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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乡愁,藏在“吃”里

味觉,是我们对于家最原始的记忆,也是“人间温情”极好的载体。或许是一份煎饼,又或是炸肉圆、八宝饭,这些食物中,蕴藏着每个人最为难忘的生命情感体验,也流淌着中国人的“乡愁”。也许它们并不足够精致,但却是每次回到家乡都必须要吃的那一口,也是出门在外最惦记的家的味道......
你心中的家乡味或者年“味”,是什么味道?

年味
年味
年节里的苏北肉圆

黄勇明
时间匆匆而过,一晃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但儿时的味道,却在舌尖和心底牢牢扎了根。其中,最让我自豪的,就是父母亲手做的苏北肉圆。
小时候吃肉圆,要么是在亲戚家的酒席上,每位客人按份子享用三只肉圆,要么是在过年前一两天的晚上,此时已接近“忙年”尾声,父母为了那几百只肉圆,要准备上一天的时间,而我们姐弟仨一直在旁边逡巡、等待……
一大早,父亲就骑着自行车去了镇上的菜场。他是个急性子,只过了个把小时,就又推着自行车出现在了院门外。自行车的前篮和后座上,堆放着做肉圆必需的材料:五六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大把绿油油的小葱,三四两黄灿灿的老姜,还有一小包淀粉……当然,还有两样主要材料是不用买的,糯米和鸡蛋。糯米是自家产的,特意留到过年,鸡蛋是家里母鸡生的,攒到几十只,才够用来做肉圆,它们的味道都比买的要好。
据说,母亲刚嫁过来时,并不会做肉圆。后来,她和父亲一起学习研究,每年春节前练习一次,在失败了几回之后,终于成了做肉圆的好手。他俩联手做的肉圆,不管是外观,还是味道,都要胜于邻居和亲戚家的肉圆。我家炸肉圆时,几个表哥总会闻着香气过来串门,候在灶台边吃上十只,才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有点好笑的是,我家的肉圆必须父母联手,离开了父亲的从旁指导,母亲做的肉圆要么咸淡不均,要么会在油锅里散了形;而母亲的细腻,则让肉圆更加入味,外形也更加圆巧。也因此,父母经常争执,到底谁的功劳更大一点。
做肉圆,选肉很重要。不能太瘦,也不能太肥,最好是红白相间的五花肉,如此,做出来的肉圆,吃起来才能外脆里嫩。那时候,还没有绞肉机,母亲把肉先切成块,块再切成片,片再切成条,条再切成丁,然后,再不停歇地反复剁来剁去,直至成为肉泥。这个剁肉的过程,要花上一两个小时才行。因此,老家做肉圆的过程,也被称为“斩驼子”。
把大块肉变成松软有弹性的肉泥,看似一个简单重复的过程,但也是有讲究的。这活儿只能交给细心有耐心的母亲来做。有一回,母亲临时有事要出去,就让老爸来顶替,结果,只经过一小会儿功夫,肉泥也成形了,看上去和老妈剁的差不多。可用手抓一把细看,好多细小的肉仍然黏在一起,藕断丝连呢。而肉泥没有彻底剁开,会明显影响肉圆的细腻口感。
家乡的肉圆,不同于上海见到的肉圆,里面并不是纯肉的,而是在肉里加入了糯米饭,饭和肉必须均匀地交融在一起。糯米饭得提前煮熟,等熟透了,即可盛出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盆里醒一醒。否则,饭在锅里待久了,就会因为锅里余热而变硬,到时候揉搓成团会很费劲,而且,肉和饭也不能均匀拌到一起了。
又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老妈终于将饭和肉均匀揉成了一大团,之后,她把肉饭团平铺在大瓷盆里。此时,就要往里面打入生鸡蛋了。鸡蛋的个数,与饭肉的量以及准备做的肉圆个数也得成一定比例。一般来说,做200肉圆,需打入20个生鸡蛋呢,鸡蛋少了,会影响肉圆的香嫩,还容易导致肉圆在油锅里散形。小时候,经常听到哪个邻居家今年做的肉圆失败了,往往就因为一两个小细节没有把握好。
打入生鸡蛋时,葱花和姜泥也需一并倒入。之后,老妈就用双手不停地在里面翻来覆去地揉搓。此刻,我和姐姐们已经能闻到葱姜的香味了。等到完全揉搓均匀后,就可将盆端到锅边了。糯米饭容易粘手,所以,事先还需准备一大碗淀粉水用来湿手,这样还可以加快搓肉圆的速度。
大半天的准备工作完成后,就到了最后的炸肉圆环节。在锅里倒入大半锅的菜油,将其煮至沸腾,再到油面平静无声,就可以搓肉圆下锅。搓好一个,轻轻放入油里,再搓下一个……因为不能事先搓好所有的肉圆,所以,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十分累人,因此,中间父母还得换班呢。
