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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东杰:温故以创新的中国史学
20世纪80年代末,我进入四川大学历史系读书。那时我们同学中颇有点“厚古薄今”的风气,以为只有古代史才称得上真正的学问,近现代史和“革命”纠缠不清,与其说是史学,不如说是“政治”。今天看来,这种评估埋没了许多前辈筚路蓝缕的草创之功,远不只是不公正而已,但彼时却并非只有正在叛逆期的青年学生才这么想,即便在学术界,也是个相当普遍的见解。不过,从90年代前期开始,随着一批兼具高明识见和沉潜工夫于一体的学人异军突起,中国近现代史的学术形象也焕然一新,成为近三十年来中国史学界风头最劲的领域之一。时至今日,已无人再敢于质疑其作为“真正历史学”的地位。
罗志田像(澎湃新闻 刘筝 绘)在这批至今仍异常活跃、新见迭出的学者中,罗志田教授无疑是声光最为显赫者之一。他的著作不仅影响了许多人对19世纪中期以来中国历史的看法,还深刻改变了人们看待历史的方式。理所当然,对于这样一位人物,后学所期待的,也就不只是其不断出新的专题研究著作,也希望他金针度人,教人几套可以实战的拳法。《近代中国史学述论》一书,也许就可以看作对这种期盼的积极回应。作者将此书定位为一个在史学道路上“先行一段者对那些已将史学确立为专业的在校学生”所讲的“经验教训之谈”,以使他们“少走弯路”,是谦辞,也是实话。
本书围绕着对近代以来中国史学的回顾、反思与瞻望展开,其中既有作者对自己追求的理想学术境界的描摹,亦不乏对自己“独门功法”的亲切指授。不过,和通常意义上的史学理论作品不同,作者无意写一部“概括抽象”式的史学方法论(他对于这一要求本身是否合理,就非常怀疑)。他秉承不尚“空言”、见诸“行事”的古训,通过对具体而特殊的史事的梳理和分析,展开极具理论(这里取其广义)深度和高度的致密思考;每有出人意表之论,而令人兴起“原来如此”的快感。对于普通的历史爱好者和研究者来说,这种从史家本人的实作中凝练而成的智慧,比起以理论探讨本身为目标的著作,自然更加平易。不同读者皆能随自身学力、识力的高下,见浅见深,各取所得。
《近代中国史学述论》书中收录的20篇文章,写作时间从1996年到2013年,持续了十余年之久。其中有几个反复出现的主题,毫无疑问构成了罗先生史学观念的核心部分。
第一个主题由下面这些关键词组成:相对的、多元的、非线性的、模糊的、互渗互动的,等等。通过这些词汇,作者希望倡导一种更为丰满、立体和动态,也更接近历史本身复杂性的学术蓝图。基于这种考虑,他反对刻意构建一种严整划一、井井有序的论述“体系”,因为那很可能会“在历史人物的前后行为间建立起一种可能本不存在的一致性”,导致“事物和语言的丰富性”的“部分失落甚至湮没”。
这显然不只是一个怎样建构历史的问题,在根本上,它更是一个怎样看待历史真相的问题。在作者眼中,历史原本就不是那么“黑白分明”的,因而,有时史家“表述出的史事发展演变越不整齐清晰,越接近实际历史演变那种多元纷呈的原初动态本相。这似乎增添了历史的模糊感,然而朦胧之中反蕴含着可能更‘准确’的‘真相’”。熟悉现代学术史的读者,应该很容易由此想到陈寅恪论哲学史的那句名言(罗先生已引用):“其言论愈有条理统系,则去古人学说之真相愈远。”竭力接近“真相”的初衷,要求学人必须严格自律,不把自己偶尔望见的一片彩霞,误作整个天空(这当然不是说,我们不能从云霞想到天空的存在)。
回到多元真相,还意味着研究重心比以往更加密切地关注人们的具体实践。作者引用了王阳明的一段话:“无条理,则不能运用;无运用,则亦无以见其所谓条理。”这话本来跟理学家对“理气”“道器”“知行”关系的思考有关,但作者从中获得的启发,远非理学藩篱所能约束:“很多时候,事物本身自有其条理,事物之间本也相互关联,唯皆未必直接显露出来,而表现在其运用之中,可以从其运用中考察,也应当从其运用中去考察。”从“运用”中看“条理”,体现在史学工作中,一方面就是章学诚所说的,不“离事而言理”;另一方面则意味着,历史研究当然不能不顾及理论和逻辑,然而,我们必须记得,生活本身的丰富多彩,永远超出哪怕最杰出的头脑的设定。
