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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卷”到库克群岛开启新人生

2025-03-18 17:51
上海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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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岁,硕士毕业,找不到工作?

对于胡子来说,这并非人生的终点,

而是一场“当代鲁滨逊”式冒险的起点

胡子

从水产学院毕业就面临失业的尴尬境地,胡子无奈接受了一家远洋公司的外派工作,远赴离家一万多公里的库克群岛,负责远洋渔业基地的运营,成为了南太平洋“岛民”,就此开启了一段比996更苦、比深海更“深”的岛上生活。

粗粝的远洋作业、平淡琐碎的工作日常、孤独寂寞的海岛生活、复杂的人情世故……这些历练最终化作通向成长的轨迹。船上的生活太艰苦了,胡子替我们体验过了;岛上的生活太寂寞了,他也替我们体验过了。

脱离学校的象牙塔,选择一份小众的工作,一种远离都市的生活,没有宏大的人生观,没有轰轰烈烈的理想誓言,有的是平淡而普通的工作和生活日常,有的是把这份平淡和普通转化为丰盈的那种心境。

这段经历被胡子记录在《南太平洋的风:库克群岛生活笔记》中,成为一本经过海洋、孤独锤炼,又经过岁月沉淀的新生活之书。

这是他的故事,也可以成为你、我的故事。

拉罗汤岛全貌

渔船进港

快五点钟了,天没有一点要亮的意思。我起来穿好衣服,把报关材料再检查一道。这时收到董哥消息,说今天报关要有什么状况,打这个号码。号码是国内的,他最近在国内休假。我说你放心,应该没什么事情。他问:“这么早就起来了吗?”我说再看看资料。他说:“好,真尽职,记得不要交离境税。”我回:“不会的,只要交一个清关税。”然后看他没什么例外要交代的事情,我想,这两年应当是有一点长进,他所担心的我如今勉强都能想到了。

然而还是忧心的。渔船进港感觉就像一个玄学问题,你永远不知道海关会在哪一个地方为难你,也根本预料不到船上机器是不是会出什么状况,又或是人员方面的事。

最坏的打算恐怕是出了我解决不了的事情,要从其他基地派人来,如果是董哥,我还没什么,要来一个不熟悉的同事,那种日夜在一起被人介入生活的突兀感,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基地

可害怕有什么用呢?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再忙再累,九月回国了,咬牙也能熬过去。我试着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看天还早,想今天真要忙起来,极有可能中午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于是煮饭,炒几样菜。切得大块的培根在平底锅里滋滋冒油,一筷子的味噌在碗里加水打散,淋上培根,大火收汁,一样菜就做好了。我以前不知味噌是什么,后来鼓起勇气买了一袋,一吃,才知是有一点酒味的黄豆酱。黄豆是我最喜欢的东西——豆腐、香干、腐竹、豆皮,等等,样样都爱,而酒味用来盖肉类的膻味最好不过,用味噌炒出来的菜,那细细一层,像姜丝炒出来的猪肝,粉粉的,十分下饭。冰箱里还有前天在农场超市买的本地包菜,外面几层叶子是绿的,我喜欢这个包菜多过普通超市卖的新西兰白包菜,炒起来好看,包菜味也更足一些。

厨房外的海

外面渐渐有一点天光,提刀去外面砍了一大串香蕉,我觉得香蕉很不容易,不过一枝巨大的草本,却要吊着这三四十斤重(估摸)的香蕉,有的经不住吊,连根拔起倒掉的也有。连着香蕉的那根柱子看上去粗大,一刀下去是很深的口子,再来几下,一长串香蕉就掉了下来。迸溅出来的白色汁液粘在衣服上,很快凝结成黑色。门口杨桃最近正好结得盛,摘了三四大袋,还是疑心三艘船不经分,又搬来凳子在木瓜树上摘了几个木瓜凑数。这时东边天上一片粉红,薄纱似的云浮在空中,仿佛清晨池塘上冒着的水汽。而覆了露水的草地上一串清晰脚印。

油画般的海面

进屋,换件衣服,穿上鞋袜,将 别在左边胸口,背上书包,吁长长一口气,开车出门了。机场尽头的沿海公路,浩瀚海面也是一片迷蒙水汽,潟湖边上一条长的白线,是缓缓打上岩石的浪,只是隔得那么远,仿佛一张沉默的画了。

到码头,上港务局二层,正前方天际线上两点黑色,想必是我们船了。船长昨天夜里打来卫星电话,说夜里十多点就会飘在外面。等一会儿,港务局的人来上班,我进他们办公室,用对讲机和船上通话,请他们等到码头的消息再进来。到八点半,Ras 说一切妥当,船可以进来了,并将他手上的对讲机交给我,请我嘱咐船长,正对港口的陆地上一前一后竖了两个橘色三角木架,沿着两个三角架形成的直线对直开进港就没问题,而引航船已在港内待命,只等船进来,帮忙推着船尾掉头靠码头位了。