小时候,站在灶台边,看着一个个肉饭团缓缓滑入油锅中,在油花里上下翻腾,颜色悄然变化,越变越深,心中激动而满足。随着锅里飘出浓郁的香味,第一锅金灿灿的肉圆出锅了,我们姐弟仨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被烫到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再等一小会儿。而父母则满含笑意地看着我们的狼狈相。
过年前要忙的事情很多,比如掸尘、扫地、擦窗、贴春联等。有些事只适合白天做,所以,父母经常把炸肉圆的活儿放到晚上。有时候,等到第一锅肉圆出锅,往往已是夜晚十点以后了。对于儿时的我们来说,晚上十点平常可是睡得正香的时候。
此时,就是考验吃货毅力的时候了。那些年,我和大姐总是能等到最后,睁着已犯困打架的眼皮,满足地把香脆鲜嫩的肉圆塞进嘴里,一只,两只,三只……二姐是最没耐心的,当我们终于吃到肉圆时,她总是早已进入了梦乡,我们好心叫她,却怎么也叫不醒!
如今,过了许多年,这件事还时常被我们拿来互相嘲笑。
年味
记忆里的葱油香

阿君
不知从何时起,坐车时我变得睡不着了。想起以往一上车落座便呼呼大睡,如今两眼巴巴盯着窗外能看一路,不禁唏嘘,这大概就是岁月赠予的礼物吧。
简而言之,老了。
老了,好像都会得一种“病”,念旧。而在我的字典里,“念旧”是绝对的褒义词,怀念故旧,怀念往事,怀念故人。我还是喜欢“念旧”这份岁月的馈赠的,就像此时,班车的窗外是一段写意的乡村公路,两侧方方块块的农田里,丰收装进了粮仓,弯腰的老农正播下新的希望。每见此景,我总能想起她,微驼,黝黑,还有无论多忙都梳得精巧盘在脑后的发髻。她,就是我的外婆。
外婆有一双像男人一样的大手,青筋四起,摸起来毛毛的,粗粗的,但却是这双手,给了我对于美食的无尽记忆。清明团子、南瓜小饼、糯米饭糍、腌皮蛋、酱脆瓜……最普通的食材,最原生的状态,却是最地道的美味。
而我今天的念旧,是念一份来自舌尖上的亲情——有那么一碗面,让我热泪盈眶。
霎时,我仿佛又看见围着土布围裙,站在灶前忙乎,回头冲我笑的外婆。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这么认真地回忆一个人了,还没写上几个字,已然热泪盈眶。记忆的闸门逐渐打开,也是现在的时节,芒种前后,那时的我正读高一,周五放学回家将近三小时的路程,在公交车上睡了一觉又一觉,揉着惺忪的双眼,一下车就看见了正在田里插秧的外婆。夕阳中,外婆尽力挺着背,抬起右手,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眯着眼对着我笑。那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却。
“不种咧,回去给阿君烧夜饭去了,读书公子回来哩!”说着便从泥水中拔出双脚,和隔壁田里的阿婆“道别”。衣袖早已湿透,哪还擦得了汗?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草帽与额头的缝隙中争相顺流而下,黝黑的脸庞不知何时沾上了烂泥,我伸出手去,想给外婆擦擦,而她总是往后一躲,生怕我一碰到泥水就会永远变成种田娃似的。我知道,这是外婆疼爱我的一种方式。
刚摘的番茄还没啃完,灶头间就已“呲里啪啦”热闹起来。一蹦一跳地进了厨房,左探右看,外婆正炸着刚从屋前地里挖起来的小葱头呢。“葱油拌面!”我惊呼。可以简单到什么都不放,就只是用点葱油、酱油拌拌也照样香气扑鼻,诱惑难挡,是我夏日里真真最爱的那一口。我是一个不爱吃葱的姑娘啊,是那种吃个炒饭也会把葱粒一颗颗往外挑干净的处女座强迫症晚期患者,但很分裂的是,葱油拌面我却能吃得狼吞虎咽。葱经过热油的洗礼,被洗炼得醇厚深邃,沉淀下特别的香气,成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我把它称为“最平凡的惊喜”。
至简至淡,至清至味,大约说的就是葱油拌面吧。煮一团在阳光下晒得干香的卷面,熬一碗喷香的葱油趁热浇上一大勺,再淋上些许酱油,一拌,这美味便成了。白嫩的香葱变成了黑乎乎的焦葱,香气四溢,让不吃葱的我食指大动,连连咽口水。而我的碗里,也总是会不经意地多出一个大大的太阳蛋,如同外婆灿烂的笑。

外婆的葱油拌面是再也吃不到了。惊喜的是,前些日子回娘家,老爸的“随便吃吃”竟有了意外的惊喜。葱油拌面,丢失了快18年的味道,不曾想,就这样毫无准备、毫无预见地与之重逢了。这熟悉的面香、葱香、酱油香,和着面条的热气,竟夸张到让我心潮澎湃,狠狠消灭了一大碗!
