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越南一瞥

熙熙攘攘的街头，看上去有些疯狂的摩托车流，各式美味且便宜的街头小吃，戴传统斗笠帽的当地人，来自不同国家的面孔……对于一些杜拉斯迷来说，来到这里，还可以追忆一段西贡的多情和迷离。

越南，这个曾经饱经战乱，又在近几十年间经历了飞速经济发展与社会变革的东南亚国家，以其独特的文化、风情、个性和态度令人驻足。

摩托车“速度与激情”

或许每个人离开越南时都会讲一个有趣的故事：讲述自己在过马路时如何躲避成千上万辆摩托车。

对于很多旅行者来说，第一次来到越南，走在街上未免感到有些慌乱——路上的摩托车数量众多、行驶速度又是极快。

多年前，摩托车在越南只有少数特权阶层才能拥有，而如今，摩托车的轰鸣声已然成为越南的特色。

现在，越南是东南亚有名的摩托车王国，因道路狭窄，交通基础设施相对落后，摩托车又比自行车和电动车行驶得更远，因此摩托车是这里最普遍的交通工具。

根据2024年最新的一份报告，越南有超过 5800万辆摩托车，数量远超汽车，而越南总人口共1亿出头，这个国家被称为“驮在摩托车背上的国家”确实形象。

摩托车早已是越南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朋友们一起骑车，一家人挤在一辆摩托车上，街头小贩用摩托车来运输货物，人们扛着易碎的玻璃窗、十几摞箱子或锋利的金属梁，毫无顾忌地骑着摩托车前往目的地……摩托车在这个国家里不仅仅是一种通勤工具，早已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和文化符号。

有时，摩托车还是时尚配饰，女孩子骑着摩托车上班，穿着与摩托车颜色相配的衬衫和裙子。

而到了晚上，摩托车又开始演变。每个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前往最新潮的酒吧，刻意让人们看到和谈论。夜晚的摩托车已经成为身份、地位、影响力和吸引力的象征。这一幕与越南普通工人骑摩托回家，耐心等待红灯形成鲜明对比。偶尔会有一名超速者冲过车流，冲上人行道，摩托车的排气管发出轰隆声。

像当地人一样骑上摩托体验越南，也成了流行的旅游项目。

当然，刺激与危险并存。在越南骑摩托车是一门艺术，需要非凡的技巧才能在混乱的车流中顺畅穿行，而往往，“横冲直撞”中却又有一种不言而喻的秩序。

数百万辆摩托车的排放物造成了空气污染也是显而易见的。越南街头，骑摩托车的人们几乎都佩戴口罩。交通是造成空气污染的主要原因之一，有许多旧公共汽车和摩托车排放的黑烟明显可见。越南首都河内也在全球污染最严重的城市名单中名列前茅。

胡志明市人民委员会

多元建筑的魅力

如果说摩托车的“速度与激情”是走进越南的第一份惊险体验。行走于各式越南建筑，则开启一段穿越时空的旅程。

曾被法国殖民的越南，有许多法式风格的建筑，也保有属于越南传统文化特色的空间。

从实用的传统吊脚楼，到法国殖民时期留下的印记，再到现代性的当代表达，每座建筑、寺庙和宫殿都讲述着独特的故事，见证了塑造其不同历史时期的影响。

法式建筑是越南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法国人在越南建设了火车站、邮局、教堂、歌剧院、博物馆、宾馆、花园、喷水池等越南原来没有的建筑工程。这些是了解越南历史和文化的窗口。

特别是在昔日的西贡(今为胡志明市)，西贡圣母教堂、胡志明市大剧院、西贡邮局等法式建筑工程和许多古老街道依然风韵犹存，市内的建筑美学让人觉得很不像位于东南亚地区。

而市区内的咖啡店、文创小店、特色店铺等，更是一种专属于它独有的城市美学。在胡志明市区的一所建于20世纪中期的10层楼公寓里，从一楼到九楼布满好几十家咖啡厅，老旧公寓被改造为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咖啡公寓，在其他国家和城市并不曾见，是来胡志明市一定要亲访的地方。

