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王族：透过《狐狸有九个想法》，跟随97种动物走进新疆

天山脚下，风光无限，羊群从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浮现，带来了一个斑斓浩荡的世界。今年上半年，一部《我的阿勒泰》让新疆闯入大众视野，成了无数人向往的疗愈之地。新疆生灵荟萃，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大自然的恩赐，在广袤无垠的草原和高耸入云的雪山之中，栖息着丰富多样的神奇动物。

新疆散文作家王族在他的新作《狐狸有九个想法》中，书写了“中国皮卡丘”伊犁鼠兔等97种西部鸟兽鱼禽的外形习性、生存环境、趣事传奇、历史典故，以及牧民代代相传的捕猎渔狩、自然相处之道。

这部作品堪称“百科全书”式的西部动物大观，作者通过动物故事、牧民谚语，关照动物们在日常与变迁中的生命经验、固守或嬗变，向动物自然、向人类情感深处探索，领悟自然共生法则，给予人类震撼心灵的生命启示。

王族

作家王族，九十年代入疆，从军从文，在新疆生活近三十年，走遍天山南北，足迹遍布新疆山川河泽，冲乎尔草场、萨吾尔牧场、博思腾湖、“神的后花园”喀纳斯湖、“物种基因库”阿尔泰山、“鱼的天堂”塔里木水系、赛里木湖……常抵达人迹罕至之地，见过听过、装了一肚子的动物故事，尽录在他的新书中。

以下是编辑部与作者王族的访谈，通过作者的分享，我们走进《狐狸有九个想法》，透过97种动物去认识新疆。

《狐狸有九个想法》

哪里有动物，哪里就有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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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名《狐狸有九个想法》可以看出，这是一本写动物的书。请大概介绍一下内容。

王族：《狐狸有九个想法》是一本散文集，书中写了97种新疆的动物，这些动物分别生存在新疆的雪山、沙漠、草原、湿地、森林、高山、湖泊和河流中。它们身上发生过很多鲜为人知的故事，也有不少与环境相融，形成一致的生存法则和动物精神。我在这本书中，讲述了很多动物的生命反应和命运变化，表达了动物和一块土地共同铸就的边疆传奇。

新疆雪域｜图片来源于《狐狸有九个想法》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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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刚才说这本书中涉及了97种新疆的动物，具体都是哪些？

王族：书中涉及的动物有狼、鹰、骆驼、马、鸽子、驴、牛、雪豹、黄羊、鱼、胡秃鹫、兔子、香獐子、草原龟、羊驼、鹅喉羚、高鼻羚羊、岩羊、长耳跳鼠、子午沙鼠、麝鼠、紫貂、水貂、兔狲、猞猁、金雕、塔里木岩蜥、吐鲁番沙虎、塔里木兔、白嘴硬尾鸭、凤头䴙䴘、伊犁鼠兔、虎鼬、黑鹳、白尾麦鸡、大鸨、波斑鸨……它们与至今仍沿袭游牧生活的牧民之间，构成互相影响、彼此相依的生存状态，从中可看到游牧文明在时光中的延续。而具体到每一种动物，则又可以看到它们独一无二的秉性，以及在生存和精神向度上的兽类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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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动物与别处的动物有什么不同？

王族：新疆的动物与所有动物一样，都是在天上飞翔、地上奔跑、水里游动的鲜活生命。但是新疆动物因为生存环境独特，便决定了它们的生存处境与众不同。譬如沙漠里的骆驼，它们身上坚执和隐忍的生存方式，就可看出这一生物个体，因为长期与一块土地独特的相融，最后在生存取舍方面也截然不同。再譬如在天山、阿勒泰山和昆仑山常见的狼、雪豹和秃鹫等凶猛动物，它们的生存方式则更为凛冽。由此可以看出，新疆的生存环境，激发了动物们的潜能。让它们在选择生存区域，选择生存方式的时候，自觉倾向于在独特地域 “活下去”的习性和精神指向。

新疆动物｜图片来源于《狐狸有九个想法》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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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如此集群式地写动物，是出于什么原因？

王族：我在一篇文章里提到过一句话：哪里有动物，哪里就有黄金时代。动物是与人类最为接近的生命物种，动物也有语言，有表情变化和内心世界。相对于人类而言，动物也能够用行为反应来体现内心。动物有喜怒哀乐，也有生死，它们的生存方式，非常丰富亦非常生动。所以，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呈现动物生命的疼痛，希望把它们作为兽类的生存法则展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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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类的生存法则”这个话题很有意思！可否理解为您为了写好动物，是不是把动物当作人在写？是不是您文章中的兽性与人性，都是可以聆听，可以感悟，都对您起到了灵魂影响或精神引导？

王族: 人只有一种，而动物有很多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等等，每一种都呈现出不同的生命状态。所以，它们在我面前展示出了非常丰富的生命世界，也让我看到它们体现出了冷峻的生存精神。我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在写动物，写着写着便恍若在写人，甚至有一种与诸多动物对视的感觉。我一直觉得，它们生命中体现出的兽性，具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常常让我在写作中感觉被它们暗中监视，并且把热乎乎的气息喷到了字里行间，让我的写作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快感。

新疆动物｜图片来源于《狐狸有九个想法》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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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您这么说，动物是有具体反应的生命个体，其中必然包含着情感、心灵和精神反应。能不能具体说一下这方面的例子？