幸福就是如此简单。所以,当女儿问我“今天你怎么吃了这么多”时,我笑了,告诉她,我在寻找记忆中的味道。我是幸运的,毕竟我终究还是寻到了。
年味
跟“海蛎子”一起过年

付婷
元宵一过,这个年就算过完了。虽然已经回到上海,并且开始工作了,但我的“魂”似乎还留在老家大连,沉浸在海边城市的年味之中,难以自拔,有点惆怅——
其实,工作以后,身在他乡,每年一次的团圆,心中对于家的点滴印记格外深刻。
二十六七个小时,一路奔波,下了火车的那一刻,代替寒冷袭来的,是扑面的年味儿:沿街高挂的大红灯笼,路边绿化璀璨的灯饰,还有人人洋溢的笑脸。
借着这次春节回家的机会,我又重温了一遍小时候经常去玩耍的那些地点,高山、大海,曾经的玩伴,喜欢吃的美食,年节前后的民俗风情,还有那些深埋在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感动……
忘记了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一种表述,大体意思是,对于我们这些远离家乡的游子,走着走着,我们就成为了故乡的过客,从此,故乡只是你印象中停留的样子,再也没有你参与的身影。
虽然有些伤感,但却能比乡里人更易发现和体味到家乡那抹浓浓的韵味。
我的家乡大连,被称为北方的明珠。家乡人说的话、办的事,都有一股“海蛎子”味儿,海蛎子,也就成为了大连人的代名词。我曾猜想,是不是因为家乡的海边,到处都是白花花的牡蛎(也叫生蚝,大连人称为海蛎子),这些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贝壳,有一点点养分,就会繁殖成“漫山遍野”,气势磅礴。
七岁以前,我长在海边的渔村,没有上过幼儿园,是大海和连绵的高山抚育了我。用母亲的话说,从我会走路开始,就恨不得一天24小时赖在山上、海里,有时候到了饭点,都找不到我的人。被散养惯了的我,对大海和高山有种特殊的感情,直到如今,过了八年之后回乡,我站在海边,依然会感受到,内心立刻静了下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人们说,“三两粮”的年代,大海救了不少人的命。在内陆地区挖草根啃树皮的时候,生活在海边的渔民则将目光投向大海,很多以前渔民们不会吃的东西,像海藻、海白菜、牛毛菜等,烹饪后发现,竟可以变成餐桌上不可多得的美味。就连鲍鱼、海胆这种如今的高贵海鲜,曾经可都是被渔民厌弃的“边角料”。
对于海边的人来说,入冬以后,虽然海水泛冷了,有时候近海浅滩还会结冰,但渔民依然可以吃到许多的“鱼味儿”。
小时候,入了冬,家家户户都会晒各种鲜鱼干,黄花鱼、鲅鱼、海鳗鱼等等,应有尽有,有时还会晾晒鲜海兔和大虾海米。不是因为吃不到新鲜海产,而是这些被冬日冷风和暖阳熏烤过的海味,跟新鲜海味比又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因而成为冬日里渔家人嘴里闲不住的“零食”。
从晾晒海产的那一刻起,过年的韵味就开始积淀了。
海边人过年,是必吃鱼的。鱼肉饺子、鲜鱼炖豆腐、炸鱼等各种吃法。逢年过节,必行的一道工序,我们称之为“走油”。