夏天时，很多人喜欢前往离胡志明市300公里，位于中央高原的大叻去避暑，那里号称越南的避暑圣地。自法国殖民时代以来，山城大叻(Da Lat)一直就是受欢迎的度假胜地，因为至今保留的法式建筑众多，许多人称其为“小巴黎”。

在河内、岘港等地，同样可以看到不少法式建筑留存。每座工程都各具特色，与周边景观相得益彰。

传统与创新还塑造了越南另一种当代建筑。这种重新诠释的典型例子是“管屋”。在越南，特别是河内的中心地带，可以看到不少垂直而狭窄的住房，这种管状房屋优化了垂直空间的使用。

一般认为，19世纪末期，商人、移工进入河内，管屋跟着兴起;当地土木学者则指出，河内地狭人稠，管屋是变通下的建筑产物。有限空间做最大利用，传统房舍跟现代生活结合，让管屋成为河内一种独特的建筑美学。

不过，由于年久失修，在越南，一些古建筑房屋开始面临濒临倒塌的危险，拯救文物古迹建筑也成了热门话题。 法式风格古老别墅保护与修缮工作由来已久，但在重重困难和阻碍之下，得到有效保护和修缮的工程其实“屈指可数”。

在顺化，阮朝遗留下来的宫廷建筑众多，不过顺化地区日烈雨多，气候恶劣，几乎年年水灾，加上居民谋生造成的损害，以及抗法抗美两场战争的残酷破坏，导致皇城故都顺化遗迹群严重受损。至今，修复工作还在缓慢进行。

不可错过的街头小吃

2000年11月的一天，胡志明市第一郡潘周桢街角被多辆警卫车围了起来，几个小时后，美国时任总统克林顿下车，进入街角的Pho 2000餐厅，选了二楼的座位坐下，他点了一碗鸡肉河粉和一杯芒果冰沙，与两国其他政要一起吃了一顿。

那一年，克林顿到访越南，是越南战争结束以来美国总统首次访问越南，意义重大，而Pho 2000餐厅是他首访越南行程中为数不多的逗留之地。

2016年，美国时任总统奥巴马造访越南，和名厨主持人波登(Anthony Bourdain)在河内的一家小吃店Bun Cha Huong Lien用餐，两人吃了烤猪肉米线、炸春卷和啤酒，共消费6美元。波登拍下两人用餐的照片后上传至社群网站引起疯传。许多媒体还精心研究并提供这道越南菜的制作方法。随后，这家小吃店“永久封存”了奥巴马和波登的用餐位置，甚至用过的餐具都保存其中，成为小吃店里的著名“景点”。

一直到现在，这两家店里的“克林顿同款”“奥巴马同款”还都是慕名而至的食客必打卡项目。

加拿大总理贾斯廷·特鲁多2017年在胡志明市以及威廉王子2016年在河内的人行道上喝咖啡也见诸报端。

2023年6月初，澳大利亚总理安东尼·阿尔巴尼斯对越南进行正式访问第一天内，已品尝越南河内扎啤、面包、水煮花生、鱼团、烤五花肉和小葱泡豆腐等。

外国元首和领导在访问越南期间在街头散步并品尝享受街头美食的形象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越南美食在国家文化和风土人情推广过程中被视为丰富的资源。美食外交可以说是提升越南战略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仅如此，一些明星也“带货”越南小吃。追随政要套餐的热潮之外，2023年7月，年轻人又纷纷寻找韩国女子跳唱组合BlackPink成员Rosé“吃到一滴不剩”的牛肉粉。

很多人都知道，越南有春卷、牛肉粉和法棍，但很多其他美味菜肴，如：烤肉米线、顺化牛肉米线、越南煎饼、螺等也受到世界各地美食爱好者的青睐。

越南地形狭长，同一种食材从南到北做法也不尽相同。以河粉为例，在越南北部地区，一种常见的做法是用少许醋来加强牛肉河粉的风味，而柠檬则适合用于鸡肉河粉中。在越南南部，河粉汤则通常加入少许糖，让汤头略带甜味。此外，南部版本还融合了各种配料，包括牛肉丸、牛肚、牛腱，甚至牛尾。南方人还会加入新鲜蔬菜和香草(如罗勒和香菜)来增加香气。

