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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如何同时当插画师、空乘、小说家、大厨?
原创 沙青青 新星出版社
1940年5月20日半夜,伦敦市中心南肯辛顿区的一家别致的俄罗斯茶室中,一位中年妇人被众人簇拥着押了出来。
她名叫安娜·沃尔科夫(Anna Wolkoff),是一位在伦敦避居多年的白俄后代。安娜的父亲曾是沙皇时代派驻英国的海军武官,十月革命发生后选择留在了英国。或许是因为特殊的家庭背景,安娜·沃尔科夫一直持极右翼的政治主张并对法西斯主义情有独钟。1940年初,她通过英国本土极右翼分子的秘密结社网络结识了一位持类似极右翼观点对美国外交官泰勒·肯特(Tyler Kent),并通过这名外交官获得了罗斯福与丘吉尔之间的机密通讯记录,并将之转交给了一位意大利大使馆的武官。不久后,英国军情五处就发现并破获这桩间谍案。5月18日,在英国人的要求下,美国驻英大使约瑟夫·肯尼迪(Joseph Kennedy)撤销了肯特的外交豁免权,军情五处随即将其逮捕。两天后,五处的特工们登门逮捕了安娜·沃尔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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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逮捕安娜的过程中,有一位11岁小男孩惊讶地目睹了整个过程,他的母亲恰好是安娜·沃尔科夫的“厨娘”。男孩名叫连·戴顿(Len Deighton)。
“半夜,我听到有汽车到达的声音。我和我的父母挤在一起。我探出窗外查看情况。巷子里停着两辆警车,特勤处的特工们正在砸她家的门。”
二十多年后,已经成为知名小说家的连·戴顿在回忆自己的创作经历时表示,“我家就住在安娜·沃尔科夫的隔壁。她在家办宴会时,就会请我母亲去厨房帮忙……我之所以会写间谍小说,或多或少可能与童年时代的这个意外经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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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10月,连·戴顿出版了自己第一本间谍小说《伊普克雷斯档案》,当时他的正职是广告插画师。在成为插画师前,他曾在英国皇家空军服役,学会了摄影与飞行。退伍后,靠着复原补助去圣马丁艺术学校学习美术。在正式成为一名插画师前,戴顿还短暂地在英国海外航空公司上过班、当过空乘,同时还是一位兼职大厨。实际上,除了飞行、绘画与写作外,厨艺也是戴顿另一大爱好与特长。在自己的第一本小说问世前,戴顿发明的“食谱插画”(Cookstrip)专栏就已率先刊登在了报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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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戴顿的食谱插画
《伊普克雷斯档案》出版时,恰逢首部“007电影”《诺博士》上映。显而易见,连·戴顿笔下的间谍故事与伊恩·弗莱明的“邦德冒险”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尽管这部《诺博士》获得了票房的成功,但在英国国内不喜欢“007电影”的人同样不少。正当这群人对夸张做作的间谍故事感到不屑与厌烦之时,《伊普克雷斯档案》恰好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而让这本名不见经传的小说意外地受到追捧。用戴顿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当时评论家们是将我的小说当作抨击伊恩·弗莱明的武器”。实际上,戴顿在开始小说创作之初,更多是一种自娱。而《伊普克雷斯档案》最早的设想是一部侦探小说,动笔后才决定改成谍战题材。戴顿对此的回忆是:“我最初写《伊普克雷斯档案》时完全是自娱自乐,写了一半时塞进了抽屉里,就去度假了……差不多一年后才又接着继续写完。”之后,他在某场聚会遇到了一位文学经纪人,才让这部小说得以问世。最终,凭借“007电影”的“东风”以及自身精彩、另类的故事,截至1970年时《伊普克雷斯档案》的销量在各地就已经超过了250万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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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普克雷斯档案》1962年初版
