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3：关于技术、AI与摄影的思考

Untitled, 2023, from the series “49/23” © Gregory Eddi Jones

在他的新作品系列《49/23》中，艺术家格雷戈里·埃迪·琼斯（Gregory Eddi Jones）结合了一本1949年出版的《大众摄影》（Popular Photography）杂志和AI生成的图像。通过拼贴的方式，他质疑了摄影不断变化的本质及其对我们感知世界的影响。

该系列巧妙地借用了这本美国出版物在摄影媒介发展历程中的历史重要性，将摄影的过去与其现在对话。最终的图像由我们看不到的基于文本的提示生成，这指向了解释的边界，并邀请我们思考快速发展的技术所带来的深远影响。在LensCulture与莉兹·塞尔斯（Liz Sales）的采访中，琼斯讨论了挪用、时间流逝，以及摄影与其拍摄对象之间复杂关系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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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兹·塞尔斯：这个标题《49/23》的意义是什么？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我将1949年出版的《大众摄影》（Popular Photography）杂志的页面与受到这些页面启发的AI生成图像结合在一起。AI图像制作工具正迅速改变摄影的本质，我想找到一种方式，让新旧摄影形成对话。

我认为AI与杂志中代表的更传统的摄影技术之间存在着迷人的联系。这个标题作为一个时间戳，标记了来源素材和我用来拼贴的图像的创作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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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兹·塞尔斯：这一想法是如何产生的？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几年前，我在费城西部的一个图书馆销售活动中发现了一些旧的《大众摄影》（Popular Photography）杂志。我买下它们，想着可以在我的作品中使用。但这些杂志最终只是在书架上搁置了很久。去年夏天，我对使用AI产生了兴趣，但不知从何入手。我注意到摄影师开始使用这些工具制作那些无法通过传统方法轻松实现的图像，比如科幻、幻想或者替代历史的图片，这些图像极具说服力——但我并不想走这条路。我更想以一种递归、自我反思的方式使用AI工具。我让AI生成了很多与相机和摄影设备相关的图像，因为我想看看这些图像引擎对自身技术血统的理解有多深。

我还对制作非常普通的图片感兴趣，这些图片似乎与大多数人用AI追求的视觉奇观背道而驰。在以这些方式探索工具时，我想起了书架上的那些杂志，觉得它们是思考AI与摄影遗产关系的绝佳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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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兹·塞尔斯：1949年的《大众摄影》（Popular Photography）杂志对你的AI实验为何如此重要？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我对摄影的技术演变非常感兴趣，而像《大众摄影》（Popular Photography）这样长期出版的杂志是追踪摄影媒介技术发展历程的宝贵历史参考。我还认为这本杂志专注于“大众”摄影——将媒介带给业余爱好者——在很多方面与使用AI工具制作看似复杂的图像的简单性有相似之处。这是一种无技能工艺的共同空间，我认为这是一个有趣的反思点。

我还将这期杂志看作一个机会，去思考在一个人一生中技术发生的巨大变化。1949年阅读《大众摄影》（Popular Photography）的人，如今大多已经九十岁了。20世纪中期的摄影现在正处于活着的记忆尾声。而想到当我们达到那个年龄时，图像制作的过程可能会变得完全无法辨认，这让我感到很有趣。

Untitled, 2023, from the series “49/23” © Gregory Eddi Jones

莉兹·塞尔斯：你能描述一下自己的图像制作过程吗？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很多AI生成的图像是基于杂志页面上实际内容的文本提示结果，这些内容可能是文本片段，也可能是对原始发表照片的诠释。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赋予了素材一定程度的创作者身份。当我得到了喜欢的图像结果后，我会将它们拼贴到素材页面中。

莉兹·塞尔斯：你的素材图像选择标准是什么？你认为这些选择如何反映了你在这项作品中探讨的概念、想法和主题？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当我开始这个项目时，我保持开放的心态，让直觉引导我。我发现自己特别被某些图像主题所吸引。其中一个主题是手。它让我想起最早的艺术形式，比如洞穴墙壁上的手部轮廓图。想到手的使用从一种体力劳动工具，转变为通过键盘创作艺术的工具，这很有趣。另一个主题是视觉生产的整体生态系统。装配线、工厂建筑、工人，以及相机、暗房设备、胶片盒等图像，都反映了支持媒介发展的深厚产品基础设施。

Untitled, 2023, from the series “49/23” © Gregory Eddi Jones

莉兹·塞尔斯：还有哪些其他图像主题吸引了你？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49/23》的核心概念之一是模仿。AI就像一个模仿引擎，我喜欢用它来制作一些模仿其他事物的图像。所以在这个系列中，有充气游泳池的鳄鱼、木马、腹语表演的假人和猫王模仿者等主题。