这情形很有点像语言。每一个词汇在字典中都可以找到一个或几个义项,这些解说也的确可以为读者提供有用的指南。然而,一旦这些词语被运用到实际的口头和书面交流中,就势必受到具体语境制约,而产生或多或少的畸变,甚而经由创造性误用而衍生新的意涵,当然也就无法再严格按照辞书规定,做机械的套用。作者在一篇讨论思想史的文章中,就对此做了清楚的提示:“名相永远有抽象和具体的两面,其意义多数时候随时空和文化的语境而转移。”对辞书编纂来说,也许其抽象一面最重要,但对历史研究则恰好相反。作者以“中体西用”为例,说明这个观点:“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本没有什么抽象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只有在具体历史时段和语境里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因此,要真正理解“中体西用”,就不能把这个观念从其情境各异的运作语境中抽离,归纳为一条线性谱系;相反,其真正的“条理”恰好存在于它那千差万别、各有怀抱的运作环境和方式中。
不过,这里也面临一个切实问题:任何一篇论文或一部著作,即使涵盖面再广,也只是从历史全体中切割出的一个局部;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正因其“不完整性”,才使其成为一个可以叙述的主题。那么,尽量呈现历史的多元面相,是否意味着只能收获“一地碎散的文辞”,珠宝莹目,却找不到一根红线贯穿?对此,罗先生提出,“通过比较而梳理出史事的相互关联性”,就可以将“众多‘不共相’”整合起来,通向“一种有组织的学问”。这里的“相互关联性”,不同于通常所谓“有系统”。它不是通过压抑和忽略不同历史事相个性的方式达到“统一性”,而是通过对“多元”现象互动、互渗的考察,看到“一体”是怎样以一种灵动而有弹性的方式逐渐浮现和组织起来,同时又在“一体”中保持“多元”的原貌及继续发展的可能。
这种独特的历史观念和研究策略,也体现在修辞层面。据我所知,学界对罗先生的文章,其实长期存有不少争议。有人批评他行文曲折,“故作摇曳”;有人则以为细腻体贴,无微不至。对一篇文章风格的评价,可能只是见仁见智的事,不过可以肯定,罗先生对此是有清醒自觉的。史家“怎样表述经其研究过的‘历史’”,就是《近代中国史学述论》中一个重要主题。他认为,史学“表述”并非“研究”之后的一道特殊程序,而根本就是“研究”的一部分;甚至说:“一个学术观点在表述之前并不‘存在’,是表述使它完成、使它存在。”故而,曲折摇曳的文风,在他很大程度上是有意为之。在他看来,好的文章应是“一干竖立,枝叶扶疏”,而非为了凸显主干而刊尽“枝节”——那虽然可以使历史进程看起来更加眉清目秀,却远离其原本的错落缤纷,同时也剥夺了读者面对不同史料做出自己判断的权利。所以,尽管明知很难适应“当下的社会接受”程度,他首先考虑的还是怎样尊重历史本身。正如他对《易·系辞》中一段话的诠释所说的:史学表述的吊诡之一就在于,有时“平铺直叙,其事反隐;婉转曲折,其言乃中”。
作者史学观念的另一个支柱,同样和尊重史事本相的追求有关。他特别注重历史和文化的差异性,强调处于不同时空里的人们各有不同的价值、信念和习俗,难以化约,尤其不能以学者自身观念去解释往昔,即使表面看来大家同处一个文化,也可能因时境变迁,根本就已如同“异国”,相互理解起来并不像想象的那般容易。不过,这也并不是说,理解他人,全不可能。他借用学外语的经验告诉我们:研究历史“要像读外文一样,按照其特定的语法和表达习惯去解读昔人的言说”(比如,应尽量使用时人原本的表述,不用后起概念)。只有认识到“记载中的‘翻译’成分”,乃至整个历史研究的“翻译性”,史家才能更加“如其所是”地理解过往,“减少诠释中的‘外国’意味”。一句话,历史研究并不完全“客观”,可是也并不因此就完全“主观”,其实质乃是“他观”。
对于具体做法,作者亦有贴心提示,不妨在此多引几句:学者应“在承认今昔有所不同的基础上,自设为特定时间特定地域的昔人,通过人的共性,返其旧心,以意逆志,论世以知人,从前后左右去读书 (人与事也是书),首先读出昔日的前后左右来,然后从昔日的前后左右读之,借共性以知其个性,才约略可接近昔人的心态,以再现昔人立说时的场合情景,特别是思想言说的语境,重建当时人思想的规范习俗,探索立说者当下的各种写作意图(包括写作的意图和写作时那一刻的意图)”。也许,对许多初学者来说,这段话还是显得抽象了些——何谓“返其旧心,以意逆志,论世知人”?似乎很难即学即用,立竿见影。但它绝非故弄玄虚。学者在身体力行过程中,不断对照这番提示,反复揣摩,当有所悟。
