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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有镰仓,沪杭有径山
文、图/蒋瞰
日本我独爱镰仓。
开始以为是受日剧影响。远的必举《灌篮高手》的例子,现在游客还是习惯性坐江之岛电车在“镰仓高校前”站下车。这次去,又看到妈妈们很配合地帮子女在樱木向晴子招手的路口拍照。而那些妈妈,想来也是我们的同代人,少女时代也曾暗恋过流川枫;近的必须翻出百看不厌的日片《倒数第二次恋爱》和《海街日记》,主角们都爱在“极乐寺”站上下车,绿色站牌,红色邮筒,一直都在,最适合拍同款照,再用那些台词金句拿来配图做无主情话。
电车在镰仓晃晃悠悠极乐寺前的绿色站牌和红色邮筒过了这种逛拍吃的旅行初级阶段后,镰仓的好就在漫无目的的散步中流淌开来。
作为日本封建时代第一座首都,又在政权更替中被弱化了政治力量,镰仓便成就了现在既有浓厚历史文化底蕴又不那么严肃的古都氛围。《倒数第二次恋爱》里小泉今日子饰演的单身女主角千明在46岁那年做出了“将家安在镰仓,每天往返东京”这个举动,或许足以解释镰仓的迷人:背山面海,海浪的辽阔,山寺的静谧,消解了大都市的繁忙焦虑;而镰仓所处的地理位置——距离东京一小时左右车程,又恰好将自己介于出尘入世之间。
镰仓有很佛系的一面,毕竟幕府时代佛教盛行,留下了众多寺庙:建长寺、圆觉寺、长谷寺、东庆寺、净妙寺……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有心者还将每一座寺庙和拍过的影视作品截图对比——明月院的紫阳花,极乐寺里的葬礼。
去的那天正逢节分祭(立春前的一个节分,一般在2月3日或4日,今年和中国的除夕挨着),江岛神社非常热闹。人们撒豆祈福,让鬼怪出去,福缘进来。特别要说的是,沿着海岸线一路从镰仓高校前走到江之岛,看到了富士山,充满了需要“定睛一看”的魔幻不真实感(果然,返程时却看不到了)。其实,看过葛饰北斋在《富岳三十六景》里那幅《相州江之岛》就不会觉得奇怪,一边是江之岛灯塔,一边是若隐若现的富士山,尽管隔了很远,却可以同时入画。
相州江之岛相比知名旅游景点镰仓大佛、鹤岗八幡宫等,镰仓文学馆清静得很。
川端康成把《千纸鹤》中男女主人公的第一次相逢安排在镰仓圆觉寺一间茶室;圆觉寺坐禅也治好了夏目漱石的忧郁症;小津安二郎与母亲定居北镰仓的山之内,死都没有离开……谈及镰仓文学,一不小心就会给人那种“啊,原来他是镰仓人”的后知后觉。
文学馆原为加贺百万石的藩主、旧前田侯爵家的别邸,是一幢有近百年历史的半木造法国新装饰艺术风格的洋馆。脱鞋参观既安静又干净,进门后先抽签,签上是一位镰仓作家和一句此人名言。我抽到夏目漱石,朋友抽到太宰治。这种简单的互动挺好。
我抽到的夏目漱石签民居和店铺分散在街道两旁,木结构矮房,还是《镰仓物语》里的景象。进去要一碗荞麦面,再带两个和果子,只能用现金支付。出来的时候电车穿过街道中央,叮叮叮,好像要把人带回镰仓时代。
这次我没有在镰仓住下,之前那种要离开心爱事物前的别离愁绪便减轻了不少。大概是冬日清冷,以及多次前往的熟悉感,或者说参照物的更新,给了我回去也必定看得到风景的勇气。
镰仓文学馆外景不过其实也不用太过思念,距离杭州50公里的径山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镰仓。去日本过年前,我刚上了一趟径山。
径山兴圣万寿禅寺名列“中国禅宗五山”之首,车过径山景区大转盘,路边的小旗上直接用Zen(禅)来为径山作英文标注。
再深究下去,径山和镰仓还真有渊源。
早年的径山寺,就是最传统的国内寺院样子,黄墙红顶,幸有途中石碑记载,以及恭敬参拜的日本人。
在径山寺附近见到日本人并不稀奇。从唐代起,日本僧人就开始赴径山寺求法,带回了味增汤、乌冬面、四头茶会、和对径山寺之美的眷恋,也就有了京都的兴福寺、东福寺等以径山寺为原型的寺庙。日本人奉径山寺为禅宗祖庭,今天日本禅宗的24流派中,有18家出自径山寺。
2017年,径山寺复建,恢复宋代径山寺的模样,参考的就是镰仓的建长寺。究其原因,因为建长寺本身又是在中国元代那个时期模仿径山寺样子造的。历史轮了一圈,我们不深究所谓“消失了的唐宋都到了京都镰仓”,只顾欣喜,毕竟身边也有了禅意。
复建后的径山寺 余杭旅游图古刹、初雪、禅房、凌霄殿、雪竹径、冬盏茶,大概是想着回到杭州后就能近距离地碰到这些东西,所以离开后镰仓前得以坦然。
和镰仓一样,径山也有不少民宿。媒体人小熊很多年前就在径山古道起点改造农民房做了一个只有六间房的民宿“花自在”。不下榻的客人,也可以在餐厅点一碗面。后来,他又在不远处的山上弄了个体量大不少的千岱山居,多多少少都掺杂了日式风味,疏林,简净。
径山的民宿也有几分日式禅意风他们用当地的径山茶招呼客人,是最高的礼遇。径山地势陡峭,隔绝世外,使得这片坐落在山顶的茶园终年云雾环绕,植被氤氲。径山茶细嫩饱满,水头充足,每年产量都恒定在7000斤左右。
而径山茶和日本的渊源,又是一个广为人知的故事。
南宋端平年间,日僧圆尔辩圆在径山万寿禅寺求法,回国时带去了茶种籽,播种于安倍川一带,并传播了径山茶研制法。随后日僧南清诏明在径山修学五年,归国时又将“茶台子”、“茶道具”一式带回日本崇福寺,日三僧人赞扬饮茶好处,并著有《吃茶养生法》,而径山“茶宴”也逐渐形成了日本“茶道”。
这种茶道本来只是日本幕府高层社会的一种仪礼,公元16 世纪中叶,日本千利休禅师将“茶道”推广普及到民间,他也成了“茶道匠祖”。至今日本佛教界仍认为日本“茶道”故乡在径山。这种茶文化也为中日文化交流的重要内容之一。
每年三月中下旬开始是径山一年中最忙的采茶季。当地农民家中早就备好了采茶工,他们都是熟练工,一天采摘12个小时,可以完成10斤左右的采摘量。双手落下去,在每片刚刚冒出的茶叶间来回翻动,力度上的恰到好处,确保茶叶的上乘品质。四月中旬到五月中旬,就接着举行中国茶圣节,茶叶采摘体验和观摩活动则是每一届茶圣节的保留项目。
东京有镰仓,沪杭有径山。我也等着有天能像千明一样,将家安顿在径山,就算往返城市和城郊,也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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