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城市观察︱消失的五金店，韩国工业的“另一面”

在你生活的城市，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一枚合适的螺丝吗？五金店或许是一个答案，但越来越多的五金店正在消失。

在韩国首尔，乙支路（Euljiro）正是一处五金店的集中地。从街景上看，这里有连片密集低矮的建筑物，很像中国一些城市的城中村。超过一万间店铺售卖不同规格的线路板电线、灯管、链条和齿轮。

你能在这里找到已经停产的电器和配件，也能现场下单订制一件模具——除了售卖成品，这里还藏着大量手工作坊，几天甚至几小时就能完成生产。从原材料到生产者，这里有完整的生态链。老年人和年轻的极客都是乙支路的常客。

60岁的金学律（Kim Hak-ryul）经营着一家铁匠铺，从1950年代开始就在这里售卖各类铁质模具。和他一样，最早这些手工作坊曾为三星和LG服务。

电子品牌和财阀之外，金学律这样的小生产者是韩国经济腾飞的另一面。

不同于大的生产者只接受大批量的订单，金学律认为这条路的价值在于可以少量订制。最近，他接受了《卫报》的采访。“在乙支路，我们总能很快交货，一两天或是几小时。这在美国或是其他地方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甚至更久。”

“但在首尔市政府眼中，这些价值根本不算什么”，乙支路和金学律们正面临被驱逐的威胁。2018年10月，首尔市政府通过了一项开发计划，将拆除乙支路现有的所有商铺，代之以写字楼和公寓，与已经开发好的清溪川地区连成片。

“我们手足无措，不知道能去往何处”，金学律称，他的生意仰仗的是乙支路完整的生态链。但根据目前的征收方案，每户店主只能按照此前的营收状况，获得4个月的经济补偿，除此之外，他们只能自谋出路。

城市规划师朴恩善（Park Eun-seon）创办了一个名为“倾听城市”（Listen to the City）的民间团体，驻扎在乙支路的一间餐厅。她告诉《卫报》征收方案的不合理之处。

乙支路大部分的商户都是租户，而非房东。根据韩国法律，只要获得四分之三以上房东的同意，开发商就可以进行拆除。对于乙支路的拆或留，租户们并没有足够的话语权。

再加上，大部分人使用现金交易，账面上显示的收入可能远远低于实际状况。政府并没有考虑选择一片完整的地区进行集中安置，各户只能被打散，零星四散在城市各处。“考虑到机器噪音和污染，他们可能不是理想的邻居。”

“这是首尔最古老的一片区域，所有一切都从二战后自发生长。人们在这里工作生活，创造了自己的历史”，朴恩善称，这里有这座城市“活着的历史。”

根据《韩国时报》，乙支路的开发属于更大范围的区域更新。2003年，清溪川地区最先被改造，一段高架路被拆除，被遮盖的河岸得以恢复，这片水域景观如今成为首尔最热闹的社交场所之一。

清溪川的成功带动了附近地区的房产开发，区域更新的范围从首尔市政厅延伸至东大门广场，后者由已故的知名建筑师扎哈·哈迪德设计。乙支路正在更新范围之内。

75岁的李培雄（Lee Bae-woong）是一家五金店的老板，此前他接受了《韩国时报》的采访。他表示，光是打包不同规格的螺栓就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不同配件需要分门别类打包安置，一旦混在一起，没人能重新筛选，“那就等于是一堆废铜烂铁了”。

但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根据《韩国时报》的报道，许多商户已经收到了恐吓信和不同形式的暴力威胁。

1月底，一个名为清溪川反士绅化的组织在乙支路进行了抗议。年轻的艺术家、设计师以及一些创客都加入了抗议。

在多次抗议示威后，首尔市长朴元淳提出将重新考虑这一地区的更新计划。目前，开发计划尚未被取消，朴元淳表示将邀请专家委员会考虑替代性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