“走油”一般在除夕前一天就要做完。家家户户都要把准备好的食材,如丸子、鱼、虾片等大人小孩都喜欢吃的东西,在油锅里炸出来。这时候,晾晒一冬的鱼干,又派上了用场。每到这天,奶奶都会准备一个干净的大盆,母亲会把炸好的鱼、虾、牡蛎、红薯丸子、鸡肉脯等美味都放到盆里晾着。我们这些小辈们,就会围在盆前,不时用手抓来吃。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有筷子,但我们还是喜欢“下手”,其中最爱的,就是那些刚炸出来的海味儿,还有自家做出来的红薯和香椿丸子。
而伴随着“走油”,“封运”贴春联活动也开始了。整个年味,此时发酵到极致。
北方的冬天很冷,尤其是靠近海边的大风天气,让农村贴春联成为一项技术活。用胶带纸贴的春联,经过寒冰和大风的洗礼,在门前不会停留超过三个小时。这时候,就着灶上的热乎气儿,奶奶会熬糨糊,把面粉放到水里,在灶上煮上一会儿,直到浓稠的糨水可以用来“封运”了,父亲会带上我们这些小辈,房前屋后开始贴春联。刚贴的春联,摸上去还是热乎乎的。我最喜欢做的,是在横批上贴“挂钱”,五色的剪纸“挂钱”一挂,年,就真的来了。
从七岁搬到城里后,由于楼房的封闭性,贴春联再也不需要“糨糊”了,用胶带纸一粘,似乎福运就被封住了。但这样的仪式,总让我觉得少了些什么。
照例,除夕中午,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那一桌满满当当的饭菜,少不了新年的发糕和新蒸的红枣馒头。收拾完碗筷,下午,就开始准备包饺子了。父辈,则负责去祭祖请神。
我们家的新年饺子,总是好几味馅料。但鱼肉饺子几乎年年都做,因为我和弟弟都喜欢。用来包饺子的鱼,是刚出网的鲜鱼,吃得较多的,就是黄花鱼馅,三斤以上的鲅鱼包的饺子,味道也极佳。但母亲说,海鳗鱼的饺子,味道要更好。
母亲自小在海边长大,十三岁就开始为全家掌勺,烧得一手好菜。做海鲜饺子,从和面调馅,到饺子包好,用不了两个小时。特别神奇的是母亲对鲜鱼肉的处理方式,一手捏着鱼头,一手从鱼鳃开始一路而下,将两边的鱼鳍分别撕开,鱼刺就全部剔除了。每到这时,我都会想到“庖丁解牛”这个词儿,不禁赞叹母亲手艺的纯熟。
除夕夜里,家人一起守岁。伴着新年的钟声敲响,大人小孩儿都出去放烟花、放鞭炮,这时候,母亲会再煮一锅新年饺子,在大年初一来临的时刻,一人吃上一碗,然后就互相拜年,孩子们领到红包,老人们满脸欢笑,新的一年开始了。
老人们说,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月二十三,还要吃糖瓜,麦芽糖做的白色或金色糖球,一直甜到心里去。这种酝酿充足的年味儿,从初一起早拜年开始,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圆月”,享受着天伦之乐。
海边的渔民,正月十三还有一场热闹的活动,祭海神。然而长大后,我似乎再也没有参与过这项仪式。
记忆里,每到了那一天傍晚,所有出海的渔民都要在海边摆上香案供品,渔船要披红挂彩,燃放烟花爆竹庆贺。村镇还会组织舞龙舞狮、扭秧歌等庆祝活动,好不热闹。每家渔船,都要自己手工做一个渔船模型,船里安装电池灯笼。这一项活动,渔民要亲自动手,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
到了晚上活动开始,家家出海的渔民把自己做的渔船模型放到海里,一艘艘小船,承载着渔民美好的希望,伴随着热闹的烟花爆竹声,被潮流推送着,驶向深沉静谧的海洋深处。这时,大家会热闹地讨论谁家做的模型好看,谁家的船灯规模宏大、驶得最远,这一年的收成定然不错。远远地,还可以看到船里闪亮亮的灯光,映衬着天空的明月,和岸边灿烂的烟火,能够感受到那种沉甸甸的幸福。