船陆续进港,我打电话给海关、农业部、卫生部,请他们过来清关。这回海关来的既不是玛丽安,也不是玛丽亚——谢天谢地,这两个姑奶奶回回都为难我,而是一个老头,一开始也很严肃,我把填好的入境卡交给他,他说:“难道你帮他们签字的吗?”我心一沉,每回船来都是这么操作的,难道规矩又变了?但仍然赔笑脸,说谢谢您的温馨提示,下次不会这样了。然后问我是不是今天就出关,我讲是,他说那入境卡离境卡不需要了——呵呵,递过来一张进关报告一张出关报告要我填,而这些我事先都填好了,交给他,他望着我,一副你这小伙子不错啊的表情。然后他护照也不收,直接就写清关单,但在注册号码上纠结了一会儿,我说要不晚些查到再写邮件给您?他想了下竟然同意了。但是呢,当请他在出关船员名单和货物清单上盖章时,他又不肯,说海关从不盖这个。我又蒙了,明明每年都是这么盖的!我左磨右磨,可能是得苍天眷顾,让他发善心,最后还是盖了。

海关这边没出幺蛾子,一向平安无事的农业部却非得把船上两盆植物搬走。我说,大哥嗳,船长在海上多么寂寞,一盆植物养这么久是有感情的啊,怎么要收呢?他说就是得收。我说“但是”,后面那句“去年来好像也没收”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堵了回来,说没有“但是”。我无奈望着船长,船长手一挥,且让他们收吧,不找别的麻烦就好。过后,船长可怜巴巴对我说这盆兰花陪他进过大大小小那么多港口,没想到栽到了库克这小小的地方。我只好宽慰他,让这兰花在库克生根发芽也不算坏。

风吹飞鱼

各人检查完,问我要鱼,一共七个,我请船上拿了七条马鲛给他们。库克总的来说还算好的,毕竟中国船来得少,又受新西兰影响,官员们还算廉政。这时渔业局已经上船开始检查了,AJ 站在岸上,Helen 在拍照,我过去跟他们打招呼,AJ 一见到我,吓唬说:“你怎么给那些人鱼,是贿赂哦。”我嘿嘿笑,说他们要,有啥办法,等下我也请船上给你拿几条。AJ 说不要,我说是心甘情愿给你的啦。

站一会儿,船上几个人问我是不是帮他们买点水果,他们给我钱。我讲给大家准备了一些,不要钱。几个人将水果搬上各自的船,又来几个问是不是可以带他们去买牙膏零食之类。我问 AJ 检查需要我在场帮忙翻译吗?AJ 说没什么事,你带他们去吧。本来打算三艘船各带一个,中间那个船长说还没发钱呢,不去了。于是另一条船又跑来一个小伙子,说正好,我们有美金,我们去。年纪大的船长买一点菜,几箱啤酒,打算送人的奶粉,就不再买了。两个年轻小伙子,零食、水果买一大堆,还请我带他们去买伏特加。

船长留我在船上吃饭,我坐在驾驶舱,再也没力气多说一句话。船长、大副抽着烟,闲聊几句。厨师切生鱼片,炒了螃蟹、龙虾,大家看我喜欢吃螃蟹,便都不动筷子,一盘的螃蟹由我吃完了。

在岛上做的萝卜条辣椒酱

很快到了两点钟,船该出港了。我下船,船长指挥大家解缆绳,将船开出港。另外两艘船的印尼船员跑去买东西,幸好等得不久就都回来了。我站在码头,看见中土的翻译小鹿在铁丝网外朝我挥手。我昨天告诉她今天船来,可以来码头看一看。在这样一个小小岛上,能来几艘中国船也算得上稀奇的事情。她过来,递给我一瓶水。趁船还没走,请她帮我拍了几张照片,以前船来,忙得晕头转向,没有一点这样闲心的,这次实在是太顺利了,心里很感激。

海关的老头过来检查船是不是准时出港,他说你上午的鱼我没拿到。我说没事,再给您一条。担心其他人看见,又送到他家里。后面给 Ras 也送了,AJ 呢不接电话,只好把剩下的都放在中土。弄完所有的事情,还有一份文件要去邮寄。和小鹿在车上说着话,忽然车子冒烟了。我想不是吧,上个星期才保养过的啊。我跟小鹿说,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起身,一脚踢破了桌子底下装蚊香的碗,总觉得是个不好预兆似的,所以早上四点就担心得醒来了。小鹿一听,止住我,“你不要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好像越想就越是那么回事。”的确不要这样胡思乱想的,但我是这样的性格,很需要另一个不是这样的人来“纠正”我。把车停在原处,打电话给修车行。小鹿喊了小党哥接我们回去。我进屋,洗脸,倒在床上重重睡了过去。

2017 年 7 月 27 日于拉罗汤加

选自《南太平洋的风:库克群岛生活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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