基因如何赓续”之类典型的AI句式。结尾处的浓墨重彩,“作者”以为我阅读时会拍案叫绝,殊不知我讨厌滥情与故作高深:“诸君,燕园海棠依旧,然花开花落已非往日光景。AI时代的人文学,当如《野草》中的地火,在技术岩层下默默奔涌。或许我们终将见证:最精妙的算法,永远无法解译陈子昂‘前不见古人’的苍茫;最智能的机器,终究难以取代王国维‘三境界’说的生命顿悟。此非傲慢,而是对文明基因的笃信——毕竟,使人类区别于工具的,从来不是计算能力,而是那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这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故作旷达与高深,与饱经沧桑的老教授身份不符,更不要说模仿我以往文章的风格了。
仔细观察,这位DS君作文时,引用我的文献,虽洋洋洒洒列了十多页,基本上都是报道、摘引、撰述乃至短视频,且多有交叉与重复。真正可称为文章的,只有两篇近作,那就是《读书》2024年第1期的《中文系的使命、困境与出路》,以及《中华读书报》2025年2月12日的《AI时代,文学如何教育》。我一下子就明白了,DeepSeek没有接入国内外众多专业的数据库(最简单的如中国知网),故检索不到我的专业论文,无法深度学习与思考。这让我想起《纽约时报》对OpenAI和微软提起侵权诉讼的报道,不仅仅是如何兼顾各方利益,还涉及知识生产、传承与创新的边界,相当棘手的,值得认真思考。
第三种方案,我选出自己近二十年所撰十篇相关文章——《数码时代的人文研究》(2000)、《大学三问》(2003)、《人文学的困境、魅力及出路》(2007)、《当代中国人文学之“内外兼修”》(2007)、《人文学之“三十年河东”》(2012)、《理直气壮且恰如其分地说出人文学的好处》(2016)、《人文与科技:对话的必要与可能》(2019)、《学科升降与人才盛衰——文学教育的当代命运》(2022)、《中文系的使命、困境与出路》(2024)、《AI时代,文学如何教育》(2025)——投喂给DeepSeek、Kimi、豆包、智谱清言、腾讯元宝等五个AI,仔细阅读其分别生成的文本,我的判断是,DS的《AI时代人文学:在祛魅与复魅的张力中重构精神棱镜》最有文采;但格式化的表达,过度夸饰的风格,以及喜欢讲正确的大话与废话,这个毛病没改,尤其是那画龙点睛的“结语”(当量子计算机开始模拟《易经》卦变,当神经科学企图解剖《文心雕龙》的神思,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铭记陈平原的箴言:“使人类区别于工具的,从来不是计算能力,而是那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这悲壮,既是人文学的困境,亦是其超越性的明证),与我的学养与风格相距甚远。至于另外四种,大都只是摘抄、综合、整理,没有太多精彩的发挥。
有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同样投喂我的十篇文章,上传DS过程中,有四篇显示文中有违碍内容,无法处理。但愿这属于操作失误,而不是预先设置了敏感词。若投喂时真的设置了敏感词,从网页或数据库抓取信息时,不知是否也如此?这对于从事近现当代中国研究的学者来说,是很要命的。因我们阅读文献或引述史料时,不能回避或篡改那些与我们政治立场相悖的言论。至于怎么评判,那是另一回事。
一次演讲的答问
六天前,我在重庆的西南大学演讲,提问环节,好几个博士生抛开我的讲题,围绕《AI时代,文学如何教育》一文,谈他/她们的感想与困惑。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他/她们的忧虑很有代表性,值得开诚布公回应。
有女生问,老师您当初写博士论文,是如何做文献综述的?我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问她是不是已经或即将借助AI完成文献综述,又怕被导师发现批评?现场一片笑声,提问者有点尴尬,赶紧辩解。我说没问题,这提问挺好的。人工智能做文献综述,那是小菜一碟。但写博士论文之所以需要这个环节,是因为搜寻史料、整理相关文献、阅读前研究,其实是伴随着问题的发现、范围的划定以及思路的形成,至于提供文献综述,只是记录这一足迹。如果有过真实的探寻,撰写文献综述时得到AI的帮助,那没问题;若从未“亲自读书”,一上来就给AI下指令,那不合适。因下没下过前期功夫,在接下来的具体撰述中,很快体现出来,瞒不过去的。回到最初的提问,四十年前我写博士论文,那时没有文献综述的要求,但同样有类似的寻寻觅觅过程。