不同于诞生于大英帝国过往“黄金时代”浪漫想象、举止优雅、接受过精英公学教育的詹姆斯·邦德,连·戴顿在《伊普克雷斯档案》中塑造了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来自底层劳工阶级的“间谍形象”。而这位“无名间谍”之所以出生入死地投身于谍海之中,并非出于爱国主义或是什么宏大的意识形态理念,而只是因为这是他的工作而已。对他来说,报销发票与抓捕帝国潜伏的特工几乎一样重要,而前者甚至更迫切。
实际上,这位“无名主角”的身上能明显看到连·戴顿自己的影子。他们都是来自伦敦的中下层劳工阶层。成名后的戴顿常会拿自己的家庭出身自嘲,“我年轻时会跟人开玩笑说:‘我来自一个有12名仆人的家庭。只不过,我父亲是12名仆人之一。’”实际上,戴顿的父亲是一名坏脾气的专职司机。而正是由于父亲脾气不好,所以年幼时的戴顿更喜欢去母亲工作的厨房,以至于萌生对厨艺的兴趣。而小说的“无名主角”同样爱做饭、喜好美食,会点评美食,甚至亲自下厨。当然,他也跟戴顿一样,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对此,戴顿也曾非常直白地坦陈《伊普克雷斯档案》的创作灵感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来自雷蒙德·钱德勒笔下的马洛,二则是他自己。戴顿的原话是,“《伊普克雷斯档案》表面上是一个关于间谍的故事,但其实也是一个出身文法学校的穷小子被‘公学男孩’包围而陷入困境的故事。”所谓“公学男孩”便是指哪些从伊顿、哈罗等知名公学毕业的权贵子弟,而他们正是英国这个国家真正意义上的统治阶层。而在现实中的英国情报部门中,也长期以来都是被“公学男孩”们所把持。而《伊普克雷斯档案》中的男主与戴顿本人一样都只能就读于面向普罗大众子弟的文法学校,成年后又要面对“公学男孩”掌控的官僚机器。
不久后,《伊普克雷斯档案》就被改编为电影,饰演主角的是著名的迈克尔·凯恩(Michael Caine)。在这部1965年的电中,无名的主角这才有了一个名字:帕尔默(Palmer)。而帕尔默也成为了迈克尔·凯恩演艺生涯最重要、最出彩的银幕形象。不过,当代观众对凯恩的印象可能大多来自“蝙蝠侠”的管家又或是“那位经常出现在诺兰电影里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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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伊普克雷斯档案》拍摄现场,连·戴顿(左)在教迈克尔·凯恩(右)如何单手打鸡蛋。
在《伊普克雷斯档案》大获成功后,连·戴顿暂时放下画笔,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小说写作之中,先后推出了《水下的马》《柏林葬礼》《十亿美元大脑》等一系列间谍小说且都大获成功。其中《柏林葬礼》作为《伊普克雷斯档案》的续集,在20世纪60年代收获了极高的评价。当时的《纽约时报》盛赞其比勒卡雷的《柏林谍影》还要精彩并认为其颠覆了当时间谍题材的写作方式。相较而言,勒卡雷明显更关注间谍工作背后沉重的道德困境与意识形态冲突,而戴顿则聚焦间谍故事的日常细节、写作风格也更紧凑、直接。作为同时代的作家,勒卡雷与戴顿之间肯定也彼此影响过。实际上,福赛斯的代表作《豺狼的日子》中对于实操细节近乎教科书式的描述也能窥见连·戴顿小说的影子。
成为畅销作家后,连·戴顿选择离开英国,开始在全世界各地旅居。而他的创作题材也并不局限于间谍小说,还会涉足军事历史乃至架空历史小说。前者的代表作有描写二战中英国皇家空军的《轰炸机》,后者则是假设纳粹德国成功入侵英国本土后架空历史走向的SS-GB。除此之后,戴顿也并未放弃厨艺,还曾出版一本广受赞誉的法语食谱《大蒜在哪儿?》(Où est le garlic)。
2016年,87岁的连·戴顿宣布“作家生涯退休”。据说,80岁后的戴顿大部分时间都会住在美国的南加州地区,享受当地的阳光与飞行。
原标题:《一个人如何同时当插画师、空乘、小说家、大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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