王族：在新疆的阿勒泰有一个说法，有牧民可以听懂羊的叫声，也就是说牧民从羊的叫声里能够听懂羊的语言，甚至可以跟羊对话。我觉得这就是人长期与动物相处，在心灵之间达到了某种默契，然后形成在心灵上的交融相通。虽然人与动物的语言表达方式不同，但都是最基本的交流方式，都是通过具体词语或者意象的表达，在心灵或者感知上达成共同认知。阿勒泰能够听懂羊语的牧民，是无比幸福的人，也是神一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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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引用了很多谚语，使语言具备了很强烈的边疆民族特色。为什么会使用这么多谚语？

王族：谚语是最短的文学形式，是用诗意方式完成的写实。从时间上而言，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可以被一句谚语总结和归纳。谚语出于民间作用于民间，但指向往往却是世界。譬如成吉思汗激励士兵时说：“吃肉的牙长在嘴里，吃人的牙长在心里”“让狗饿着，它才会跟着你”。哈萨克族牧民在游牧中谨记谚语：“只要沿途有毡房，走一年也不会挨饿”“去吹别人的灯，会烧掉自己的胡子”“有人就有贼，有山就有狼”等等，不一而足。我以前曾在作品中引用过谚语，使语言增色不少。如今在这本书中大量引用谚语，算是过足了瘾，也许以后不再涉及谚语。

新疆动物｜图片来源于《狐狸有九个想法》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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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本书是散文集，但是听您这样一说，里面好像有很多故事，能否介绍几个让读者了解一下？

王族：因为地域的原因，书中确实呈现了不少细节，也可视之为故事。譬如一匹为边防连拉水近十年的马，在边防连通了自来水后便失业了。一天早晨，它悄悄离开了那个边防连，战士们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它的踪影。一年后它回来了，战士们给它吃东西，剪去它身上杂乱的毛，它顿时精神焕发。不料第二天早上，当战士们拧开水龙头用水，那匹马痛心疾首地发出嘶鸣，冲出院子跑向荒野深处。从此，它再也没有回来。再譬如牧民在戈壁上放牧时，会利用骆驼卧下的方式找水。那是一种古老的觅水方式，因为骆驼卧下的地方，下面一定会有地下水。有一年，牧民将一峰骆驼放出找水，很多天都不见它回来，当时因为天气突变，牧民不得不转场去了别的地方。一个月后传来消息，那峰骆驼找到了有地下水的地方，但牧民没有去找它，它在等待中直到被饿死，也没有离开。正如书名《狐狸有九个想法》，书中有不少关于狐狸的故事。一位猎人在打猎时，一只白狐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向山坡下跑去。猎人紧追不舍，但聪明的白狐让他上当了，白狐突然掉转身子向山上跑去，而猎人爬坡的速度无法加快，追了半天，猎人还在半山坡上，那只白狐已在山梁上不见了踪影。狐狸的聪明在这个故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新疆动物｜图片来源于《狐狸有九个想法》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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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的书名《狐狸有九个想法》很有意思，能否介绍一下书名的来由？

王族：书名《狐狸有九个想法》，是从新疆谚语“漂亮的姑娘有十四根辫子，狡猾的狐狸有九个想法”中得来，是典型的拿来主义。在新疆生活得时间久了，会发现隐藏于时间里的很多东西在等待着你，总有一天会变清晰透明，你顺手拿过来即可使用。

【相关图书】

《狐狸有九个想法》

王族 著

中信出版·镜像 2024年11月

散文集《狐狸有九个想法》关注新疆的97种鸟兽鱼禽，这些动物分别生存于边疆地区的雪山、沙漠、草原、湿地、森林、高山、湖泊和河流中，因所处地域独特，故多有鲜为人知的故事传奇，动物们与自然相融，与牧民共生，衍生出各自的生存哲学，给予人震撼心灵的生命启示。

本书涉及的动物多为边疆特有物种，其中有狼、鹰、骆驼、马、黄羊、五道黑、大头鱼、兀鸷、兔子、香獐子、草原龟、塔里木兔、白头硬尾鸭、凤头䴙䴘、伊犁鼠兔、羊驼、鹅喉羚、高鼻羚羊、岩羊、长耳跳鼠、子午沙鼠、麝鼠、紫貂、水貂、兔狲、猞猁、金雕、塔里木岩蜥、吐鲁番沙虎、虎鼬、黑鹳、白尾麦鸡、大鸨、波斑鸨等等。

动物们与至今仍沿袭着游牧生活的牧民，构成互相影响、生死互依的生存关系。本书收录了许多牧猎民谚语，从中可看到游牧文明在时光中的延续。在记录习性的同时，作者塑造了一系列独一无二的动物形象、动物秉性，呈现动物们在日常与变迁中的生命经验，固守或嬗变，留下它们和大地共同写就的边疆传奇。

【作家简介】

王族

新疆散文代表作家之一，原籍甘肃天水，现居乌鲁木齐。著有长篇小说《狼苍穹》《玛纳斯河》《达坂兵》《零公里》；小说集《狼殇》；散文集《第一页》《食为天》《最后的猎人》《图瓦之书》《两千年前的微笑》《藏北的事情》《遗落西域的钥匙》等。曾获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中国作家》奖、三毛散文奖、在场主义散文奖、林语堂散文奖、丰子恺散文奖、天山文艺奖、冰心散文奖、《西部》 散文奖、《朔方》小说奖等。有作品译为英、日、意、法、俄、韩等文字在海外出版。作品常入初高中语文阅读理解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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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王族 镜像编辑部

编辑丨杨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