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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睁 |《罗怀学:云南布朗山》观后感

说来惭愧,罗怀学寄给我的《云南布朗山》一年多了,我却还未写下只言片语。因当时我正在写作一本书,正是快要收尾的时候,无暇分心。初稿完成后半年之内又反复改了几稿,想要为《云南布朗山》写点文字的愿望就这样迟迟未能动笔。直到去省文学艺术馆参加“云南二十人摄影展”见到罗老师才猛然想起我还欠他一笔“文债”。
其实,早在《云南布朗山》出版之前,罗老师就发过画册的电子图片给我,还很谦虚地请我帮忙看看,希望在编辑方面给他提点建议。我只是一个地方刊物的小编辑而已,何况我编的刊物还以文学作品为主,罗老师的谦虚姿态令我非常忐忑,他拍摄的图片又太多,我一浏览就陷入了“选择困难症”,只能对他说专业的事还是请专业的人去做吧,我等着拜读欣赏即可。后来罗老师把他正式出版的《云南布朗山》寄给了我。他的钢笔字也写得非常漂亮,题款边还盖有两枚篆刻印章,一枚阳刻,一枚阴刻,方寸之间显示出浓郁的中华传统文化气息。

随着年岁增长,我对于书籍的选择越来越挑剔,除了内容外,装帧设计、纸张开本甚至出版社都是我购书的选项要求。而罗怀学的《云南布朗山》正好符合了我对摄影类画册的全部审美需求,属于一看见就爱不释手的那种接近方形的开本,黑白的画面(偶有几幅彩页),留白较多文字疏密有序地穿插其间,灰色封面硬壳精装,套封设计简洁大方,整本书就像一个经历了岁月沉淀的稳重成熟而又不失内涵的中年男子。这本画册里,徐淳刚、江、于德水、方胜、吴家林、萧沉、赵利文等等一众名家或序或评,仿佛一件吉祥之物被大德高僧开光一样进行了加持。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我本该是"眼前有景道不得",但感念罗老师赠书盛情及看书所悟,还是不揣浅陋写点一孔之见权以为报。

在看到《云南布朗山》之前,我就被罗怀学的《故乡》深深折服,窃以为《故乡》就是他摄影创作生涯的巅峰之作,谁曾想他还能用《云南布朗山》建立起自己的第二座摄影高峰。摄影家长期关注拍摄一个专题犹如作家创作一部长篇小说一样往往都是孤注一掷的行为,耗时耗力不说,弄不好最终还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因此吴家林才会说"其实,西双版纳摄影师王艺忠拍摄的布朗族照片也不错,他是从艺术角度去表现,你是往人类学深度去挖掘,论天时地利人和他更有优势,他后来放弃了,去金三角拍视频去了,被你一个远道而去的摄影人,捡了个大漏(笑)。盯住布朗山一拍八年,拍得如此深人、精彩!摄影人必须吃得起苦、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才能拍出好照片才能出成绩。"本来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王艺忠放弃了,而"远道而去”的罗怀学却成功了。罗怀学除了”吃得起苦、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外,他获得成功的具体原因还有什么呢?

《云南布朗山》与《故乡》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罗怀学写下了大量的文字。故乡他太熟悉太亲切了,几乎不用文字,而布朗山太偏远太陌生了,他不得不做大量的案头工作。他对布朗山与布朗族的研究,在自序中讲得明明白白。正是读了这个序言,我才知道布朗族是最早训化、种植普洱茶和旱谷的民族之一,有悠久的历史渊源和丰富的种植经验。而他在拍摄过程中更有很多难忘的经历:"雨,下个不停,小老六用摩托车搭上二百斤重的我直奔布朗山。因扩建国防公路,路面泥泞滑,有的地方根本分不清路摩托车一上坡,车头就翘到空中,我一骨碌坐到地上,我俩只好交替骑行,上坡,我载他,平路、下坡,他搭我,天黑骑到布朗山,摔成两个泥人。住进乡政府唯一的招待室,解开伤口上的裹脚布,用瑞士军刀将小和尚塞在伤口里的止血叶子一点点挑出来,用水龙头对着伤口冲洗,口子有两三公分长,血肉模糊,深不见底。晚上疼得无法入睡.……"读着这样的文字,任何人都会觉得罗怀学的成功是多么的艰辛与来之不易。非但如此,罗怀学是真正的把布朗族乡亲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借钱给他们,为他们放录像等等,彻底把自己融入到布朗山乡的村村赛赛里去,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用心去感受、去体验。从这个角度来说,罗怀学就是"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文艺工作者的典型代表。正是有了这样的融入与深度体验,他镜头里的布朗乡亲才显得那样真实与自然,尤其是我看他拍布朗族小孩的那些照片,感觉无比亲切。

