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记忆

有个德国人叫阿比•瓦尔堡（Aby Warburg），他认为艺术不是线性发展的，没有什么传承一说。所谓艺术基本上是生活经验的记录，集体的和个人的，是过去经验与当下经验的对冲，再学术一点说，就是行动的悲剧和观念的沉思的混融。注意，这里已经开始出现记忆的位置了，因为只有记忆才是通吃始终的东西，亘古不变。

瓦尔堡收集了许多图像，有绘画雕塑版画，也有草图照片，甚至手稿和杂志剪裁。他干了许多年，汇集成六十多块图版，蔚为大观，取名叫《记忆女神图集》，这就是他的艺术史了。可惜的是，还没有进行具体研究，他在1929年逝世了，给后世留下了巨大的财富，也留下了无尽的谜团。从此，图像在艺术史中有了非常高的位置，我辈从事摄影也难逃瓦尔堡布下的天罗地网。

把艺术史转化为图像史，这是瓦尔堡最惊世骇俗的地方。他认为，艺术是一种原始情感的表达，它本身就是巫术的遗存，保存着巫术般的功能。这其中记忆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时间长久远，记忆永流传，其它的风格呀，语言呀，都是表象。

如果我们顺着他的思路来看摄影，不少问题就清晰了一些，也似乎简单了一些。比如：我们看见了什么？我们拍下了什么？别人看我的照片又感受了什么。

《记忆女神图集》49号版图中，有一幅《凯撒凯旋图》，作者是曼泰尼亚，这是名作，我感兴趣的是它传达出的情绪与心情。十多年前，我在幼儿园给小儿他们拍过一张照片，倒不是碰巧也是很低的视角和一群密集的人物，而是他们的情绪与状态似乎也有些酒神的醉舞，难道说，五百多年后，军士们的古代精神，通过生命的张力与记忆，在时间中蔓延了下来。

摄影中的叙事是风轻云淡的，可以说留存不下什么，这些小朋友也并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但骨子里的兴奋是真实的，它们来自久远的记忆。这些主观的精神超越具体形式的存在，将会更长久地进入我们的眼睛里，留存在记忆中。

图说：

曼泰尼亚，《凯撒凯旋图》，1484-1499，汉普顿宫皇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