初一“不扫地”,初五“迎财神”,初七“管小孩”,十五“闹元宵”,十六“走百病”,十七“管大人”,二十七“管老人”……
都说年是孩子过的,在大人心里,年就只有不尽的忙碌和虚长的年岁。
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年早就在我们的身体里了。不管我们多大,走得多远,她都在我们的记忆里,融化在我们的血液中,成为属于自己的,属于中国人的幸福。
年味
行囊里的煎饼

杜培丽
每次春节后返城,我的行囊里总被妈妈塞上厚厚的一摞煎饼。
“煎饼耐放,你再多带五斤,这个外地吃不到正宗的,你从小就爱吃……”妈妈边装边唠叨着。煎饼是妈妈在春节前亲手烙制的,这也是我在外地工作后,最常想念的家乡味道。
煎饼大若茶盘,薄如蝉翼,烙得好的煎饼很薄,以至于我带着临沂煎饼到南方吃时,许多南方人都以为在吃“纸”。煎饼,是沂蒙地区民间传统家常主食,也是久负盛名的山东地方土特产,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山东沂蒙人民即开始食用煎饼。《沂蒙》《红日》等影视剧中,“沂蒙红嫂”为前线战士烙煎饼充军粮的场景,让不少人认识了煎饼。
我在陕西、上海等地,每逢有人问起我家乡,回答之后,对方常会兴奋地说:“哦!沂蒙那里出煎饼!”在《舌尖上的中国》中,原生态的“煎饼”也曾素朴出镜。镜头里,那古朴的小村庄,憨厚的沂蒙老乡,香喷喷的煎饼卷香葱和极具食欲的红烧肉,分明就是我童年记忆中故乡的模样。
妈妈烙得一手好煎饼。细细数来,我吃过妈妈烙的麦子煎饼、玉米煎饼、地瓜煎饼和杂粮煎饼,各有各的清香脆甜,不变的是咬劲十足。因为是纯手工制作不添加任何东西,所以制作出来的煎饼有种天然谷香,入口回甘。
小时候在老家过年的记忆很少了,可是当年妈妈烙煎饼我在旁边帮着添柴烧火的情景始终没有忘记。记忆中,妈妈清晨就把麦子、玉米等原料加工成“糊子”备用,然后在锅屋支起生铁铸成的圆形鏊子,鏊子的热度至关重要,太热容易焦煳,过凉煎饼潮湿粘牙,所以妈妈总提醒添柴禾的我注意火候。
只见妈妈从盆里挖出一捧“糊子”,放到烧热的鏊子上,双手扶住,逆时针从边向里滚,毫厘不差地滚一个圆,白色的热气一下子腾起来,紧接着,拿着煎饼齿子(烙煎饼的工具),刮,摊,滚,擀。在充满谷物香甜的雾气中,一张张煎饼新鲜出炉,正如蒲松龄《煎饼赋》里所描述的“圆如银月,大如铜缸,薄如剡溪之纸,色如黄鹤之翎”。
值得一提的是,每次烙完煎饼,妈妈都会做一个塌煎饼。就是往尚在鏊子上的煎饼里磕俩鸡蛋,并将先前调制好的菜馅均匀地摊在煎饼上,再将另一张烙好的煎饼盖在上面,双手压实旋转,待五成熟时,翻个身继续烙,直至煎饼两面都泛出油黄花纹时,用小铲将其叠好,再切成矩状即可。刚摊好的塌煎饼,烤得焦黄脆香的外皮下若隐若现透着五颜六色的菜馅,捧在手里,咬上一口,外酥内软,馅鲜饼香。
煎饼最百搭,可以包裹和容纳各种食材,从山珍海味到家常小炒,丰俭由人,多寡随意。初春时候,妈妈从院子里掐下新鲜的香椿芽,剁碎炒土鸡蛋,卷在煎饼里,美味便成了。煎饼卷大葱,是最简单的吃法,但滋味最悠长,吃时卷以葱段豆酱,一口下去,小葱冲破煎饼的包裹,厚重的豆酱与辛辣的葱汁以及喷香的煎饼交织,过瘾极了!