通过上面的描述,我们不难发现,罗先生的史学观念是非常“辩证”的,而这在以下两个问题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一是宏观结构和微观史事的关系。作者强调,这两个层面是相互依赖,不可分隔的。“任何宏观大结构,本建立在微细史事的基础上;而结构的确立,必也有助于观察和认识具体的史事。”中国人做学问,追求的是“会通”境界,自不能满足于细枝末节,甚至也不能把各种博杂知识简单相加即可了事;但另一方面,“会通本自分别、比较得来,能分而后能通。细节永远是重要的,从其中可以见整体;也只有从细节入手,才能认识整体”。因此,和许多学人近年对史学“碎片化”的大力讨伐不同,罗先生提出“非碎无以立通”的主张——这当然不能理解为他欣赏的就只是一地砂砾,不见山河。他自己的研究,就已经向我们展示了,在大局与细部间自如穿梭并保持平衡,如何可能。
另一个是史学专科化和跨学科研究取向的关系。在“引言”部分,作者以西来的学术分科意识在近代中国的演变为题,为本书的讨论设定了背景。他指出:“史学的专科化是20世纪史学的一大特征。”这既表现为整个史学学术疆界线的日益明朗,也表现为史学内部不同子学科自觉意识的增强。然而,与此同时,史学发展又是一个不断“吸收”其他学科知识的过程,这一方面使得史学发展出更加鲜明的“跨学科”意识,另一方面,“史学几乎无所不在”,又造成它似乎已快“失掉其本身的学科认同”,以致是否存在一个“一般史学”或“总体史学”,日渐成为一个问题。作者并未否定史学“专科化”的成绩,但也非常警惕它有可能造成的各种弊端,而以“跨学科”(所“跨”的对象包括,甚至首先就是史学内部各子学科)作为一种矫正手段。显然,作者并不把“专业化”和“跨学科”看作相互对立、无法并存的趋势,而更多地注意到它们之间互益互通的一面。
将所有这些看来相互冲突的两端沟通起来的概念是“通性”。它超越“独特性与普遍性”的对立,将之熔铸为一。他承认,“独特性往往也意味着不确定性,甚或偶然性”,但不主张“因此而立刻联想到与普遍性或整体性的对立”。事实上,“人类社会以及任何一个时代、社会和文化”都存在“抽象理想之通性”(陈寅恪语),“通性本是和而不同的,其中可以有不一致性,又是相互关联的”。“通”不是“同”,也不是完全的“异”;“通”,在“同”与“不同”之间。正是“通性”的存在,使得“开放”成为人类社会的可能和必需,也为“他观”提供了可能:“一方面,我们基本能理解与我们相像的事物;另一方面,理解‘非我’却必须抛弃自己的先入之见,把‘非我’确实当作‘异己’(即不当作‘我’)来理解”。因此,我们的确可以做到,“在尊重一时一地是非的同时”,又“借助异时异地相通的层面,去认识和理解那限于一时一地的是非”。
我认为,这一论断为历史学乃至整个人文学术和社会科学的社会价值,提供了一个知识论上的基石:我们对“一时一地之是非”的理解,完全可以超越“此时此地”而通向一个更为普世的空间,并在此空间中加以创造性转化,从而为理解和裁断“彼时彼地之是非”提供依据或线索。没有这种转换能力的作用,任何认知都不可能。
最后,本书还始终隐含着一个根本性的关怀:中国的史学研究怎样在“温故”基础上实现“创新”?今日许多国人已日渐觉察,包括中国史在内的中国人文与社会科学诸领域,“从思考的概念、使用的术语、分析的框架到表述的基本方式”,无不深受西学影响,一味逐人牛后,亦步亦趋,甚至已到“离开了‘新名词’便无以言学问”的地步。在此风气下,“中国”已在很大程度上沦落为单纯的“资料”,而丧失了主体资格。如何摆脱学术依附地位,走出真正具有“中国特色”的道路,近年成为学人共同探索的话题。
中国学术中的西风劲吹现象,当然不自今日始——须知,中国近代学术本是在西学刺激下,并以后者为模型建立起来的(这当然不是说中国自身传统在其中没有贡献,更不等于说它就不该和不能做出贡献)。要否认这一点,就否定了20世纪以来的整个学术事业。不过,中国学术传统的沉默,也的确反映出我们文化自信的丧失,而其所造成的实际影响之深刻,有远出我们意外者。
这方面一个颇具说服性的事例是,很少有人注意到,最近二十年来被中国学者津津乐道的“在中国发现历史”,其实就是西方眼光的产物。罗先生根据柯文的交代指出,由于中国史家的中国史研究“在基本的‘词汇、概念和分析框架’层面”,与西方学者“并无大异”;以致有些西方史家虽“曾试图‘采用局中人创造的有力观点’而不可得”,才最终促成“中国中心观”在西方的兴起。结果是,“当中国学者转而‘引进’并仿效这一倾向时,进一步的可能是中国人‘发现’的‘中国史’也带有异国风味”。这层因缘一旦明了,给热衷于“在中国发现历史”的中国学者所带来的,岂止是讽刺而已?