提到越南饮食，不得不说的还有咖啡。

19世纪后期，法国殖民者入驻了越南人的聚居地，他们仿照家乡特色在当地建设了宽阔的林荫大道和充满欧洲色彩的建筑，咖啡馆、面包店和雪糕店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城市街头。

在法国殖民者将咖啡带到越南后的百余年后，越南已成为世界第二大咖啡豆生产国，咖啡成为一项价值30亿美元的产业，占全球市场近15%，使越南成为东南亚的咖啡巨头。咖啡文化也成为法国人留给此地最显著的文化印记，为人熟知的越南咖啡有滴漏咖啡、鸡蛋咖啡等。

现在，越南咖啡厅不仅仅是喝一杯咖啡的地方，更代表了越南特有的庶民文化。年轻人三五成群，手捧咖啡，坐在街头，闲适而惬意。往往越到夜晚，聚集越多，是这个东南亚国家很特别的街头景象。

越南近年来不少年轻人挑战传统观念，甘愿放弃高薪工作，投入创业开咖啡馆。专门研究越南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人类学副教授格兰特曾在接受采访时如此解读：在越南，家庭压力要求人们在学校表现好，上大学并考获学位，而开咖啡馆已成为打破家庭压力的一种方式。

走上发展之路

在越南游览的短短十几天，只是匆匆一瞥，并无法全面看到一个国家最真实的模样。但十几天中的所见所闻，也让我看到了一个和想象中不一样的越南。

多年来，越南经历乱世动荡和快速发展，整个国家与民族充满故事。

各种战争遗址记录了枪炮的残酷;对领袖胡志明“胡伯伯”的纪念无时不刻在提示这个国家的政治信仰;随性，或者说“懒散”，又阐述了这个处于北回归线以南国度所独有的性格特质。

最近几年，关于越南的发展故事被广为传播，甚至称为“奇迹”。

劳动力人口的增长与年轻化形成“人口红利”，教育水平的提升与技能培训加大，创业精神与创新意识的发展，“革新开放”政策效应释放，城市化进程与消费升级等多元因素使得越南吸引到大量投资，实现经济腾飞。

世界银行预测，越南今年将成为东南亚新兴经济体中增长最强劲的国家。越南本国投资部预计，2024年GDP增长率可能达到7%，超过政府目标。而事实上，越南的国内生产总值在过去三十年中平均每年增长 7%，超过了东盟地区的所有国家——一系列乐观的预测让外界对于了解越南的兴趣愈发加大。

当然，众多人士分析越南经济成功因素的同时，也在检视其面临的诸多国内问题阻碍，诸如基础设施建设滞后、产业结构单一、劳动力素质不高等。

这些在旅程中也能够直观体会一二。

越南南北铁路被美国旅游指南《孤独星球》评选为全球最美铁路榜首。该铁路全长1730公里，连接越南两个主要城市河内和胡志明市。乘坐在这趟列车上，能欣赏自南向北的自然风光，从北部山脉到中部绵延数千米的金色沙滩，再到南部平坦繁茂的湄公河三角洲。

但这铁路线在法国殖民时期建设，使用1米轨距窄轨，平均时速50公里。从南到北，耗时需要32小时以上。倘若你要追求交通便捷与速度，这一定不是最令人满意的选项。

不过一个好消息是，越南将要投资北—南轴线时速为350公里/小时高铁项目。

越南英语普及率也并不算很高，在当地交流还多要依靠翻译软件。走到顺化老城，一位出租车司机告诉我，他早已开始通过社交媒体自学英语，“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来到越南，掌握一门外语一定会有所帮助”。

一切都还在发展与变化的路上。

(作者：袁源 市欧美同学会会员，《国际金融报》国际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