关于煎饼卷大葱,妈妈给我讲了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很久以前,在蒙山有个秀才田壮,因为得罪恶霸被关进大牢,恶霸扬言49天不准送饭,只准送笔墨纸张。后来,田秀才的妻子巧珍在睡梦中得到蒙山娘娘的指引,烙制煎饼,放上大葱提着豆酱给田壮送去,看大牢的以为煎饼是纸、大葱是笔、豆酱是墨,就没多盘问。就这样,过了49天,田秀才不但没被饿死,反而神采奕奕。善良的巧珍,为报答蒙山娘娘的恩德,热心地给四邻八舍传授煎饼技艺,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烙煎饼在八百里沂蒙传开了。
刚出锅的煎饼疏松多孔,又脆又香,彻底放凉,就慢慢回软变韧。逢年过节我回老家,妈妈总是拎出几张新烙的煎饼,让我卷着满桌子菜,吃个风卷残云,妈妈只是看,脸上荡漾着微笑。

我们的·乡间米道
黄勇娣 编著
郑越文 责编
复旦大学出版社
自 序
米道,是取了上海话的发音,就是“味道”的意思。乡间米道,意即乡间的味道,既是对乡间美食的探寻,也是对都市人乡愁的回味和表达,更是对上海周边乡土生活和文化的记录。
作为一名记者,我在上海乡间行走十多年,除了采写各类主题报道,还练就了一项小小的业余本领,那就是对哪个区有什么正宗特产、哪个小镇有什么地道农庄、哪家农家乐的哪道菜最好吃“知根知底”,可以做到如数家珍……久而久之,有同事或朋友要去市郊游玩,都会来找我推荐吃、住、玩的地方。
五六年前,我所在的报社进行新媒体改革,我们部门开了一个自媒体公号,取名“乡间米道”,建议我好好写写沪郊的吃喝玩乐。这就是乡间米道的由来。
后来,随着“上观新闻”新媒体的崛起,我申请开辟了“乡间米道”专栏,定期采写关于美食和乡愁的文字,一度备受关注,每篇文章出炉都能收获不少点击量,并在同事和朋友中引发讨论,其中不少美食文章还被人悄悄收藏,以备下乡觅食之需。再后来,在许多朋友的劝说下,我开出了个人微信公号“乡之米道”,希望能以更自由、更个性化的方式,挖掘乡间美食、乡间人事,表达对乡土生活的喜爱和向往。
几年来,在这个微信公号里,我做了各种探索和尝试,渐渐地把自己个人的表达,变成了整个朋友圈的“乡间米道”体验和写作交流。一开始,是吃货朋友带着我去芦潮港码头、金山嘴渔村、老沪杭公路等地方寻找特色小店、乡土菜肴,后来,是一些古镇或小店主动邀请笔者去品尝美食、挖掘报道,再后来,笔者认识的一些郊区干部或朋友也心痒难耐,拿起笔主动帮笔者写起了这一类型的文章,于是公号上陆续出现了“儿时米道”“故乡米道”“年味”“春味”“我的传家菜故事”“米道科普”“绿色米道”系列推文……渐渐地,“乡间米道”还成了一种现象,一些地方甚至以此为切入点搞起了文明创建和民俗活动。
在友人们的文章里,我收获了不少感动,也惊讶于各行业人士的文笔功力。金山区一位女干部看起来风风火火,但没想到,她拿起笔来写的一篇《妈妈的多心菜》却细腻无比,把祖母含一片多心菜在嘴里半天的细节写得幽默又让人心酸,让人在乡土美食的回味中,感叹过去生活之艰苦和人世温情之美好。时隔一两年,某天深夜,她在繁忙的党务工作之余,又写了续篇《父亲的豆瓣香》,同样风趣而伤感的文风,表达了亲人之间平凡而伟大的情感。类似的文章,还有《那一碗馄饨》《西港桥吃面》等,带人们品味的不仅是美食,也是个体的人生体悟,都有着淡淡的忧伤、浓浓的情谊。至于“我的传家菜故事”系列,更是激发了朋友们表达的热情,大家纷纷拿起笔记录下家的味道、亲人的味道、爱的味道,以及美食故事里的醇厚家风。
在我看来,乡间米道的红火,也契合了当前一种思潮,说它是“逆城市化”也许太简单,但都市人越来越渴望回归乡土是个事实。即使不能拥有诗和远方,至少还能去乡间走走逛逛、吃吃喝喝,让心灵休憩片刻。“乡间米道”是一个好的载体,不管是关于“吃”,还是关于“乡愁”,或是关于“人间温情”,都能引起共鸣、实现共情。
不得不说的是,“乡间米道”快乐生长的过程中,也得到了各方的关爱和支持,在这里对上观新闻、上海市金山区委宣传部、上海市农业科技服务中心、上海市农产品质量安全中心等部门一并表示由衷感谢。
最近,我重读了几年来的“乡间米道”文字,从中精选部分,集结成册,希望能以更郑重的方式进行记录和收藏,留住上海乡间的特色美食,留住作者们难忘的生命情感体验,留住上海郊区乃至远方故乡的民俗文化。对于我和朋友们来说,这也是一场线上线下互动的乡间雅集,希望能与更多读者和朋友分享。
原标题:《中国人的乡愁,藏在“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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