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阳光下山坡上的声音

这是北方的山坡，冬天是有些荒凉的，草没了，灌木稀稀拉拉，天空淡淡的，云彩似有似无。坐在山坡上，会感到你与土地融和了起来，阳光下，天地一片寂静，还有声音吗？我确实听到了。

喇叭沟门是一片山区，位于北京市的最北边。这个小姑娘叫小英子，母亲会剪窗花，身上的衣服和鞋也是母亲做的，临出门时，妈妈还在小辫儿上系上了彩色的毛线绳，只可惜那时我们只有黑白胶卷。选了一面坡度很缓的地方，小宁让小姑娘随便在那儿玩耍，我找来带松果的松枝。我们席地而坐，不再说些什么，慢慢的就可以听到些声音了。

1979年元旦，我们来到这里，早晨起来还帮助她们家挑水打扫院子。这个小山村还不到十户人家，住的分散，即使在白天，一两声鸡鸣狗吠也会非常清晰，把很远的空气都给震动了起来。我们两个城里人居然还要搞点创作，在她们家里拍摄了一番后，就带着小姑娘来到了山坡上。

我们很珍惜胶卷，每拍一张都要琢磨一下。我坐在山坡上望望天儿，那时裤子上都打了补丁，随处就坐已是习惯。当你坐在土地上时，与站在那里如同跨越了万水千山，闭不闭眼睛无所谓，没有响动的声音就来了。是风声，还是荒草声，也或是云彩流动的声音？说不清楚。感觉像是土地的声音，也不是，好像这声音来自自己身体里很遥远之处，感觉照相这事儿被另一件更大的事儿包围了起来，眼前的小姑娘与山坡没有了区别。

从此以后，我拍照片时总能听到一些声音，无论现场多么嘈杂，我总感觉自己很孤独，因为我听不见现场的声音。好似一个人行走在茫茫的一片中。三维以外吗？但是有声音，不知来自哪里，既熟悉又陌生，而且这些声音已经混进了眼睛，与视觉分不开了。

比如在校园，比如在798地区，拍摄的间隙我总喜欢找地方坐一坐，也是歇会儿，使自己安静一下，听一听那些美妙的声音。

图说：

北京喇叭沟门地区 1979年元旦

北京一七一中学校园 1984年8月

北京798 地区 2004年12月

（与池小宁走喇叭沟门已经46年了，斯人已去，是为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