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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亚·伯林:用一生过完几辈子 ,再写下让人笑着流泪的文字
讲起美国女作家露西亚·伯林的人生,通常绕不开这些——
1936年出生于阿拉斯加。一生在美国、智利、墨西哥辗转生活,居无定所。有过三次失败的婚姻,独自抚养四个儿子。从事过中学西班牙语教师、电话接线员、病房管理员、急诊室护士、清洁女工、监狱写作教师等各种职业,一边工作一边创作......除了写作从未停下,其他的仿佛一直在变化。
她写作的主题也基本上来源于这些生活,主人公麻烦不断,四处碰壁,但呈现这种生活的文字却是跳脱而轻盈的。
伯林在29岁前就曾辗转于三个国家、18个地方,有过几十处住所,尽管灾祸频出,但这些住所承载过她的幸福与温柔、眼泪与坚强,于是她将所有住所——包括一辆大众面包车——都称为“家”。回忆录《欢迎回家》收录了伯林关于“家”的回忆。她的生活在此卸下小说的伪装,展露出真实、细腻、迷人的内心世界。
《欢迎回家》
作者:【美】露西亚·伯林
译者:王爱燕
新经典文化·十月文艺出版社
1
前言
“说来可笑,我在那么多地方生活过······由于频繁搬家,住处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我也一直在寻找……寻找一个家。”
——露西亚·伯林访谈(二OO三年)
我见过的第一位创作中的作家是我母亲,露西亚·伯林。我和哥哥马克在格林威治村的阁楼上骑着小三轮车转圈,母亲则在她那台奥林匹亚打字机上不停地敲打着,那是我最早的记忆。那时我们以为她在写信——她写过很多信。我们常在纽约市区漫步,在长长的散步途中,我们几乎每天会在邮筒前停下,她会让我们把信投进去。我们喜欢看信在投信口消失,听它们落下的声音。每当收到来信,她都会念给我们听,还经常根据当天信上的内容给我们编个小故事。
我们是听着母亲的故事长大的。我们听她讲过很多故事,其中一些是我们的睡前故事:她和她最好的朋友肯特施里夫的冒险故事;他们露营时俘虏了一头熊的故事;小木屋用杂志书页糊墙纸的故事;蒂妮舅妈在屋顶上的故事;约翰舅舅的宠物美洲狮的故事。这些故事我们听过不止一遍,都是她亲身经历的,其中很多都被她写进了作品中,后来得以发表。
我大约六岁的时候,在探索壁橱时,偶然发现了一个打字机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个文件夹,封面上写着“安宁的王国”,讲述了两个小女孩在埃尔帕索到处兜售音乐化妆盒的故事。这是我读到的第一本不是儿童读物的书。那时我才意识到,母亲用打字机不只是写信,还写故事。她向我解释,几年前她是怎样在杂志上发表作品的。她给我拿了几本杂志,让我读一读。从那以后,我就经常缠着她,要读她正在创作的作品,她总是说:“等我写完。”
露西亚·伯林和孩子们
又过了七八年,母亲才陆续完成了一些足够让我阅读的作品。当时,她又生了两个儿子(我的弟弟,大卫和丹),跟她的第三任丈夫(我们的父亲巴迪·伯林)离了婚,搬到了伯克利,在当地一所小型私立中学当老师,艰难地维持生计。生活一团糟(也许正由于生活一团糟),她却写得比以往更多。大多数时候,在我们吃过晚饭、看完喜爱的电视节目后,母亲就会坐在厨房餐桌前,手边放一杯波旁威士忌,开始写作,经常一直写到深夜。她通常会用圆珠笔在活页本上随意写写,但偶尔我们也会被她打字的声音吵醒,音响中时常循环播放着她当时最爱的歌曲,将打字声淹没。
母亲在这段时间里完成了她的第一批短篇小说,早在六十年代初,她在纽约和阿尔伯克基时就已经动笔创作那些故事了。它们很快就被更具个人色彩的故事所取代,这些故事脱胎于她糟糕的境遇和个人悲剧,而这些不幸又是由她日益严重的酗酒问题导致的。失去教职后,母亲又陆续做过不同工作(清洁女工、电话接线员、医院病房管理员),这些工作就像她在醉汉拘留所与戒瘾病房度过的那些时光一样,为她创作新小说提供了丰富的素材。无论遭遇什么挫折,母亲都一直写作,很快便有新作问世。