传统的中断,已达到使“炎黄子孙”都难以分辨什么才是真正“中国”的地步(这样说,并不意味着“中国”或“中国文化”是一个不变的定量),能不令人痛心?那么,我们怎样走出这种无知,使我们的思想和学术传统重获超越性的“转换”能力?第一步,当然仍是如前所说,把中国传统当作“另一种文化”,以学“外语”的方式去重新领会。王汎森教授曾云:“‘继承’传统需要努力,就好比不刻苦学习拉丁文就没办法继承古代拉丁传统一般。”说的是同样的道理。当然,中国古代文化毕竟不是“外语”,所以“学外语”三字,是一种方法,更是一种态度。而接下来,我们恐怕还要自觉地把前人的智慧当作思想的资源和起点,主动从中汲取教益。《近代中国史学述论》在这方面已做出许多成功示范。粗粗一翻就可以发现,从孔子、孟子、韩非子,到朱熹、章学诚,再到章太炎、梁启超、叶德辉、胡适、李济等,莫不在其征引之列。而且,在很多时候,作者不是把它们当作学术史和思想史的研究对象,而是当作学术和思想的阐发对象来引用的。比如,如今很多人都喜欢挂在嘴边上的“过去即异乡”,都是直接间接从英国小说家L. P. Hartley那里学来的;但罗先生发现,孔子、庄子和王充早已表达过不少类似见解。另一个例子是,胡适曾说,一本古书之中“最不近情理处,他的最没有办法处,他的最可笑处,也正是最可注意的社会史实”。这不就是新文化史旗手达恩顿的名言吗:“当我们无法理解一个谚语、一个笑话、一项礼仪,或一首诗时,我们便知道自己正触及某些事物。选取文献最使人难以索解的一面进行考索,我们或许可以开启一个相异的意义体系。沿此线索,甚至可能进入一个奇异而美妙的世界。”
这些事实的发现,可以帮助我们矫正不少崇洋心理,知道自家亦有不少珍宝,善加利用,亦可受益不少,不必处处向人乞食。我们不知道,只是因为孤陋寡闻,而更重要的,则是缺乏向自家文化问道的意识。我想,这正应是今后中国学界集体努力的地方。不过,有必要提醒的是,我们也不必就此得出中国文化可以自给自足、无须外求的结论。事实上,罗先生所谓被“今日不少中国学者”所“忘却”的“自身的传统”,并不限于20世纪之前,也包括了20世纪(包括所谓“十七年”)在内。故这“中国”里早已包含了不少“外国”成分。他指出“‘冲击—反应’研究取向对近代中国的诠释效力未必已经过时”,也并不就和“中国中心观”相互冲突,就来自这种更为深刻的“中国意识”。
另一方面,如同我们对“中国中心观”的认知所暴露的那样,我们不但昧于自身传统,也远不像自认为的那样熟悉西方。罗先生强调,“西方及我们自己的学术都处于日益变化之中,当各方的变化未必同步时,同是‘西式’的研究之间也可能出现新的差异”。结果是我们自以为从西方学到的东西,很多时候并不怎么“西方”。这也导致我们在追捧西潮之时,往往忽视了那是人家针对自家的情境而发,未必全部适于中国(也并非全“不”适于中国)。对西方学术的错误想象,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这表明,了解自己和了解西方(以及更广阔的世界),正是同一硬币不可切割的两面。
因此,“温故以创新”的中国史学,绝不意味着封闭,而恰是要“与国外的研究进行充分的‘对话’”。仅从和国际接轨的层面来看,这需要中国史家“熟悉了解欧美主流史学论说,逐步做到能以其论说方式和‘语言’来表达中国的史学精义;在此共同语言的基础上,进一步从中国史学的思路以中国的方式和‘语言’提出国际接受(指内心真正接受)的史学论说”,这样才能真使中国史学成为“世界史学”的一部分,并做出我们的独有贡献。
不过,无论是从事物发展的逻辑,还是从中国学界目前的实际需要看,我们首先着眼的还是应努力建构“自身的学术立足点及在此基础上的学术优势”,否则即无“话”可“对”,因为“对话”是平等的,相互启发的,不是一方盲目追随另一方的。这既要继承和发扬中国既存学术传统,也须尽快弥补我们以往不大熟悉的那些知识。在此之外,尤可进者,则是更自觉地从中国“文化”(不只是“史学”)中吸收营养,以构筑一种更富人文魅力的学术意境——如果读者留意到,在本书中,作者怎样娴熟地使用“尺幅千里”“烘云托月”“不言之言”这样一些传统“美学”语汇,以更为生动和深入地阐发自己的史学睿见,或者会对这种意境产生更加真切的了解与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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