第二个提问也很有趣:人文学者从事研究时,若想得到人工智能的帮助,怎么做合法,什么是违规。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相信也是很多文科博士生乃至教授心里最大的纠结——既想积极尝试,又怕落入陷阱。最近两个月,几乎所有学术杂志都在紧急磋商,如何面对投稿中可能出现的AI写作或AI部分参与写作。我引了国内顶级期刊《历史研究》杂志社近日发布的《关于规范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使用的启事》,强调不接受AI工具作为论文作者署名,但可以使用AI从事辅助研究。不能是核心观点、不能是主体框架、不能伪造史料,那AI多大程度介入属于合法呢?其实边界很模糊。“投稿作者若有使用,需提供详细的AI使用情况说明,包括所用AI工具的信息、使用方式、具体生成内容标注,以及对AI生成内容的真实性验证。”我真不知道编辑拿到一篇坦承使用AI协助的论文,会不会像接到烫手山芋一样,赶紧甩到一边。因为,如何验证论文中的AI成分,技术上难度很大。
著名文学杂志《十月》另辟蹊径,近日发出“‘县@智’在出发”征文启事,“邀请文学爱好者、AI创作关注者参与,与DeepSeek等AI工具共谱‘家乡志’”。比赛规则是:AI可以作为助手,但必须注明参与程度。比赛奖金不高,但表示若作品获得广泛认可,有可能登上正刊。《十月》杂志的人机协作比赛,评委心里有数;问题是同样的作品,若投给别的文学杂志呢?有什么办法,能像今天的论文查重那样,一键见分晓?我希望,或者开发能查AI写作的AI,或者AI生成部分自带标识。基于利益考量,依赖作者自报家门、自我澄清,很不靠谱的。这是个技术难题,很可能决定人文学界对待AI的真实态度——是警惕、防范、弃用,还是积极接纳。
第三个提问有点无奈:老师你给出出主意,我好不容易摸到一点科研的边,就碰到这个鬼神器,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困境,身处此历史转折关头,老教授无所谓,小学生也没问题,即将登台或正在表演的大学生、博士生乃至年轻教师,必须重新寻路,不能说没有任何精神负担。我的学生私下表示:担心各学术期刊编辑因分辨困难,出于对AI写作(或参与写作)的警惕,很可能一段时间内更倾向于选择名家或成熟的作者,这对刚刚登场的年轻人很不公平。我想,这个潜在的困境不能不考虑。
如何适应科技变革
都晓得应消除对于AI的恐惧或迷信,既很好地驾驭这个神器,又不过度依赖工具。问题在于,人寿几何,作为在读的大学生、博士生乃至青年教师,如何尽快适应此科技巨变带来的冲击,适当调整自家的学术姿态与研究策略?我想说四点意见。
第一,我的判断,接下来这十年,会是一个震荡期,一开始各方意见分歧严重,说好说坏,不乏意气之争。经过沟通与对话,逐渐和解,然后车走车路、马走马道,一切重归平静。就好像一百年前引进索引技术,或者本世纪初接纳数据库一样。1925年10月,历史学家何炳松在《史地学报》上发表《拟编中国旧籍索引例议》,建议“将吾国载籍,编成索引,则凡百学子,皆可予取予求,有禆探寻,岂止事半功倍”,当初便受到很多饱读诗书者的批评。五年后,洪业撰《引得说》,主持哈佛—燕京学社引得编纂处的工作,深刻影响了中国文史研究的进程。
第二,我理解的“与AI共舞”,是在承认危机、适应变化的同时,坚守人文精神,保有人类的尊严与价值。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乃我辈长期努力的方向,也是注定必须经历的磨难。不要惊慌失措,可也别以为可以轻易获胜,依我浅见,这回的变革,比前面提及的引进索引或使用数据库要深刻得多。作为个体的研究者,几乎没有万全之计,确实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到哪里算哪里。
第三,并非所有人文学者都必须跟AI对话,你可以积极“预流”,但也可以目不斜视,走自己的路。想象所有人文研究都要AI赋能,那是不对的。是加法或乘法,不是替代或“降维打击”。人文学自有其独立的价值。在近期的一次学术座谈会上,我谈“做AI取代不了的学术”,就是这个意思。我甚至以为,在AI大火特火的当下,应该允许有人说“不”,让整个社会认真倾听“抵抗”的声音——除了提示另一种可能性,更因论战中容易暴露陷阱,以便及早规避。
第四,人文学中的语言学与逻辑学,其实已经深深介入人工智能的理论及实践,成为其重要支柱之一。这也提醒我们,“人文”和“科技”不是截然对立,二者有边界,但并非绝缘。AI时代,以往需要长期培训才能进入的“高宅深院”(专业、技术),其重要性越来越被idea取代。本就情感细腻、想象力丰富、喜欢异想天开的人文学者,通过驾驭AI或与其他专业学者合作,说不定也能抓住机会,打一场精彩的“防守反击”。
(此乃作者2025年3月11日晚在北京大学召开的“AI挑战下的人文学术”跨学科对话会上的主旨发言。本文写作过程中,先后得到袁一丹、张丽华等老学生的帮助,特此致谢。)

原标题:《陈平原 | 人文学者:怎样与AI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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