日本摄影家秋山亮二拍的《你好小朋友》虽然也显得纯真美好,但总觉得是摄影师拍的,终究还是隔着一层。类似的例子近之有云南摄影家朱运宽:"当你对被拍摄者倾注人文关怀后,当你与他们打成一片,你的感受会不一样。大家都说我,过去是作为摄影人拍,现在是名誉村长"在为自己的村民拍照片。一个摄影人、一个人不应失掉应有的人性人情,不要成为局外人,你越和大家融为一体,心灵上和老百姓的距离越小,拍的东西可能越到位。"(《云南摄影史料钩沉》《摄影之友》杂志:《你要做人文地理摄影师吗--昆明人文地理摄影座谈》),远的则有捷克摄影大师寇德卡:"这些照片都感觉像吉普赛人拍的--不是因为照片中的人都是吉普赛人,而是因为摄影师是个吉音赛人"(《约瑟夫·寇德卡传记》梅丽莎·哈里斯著,翻译:乐乐 来源:凡是摄影)。在拍摄《云南布朗山》的过程中,罗怀学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位布朗族人,拿起相机在拍摄自己的同胞,而布朗族乡亲也没有把他当外人来看待,这与那些蜻蜓点水式的摄影猎奇者有着本质的区别,这也是他的作品具有深度的根本原因。

罗怀学的《云南布朗山》内容分为七个部分,分别是:刀耕火种、布朗之子、山寨生活、跨界民族、信仰、悄然的变化、阔别十七年重回布朗山,加上序言、后记和评论以及他写的拍摄笔记,文图互补又互衬,无疑使得该书成为记录布朗族极为珍贵的影像史料和文献资料。在这本画册里,我最喜欢“刀耕火种”与“布朗之子”这两部分的图片,“刀耕火种”的画面给我感觉似乎有一种远古的气息迎面而来,布朗族人民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还在运用最原始最古老的“刀耕火种”的生产劳作方式,春种秋收、起房盖屋、背柴担水、宰杀牲畜……用世俗的眼观来看,物质是匮乏的,生活是困难的,但这丝毫也不影响他们快乐地生活,他们似乎不知愁为何物,我们能感受到他们的笑容是那样的真实可亲,完全不是面对镜头那种表演式的虚假笑容所能掩饰的真实,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布朗山就是他们的诗意栖息地。罗怀学在摄影构图方面的非凡功力早在《故乡》中就显露无遗,在《云南布朗山》中他更加克制,很大程度上摒弃了刻意为之的构图方式,显得更自然更自如更客观,在这种沉郁顿挫的冷静之中却处处隐现出他的悲悯情怀。他的镜头既有宏大的场景叙事,又有局部特写的洞幽察微。最后一部分更像是神来之笔,隔着十七年的光阴,彩色照片与黑白图片的对比形成一种时空转换的反差巨变,令人不禁感慨嘘嘘,看完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在与摄影界的朋友谈起罗怀学和他的《云南布朗山》时,有人在肯定他成就的同时,也会带有惯性思维地说起他的不足,他们认为罗怀学的拍摄手法太过传统太过老套,说他没有变化,没有融入一些当下的摄影理念,比如用观念摄影和新纪实摄影的手法来拍。这种言论反倒让我疑惑了,传统纪实摄影怎么就过时了?就像书法家用欧、颜、柳、赵来书写汉字一样,难道非要弄出幅丑书才算作品吗?相反,从庄学本开始,人类影像学需要的恰恰就是这种真实、客观的记录。中国著名摄影家李泛说过:摄影的属性本身就是记录,而记录当下就是明天的历史,如何存在“老旧”?朱宪民、候登科,王文澜,解海龙等等中国著名摄影家的影像作品不都是“老旧”的纪实摄影作品吗?不正是这些“老旧”的作品为中国留下了极其宝贵的影像吗?

罗怀学是摄影的有心人,1998年4月在一次采风活动中第一次走进布朗山,从此一拍就是八年。八年的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冰心曾写过一首小诗: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羡它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它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这首诗不正是罗怀学拍摄《云南布朗山》的最好注脚吗?
在挖掘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布朗族刀耕火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然而布朗山是幸运的,布朗乡亲也是幸运的,他们遇到了罗怀学,罗怀学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影像和文字)为布朗山和布朗族立传画魂,为云南、为中国乃至世界留下了极其宝贵的影像。

【关于李睁】
李睁,男,1971年出生于云南省嵩明县杨林镇八步村。云南省作家协会、摄影家协会会员,昆明摄影家协会主席团成员、昆明作家协会理事,嵩明县作家协会主席,《瑶峰》主编。著有个人诗文集《岁月的补丁》(云南美术出版社),《神性的快门——吴家林传奇》(即将出版),摄影作品多次参展、发表并获奖。主编、编辑《文化昆明-嵩明》《我在嵩明等你来》《盘江源》《滇中文学》等各种书刊、画册50余册,策划书、画、摄影展近20次,其中《农民三兄弟摄影展》被中央电视台数字摄影频道等多家媒体报道,引起广泛好评。
【关于罗怀学】
罗怀学,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自由摄影师,作品多次获奖、参展、发表。百余幅摄影作品被中国民族博物馆或个人收藏。2013年《布朗山纪事》摄影集出版;2017年《故乡》画册出版;2016年《流水之上的故乡》(合著)出版;2023年《云南布朗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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