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出炉！今天我们来聊聊真实

自由攀岩者亚历克斯·洪诺德(Alex Honnold)赤手空拳，不戴绳索，征服了世界上最著名的岩石——约塞米蒂国家公园3000英尺的El Capitan。

这是一次最真实的绝地探险记录。

8位摄影师背负摄像机，在绳索的帮助下攀爬拍摄，影片制作周期长达807天。

所有人都在用生命博弈。

正是这种真实的、高危险系数的挑战精神感动了观众，也感动了奥斯卡。

毕竟在这个虚拟的网络时代，人们越发能感受到生活中的种种虚假。而纪录片一直承担着传递真实的功能，为的是保留这个世界最纯粹的影像记忆。

但在纪录片行业的讨论中，我们也经常涉及到这样一个问题：如何确保纪录片的完全真实？事实上，在镜头介入后，我们所拍摄到的那些事物大部分都会有一些自然或不自然的改变，包括经过后期处理的声音、图像、剧情也没有办法保证百分百还原现场。

在此次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提名中，还有一部优秀的影片，虽然未能获奖，却同样有触动人心的力量——《滑板少年》Minding the Gap。

在《滑板少年》的末尾，每个在生活中挣扎的人物看似都过上了比以前更好的生活。但导演刘兵坦言：“这个结局是构建的，不是真实的。这是讲故事的一种方式，即使它是一部纪录片，但也需要一些基础的构建，无论故事的主心多么真实，你捕捉到的细节多么真实，但你依然是在构建一部片子。对于我来说，我希望能为观众带来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局。”

不真实的内容，也能出现在纪录片中吗？

▌什么是真实？

真实是不加以修饰的现实世界。这意味着，纪录片拍摄者不能以任何理由去改变拍摄对象的生活和情感状态。

《盲行者》发行总监郑泉在接受GZDOC的采访中谈到，在拍摄过程中，盲人曹晟康无法理解为何摄制组拒绝提供帮助——英文不好的他独自来到异国他乡，可身边的“旅伴”却只是履行纪录者的职责，对他的求助“充耳不闻”。郑泉说，唯一的干预界限是“生死”，只要没有涉及到生命的问题，拍摄组几乎不会干涉。

但是纪录片的拍摄也不是生活现状的完全复刻，通常来说，拍摄者会确定一个主题，而所选取的拍摄对象必定是对于该主题有一定代表性的群体。但这种情况不包含所有的纪录片拍摄。

王杨导演在《真实之路：中国当代独立纪录片》一文中提到：“对于现实诗意的重视，使得今日的中国纪录片告别了对客观过分的依恋，进而走向创作的心理机制内部……诗意开始解冻顽冰，无论是社会学、政治性、还是个人生活、对于生命的思索都更加拥有灵性。”

加拿大盐之影业创始人、首席执行官乔青山认为，致力于记录真实的纪录片或基于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是“把一个人的记忆发掘出来去唤醒公共记忆”，责任很重。

▌你看见的是真实吗？

“纪录片教父”约翰·格里尔逊认为，纪录片是“对现实的创造性处理的影片”。那么经过“创造性处理”之后，观众所看到的影片还是真实的吗？

纪录片导演周浩认为，纪录片的真诚比真实本身更加重要，因为“其实没有什么真实，真实都是被导演构建出来的，为什么会有蒙太奇，你是把生活重新架构过了，重新构建了一个世界，只是说它的演员是现实中的人物而已。”

周浩举过一个例子。在他拍摄纪录片《书记》过程中，书记曾让他“出去一下”。周浩离开了办公室，摄影机没有关。书记把秘书叫进来，从口袋里面掏出大概十万块钱，说：“我马上要被调走了，这个钱等我走以后退给纪委。”看到这个片段的时候，周浩很震惊。后来，这个书记——郭永昌因为贪污受贿入狱。周浩把这个片段放进了纪录片中，他一度认为自己干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书记》剧照

再之后，周浩看到一个观众在豆瓣上留言：“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片段是书记故意让你拍的吗？”

事实难辨。

还有一档纪录真人秀《奇遇人生》播出后，观众一致好评，称：“太真实了。”

然而《奇遇人生》并不是标准的纪录片，因为他设定了每期的邀请嘉宾，设定了拍摄地点。可是为什么大家觉得《奇遇人生》很真实？

导演赵琦说：“是因为我没有要求任何嘉宾具体去演，而是真的用现实环境带给他的一种感受来展现他的‘我’。”

▌你看见的是不真实吗？

纪录片的真实性饱受质疑的例子不少。

在去年上映的纪录片《最后的棒棒》中，导演何苦完全融入了拍摄对象——重庆解放碑自力巷的“棒棒”群体。他和“棒棒”工人们同吃同喝同睡，一起出去揽活工作，也运用了自己的商业思维对“棒棒”的工作进行了“改革”探索。

这一行为引发了观众的质疑，因为纪录片导演不应该和拍摄对象过于频繁的互动。但在另一个角度，何苦也同样是自己的拍摄对象之一。他记录了自己从正团职军官转业后的人生状态，尽管这一选择不是人们所预设的正常走向，但这依旧是他的真实生活。

中广协纪录片工作委员会副理事长陈宏在谈到真实性的问题时说道：

“真实有三个层面，也就是真实的三重境界。

第一是我们所见到的真实。就是我们所见到的真实叫我们看到一种现象。

第二叫真相，就是关于一个事件完整情况的抓取、组合，然后通过这样的一个印象，让人看到这个事件完整的状况，我们叫真相。

第三个境界叫真理。就是不光看到事件的完整性，看到真相，还通过它看出一般事物发展的规律。从真实、真相到真理，这是纪录片要修炼的一个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