多年之后,母亲让我读的最后一部作品是《欢迎回家》的手稿,那是一系列回忆,关于她称之为家的地方。最初她只打算简单勾勒这些地方本身,其中并不加入人物或对话。这本手稿的内容是母来的一些童年往事,我们小时候听她讲过,但现在这些故事按时间排序,也不再伪装成小说的模样。不幸的是,母亲的时间已耗尽,最后的手稿终止于一九六五年,最后那句还没来得及画上句号。
露西亚·伯林在写作
露西亚一生中写的信就算没有上千封,也得有几百封了。本书收录的书信与《欢迎回家》中记录的是同一时期,是我们最喜欢的一组信件。其中大部分是她在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五年间写给好友艾德·多恩和海琳·巴克·多恩的信。那是母亲一生中跌宕起伏、充满戏剧性的时期,也是她的成长期。彼时的她是一位年轻的母亲、一位有抱负的作家,正经历着自我发现的阵痛。这些书信让我们看到了她迷人的内心世界。
我们将《欢迎回家》送给你们,这些故事、书信和照片来自一位具有独特声音的美国作家前二十九年的人生。
杰夫·伯林
二〇一八年五月
2
阿拉斯加,朱诺
他们说那是一栋温馨的小房子,有许多窗户和几个敦实的柴炉,纱窗紧闭,以抵挡蚊虫。房子面朝海湾,看得见落日、繁星和耀眼的北极光。妈妈轻轻摇晃着我,凝望着下面的港口,那里总是挤满渔船和拖船,还有美国和苏联的运矿船。我的婴儿床放在卧室里,屋里一直是要么很暗要么很亮,妈妈是这么说的,但她没有进一步解释白昼的长短会随季节变化。我开口说的第一个词是“光”。
童年露西亚·伯林
3
爱达荷,穆兰
我最早的记忆是松枝拂过窗玻璃。达荷州科达伦的阳光矿。巨大的橡树,平行,松鼠在上面跑来跑去,就像在高速公路上一样。这座房子位于爱树枝几乎与地面平行,松鼠在上面跑来跑去,就像在高速公路上一样。
我最近读到一个说法,多年前鲜花的香气,尤其是玫瑰和丁香的芬芳,其实比现在要浓烈得多,一次次杂交使它们的香味变淡了。不管真假,我记忆中爱达荷的芬芳比今天的任何花香都要馥郁。苹果花和风信子简直令人迷醉。我喜欢躺在丁香树下的草地上呼吸着花香,直到眩晕。那时我还会不停地转圈,直到晕得站不住。也许这些就是早期的预警信号,而丁香花是我染上的第一种瘾。
我以前从没听说过银柳,所以看到枝条上细细的绒毛,我很惊诧。我蹚过冰冷的小溪,伸手去够那些稿条。鞋子和衣服都被溪水浸透了。从那以后,爸爸妈妈就不让我出门了,他们担心我会溺水或被水冲走。
我睡的是一张壁床。那时,这种白天会被收到壁橱里的床很常见。我们住的大房子里没有地毯,也没有多少家具。吱嘎吱嘎的响声。在树林间回荡的风声,雨点落在玻璃窗上的噼啪声。卫生间里的啜泣声。
露西亚·伯林和孩子们
夜晚,爸爸妈妈有时会和邻居玩皮纳克尔纸牌,笑声和烟雾沿着楼梯飘进我的房间。芬兰语和瑞典语的惊呼声。令人愉悦的,扑克筹码瀑布般的声音,冰块在鸡尾酒杯中碰撞的声音。妈妈独特的发牌方式。洗牌时飞快的咝咝声,她将纸牌甩到桌面上时清脆的啪啪声。
每天早上,我望着别人家的孩子去学校,晚些时候,我还能听见他们在踢球,抓石子,抽陀螺。我在屋里跟我的“小狗”跳跳一起玩耍,那是个系着浴袍腰带的小咖啡壶。我的妈妈读侦探小说。我们俩经常出神地望着窗外,望着天空落下的雨。一开始,窗外的景象有些令人害怕,但当你在初雪的那天早上醒来时,你会觉得那真美啊。
爸爸下班回家,疲惫,满身泥垢,他的眼睛就像一对受惊的白色圆环,包裹着中心的翠绿。
星期六晚上,我们徒步下山,到镇上去。一家杂货店和邮局,监狱和理发店,一家药店和三个酒吧。我们买了一份《星期六晚邮报》和一块大号的好时巧克力棒。雪地在我们的胶鞋下发出清晰的咯吱咯吱声。天黑之后,我们朝家走去,但爱达荷繁星漫天,如白昼般明亮。当然,那时的星光也比现在明亮得多。
新媒体编辑:李凌俊
图片来源:资料图
原标题:《露西亚·伯林:用一生过完几辈子 ,再写下让人笑着流泪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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