莉兹·塞尔斯：一些摄影师经常用文字为图像提供背景，而另一些摄影师更倾向于用文字让图像的含义变得复杂。你在这个项目中使用了观众无法看到的文字。我觉得这很有趣。能谈谈语言在这个项目中的概念吗？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我的许多项目都会以某种方式使用文字。我喜欢它增加的深度。文字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图像的解读，反之亦然。当然，AI图像是通过文本提示生成的，这种图像创作方法既荒诞又迷人。在《49/23》中，我喜欢文字和图像彼此相互启发的方式。这是一种包含大量信息的“法典”，等待解读。我经常喜欢制作一些看起来像交互界面的图片，比如触摸屏或其他东西。这或许回到了我们通过屏幕生活的现实，屏幕上有一层层窗口和各种各样的信息容器，我们不断对其进行修改。

但在这项作品中，我喜欢文字作为时间胶囊的表现形式。有些内容仍然可读，而有些内容则变得模糊不清，有点像在一座陈旧甚至逐渐崩塌的地基上建造新的东西。

Untitled, 2023, from the series “49/23” © Gregory Eddi Jones

莉兹·塞尔斯：像DALL-E这样的AI程序通过大量的现有图像数据集进行学习，从而引发了许多法律和伦理问题。你能谈谈挪用、创作者身份以及人类创造力在这个项目中的角色吗？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这些领域是与AI工具一同而来的巨大包袱的一部分。要花很长时间来集体解开这些问题，甚至可能永远无法解开。我听过有人将AI形容为想象力的相机。对我来说，艺术是想象力和技艺的交汇点，而当技艺不再必要时，思考它能产生什么变得非常有趣。我觉得AI图像生成就像是点快餐，而不是自己动手做饭。

当然，这些工具不仅会改变摄影，还会深刻影响整个文化，这点非常重要。我不知道计算机辅助创作对我们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目前太过宏大，我无法完全理解。但我知道，就像摄影技术的每一次变革一样，AI的使用也会受到很多反对意见，这些反对来自那些认为摄影应该有某种特定样态的人，他们的实践或视角可能因新技术而受到威胁。但我们之前也见过类似的情况，比如数码相机首次进入消费市场时。摄影的历史就是一场朝着更高效率的长期进化，而AI是这场旅程中的最新节点。

Untitled, 2023, from the series “49/23” © Gregory Eddi Jones

莉兹·塞尔斯：你通过Assembly将这个项目作为NFT系列发布。NFT世界对你的作品有何反响？这个环境和传统画廊观众有哪些相似和不同之处？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当我将《49/23》作为NFT系列发布时，它的反响非常好。这与传统摄影界完全不同的受众，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探索的空间，尤其是对那些未能进入传统画廊世界的摄影师而言。对我来说，这种探索是有意义的，尤其是考虑到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种后物质、后物理的数字化世界。这很有趣，因为那些参与NFT领域的人似乎更愿意接受新技术，而AI生成的“照片”在这个环境中变得非常流行。这个文化的即时性以及新想法涌现的速度令人惊叹。

莉兹·塞尔斯：你希望将这项作品展示在实体空间中吗？如果是，你如何设想它的安装方式？它在实体空间中的功能会如何不同？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当然！实际上，我目前正把其中一幅作品打印并展示在Assembly位于休斯顿的实体画廊的群展中。数字世界并不擅长表现尺度感，而实体展览可以很好地利用这一点。

Untitled, 2023, from the series “49/23” © Gregory Eddi Jones

莉兹·塞尔斯：你认为NFT的吸引力更多是关于拥有可能升值的资产，还是关于欣赏图像本身？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许多NFT收藏者真心欣赏艺术品，并为了个人享受以及获得一种归属感而建立收藏。而NFT领域中的另一些人则带有投机性，希望通过转售艺术品获利。这种投机行为占据了NFT世界的主流，但对我来说，这只不过是艺术市场运作机制的一种更加显而易见的体现。NFT受到了很多负面报道，但它们也为艺术家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销售作品的途径，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存在的。

莉兹·塞尔斯：我知道早在AI出现之前，就有人购买数字艺术品。不过，我对NFT艺术很好奇。如果艺术品以数字文件的形式存在，我们何时、又如何体验这些作品？

格雷戈里·埃迪·琼斯： 我认为数字所有权仍然是一个相对较新的概念。但如果你仔细想想，大多数图像本来就是为了在屏幕上被观看而制作的，我认为在正确的环境下，通过这种方式体验作品依然可以感觉神圣。这很有趣，因为在NFT领域，收藏家经常会有虚拟画廊，可以对自己拥有的作品进行策展和排列，而没有实体空间、存储和处理的限制，这强调了图像在数字空间中旅行和变得可变的能力。

不过，回应你的问题，我认为专为屏幕制作图像的想法非常有趣。对于《49/23》中的图像，我希望它们能让人感觉像视觉界面，或者像数字中介的产物——我们沉浸在数据、文字和图像的窗口中，而这些信息不断被重新定义。

from the series “49/23” © Gregory Eddi Jo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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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the series “49/23” © Gregory Eddi Jo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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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lensculture.com/articles/gregory-eddi-jones-49-23-considering-technology-ai-and-photo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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