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画寻访②｜朱仙镇的“老字号年画坊”

谈及年画，四川绵竹、天津杨柳青、山东潍坊、江苏桃花坞的木版年画被誉为中国“四大年画”。上海也有地域性的小校场年画，相较于天津杨柳青、苏州桃花坞，小校场年画诞生最晚,消亡最早,只有百余年的历史。

作为中国木版年画发展的“鼻祖”，河南开封朱仙镇的木版年画名声却远不及“四大年画”来得响亮，殊不知桃花坞年画等都传承自朱仙镇年画。

年画《柴王推车》

张继中是朱仙镇万同老店木版年画作坊第七代传承人。这是一间有着400年历史的年画老字号作坊。张继中祖上世代以刻制年画为生。因为“文革”，这家老字号年画作坊在其父亲手中被迫关张，父亲改行以卖字画养家糊口。

儿时，张继中父亲对年画作坊的事绝口不提，张继中对于年画也并无深刻认识，但是却遗传了父亲喜好书画的爱好，上学时不好好学习，尽爱涂涂画画。毕业之后，张继中回中学当了五年美术教师。1993年，朱仙镇木版年画社要举办首届中国木版年画艺术节，缺乏美术人才，把张继中招进了年画社。“到了年画社后，我觉得我的绘画才能应该有用武之地了，就运用自己专业，做了一系列推广与宣传朱仙镇年画相关的事情。”

朱仙镇年画传承人张继中

明代版天地全神

“朱仙镇年画有五大艺术特点：构图饱满、线条粗犷、造型夸张、色彩艳丽、人物没有媚态。冯骥才先生曾说，中国木版年画的龙头和源头就是朱仙镇木版年画。”张继中颇为自豪地介绍说，朱仙镇年画源于汉唐壁画艺术，在汉唐时期就已经有朱仙镇年画之雏形。北宋年间，汴京作为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活跃的世俗文艺给年画的创作提供了丰厚的土壤。在这一时期，雕版印刷技术的成熟，使供不应求的笔绘年画转向刻印年画，并且官办与民办作坊齐开，使开封木版年画的印刷及销售盛况空前，很快影响到全国。在《东京梦华录》上有详细的记载：“（京城开封）近岁节，市井皆印卖门神、钟馗、桃板、桃符及财神钝驴、回头鹿马、天行帖子。”朱仙镇年画在北宋时期已逐渐成熟。

清代版五子登科

北宋灭亡后，宋王室南迁，一部分朱仙镇的艺人逃到南方江浙一带，同时也把这一民间艺术带到江浙一带，为了迎合当地百姓的审美需求，艺人们运用朱仙镇年画的生产技艺，结合当地民俗民风，发展出新的桃花坞木版年画，桃花坞木版年画和朱仙镇年画可以说是传承关系；山东潍坊年画也是从朱仙镇流传过去，因为朱仙镇距开封20公里，历朝历代黄河曾经几次泛滥，把开封镇淹了几次，艺人为了谋生，逃生到山东、河北，就形成山东潍坊年画和河北武强年画，这就是传承；北宋灭亡后，金人把能工巧匠掳掠到北方，所以山西年画、陕西年画基本上也是从朱仙镇传过去的。

明代版千手千眼佛

明清时期朱仙镇年画达到鼎盛。有文献记载，（朱仙镇）有三百多家年画作坊，每年产销几千万木版年画，而且大有独占市场之势……朱仙镇年画在这一时期达到鼎盛，成为朱仙镇经济、文化支柱。之后随着鸦片战争、军阀混战、抗日战争等每一次的社会动荡，年画艺人一次次流离他乡，朱仙镇年画开始走向衰弱。“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刚想恢复年画生产，"文革"爆发，全国的民间艺术都受到重大打击，据当地艺人回忆，朱仙镇最少有四五万块古版被当街烧毁。”

“年画属于四旧，必须要销毁。我们家的老店关张之后，父亲就靠卖字画养家糊口，很多艺人基本上也都是这么度过来的，但他们年画艺术的传承没断，只是暂时地不从事那工作了。”彼时张继中才10多岁，尤记得家中还保留有一些印制木版年画的工具，刻板的刀具，其中还有两三块古版堆在灶台间。“村里很多古版都被砍掉用来取火烧饭，现在想起来太可惜了。”

1996年，张继中开始担任开封朱仙镇木版年画社社长，他意识到这些散落在民间的古版的珍贵性，有意识地在民间征集古版。“能够保存下来的古版数量非常有限，其中明代版只有一块，正反两面，可以印两面；清代版就十块，可以印二十面；民国版有二十几块。这些古版现在都被定级为国家二、三级文物，在年画社关闭后，就上交到文物局，现在博物馆收藏。”

清代版《秦琼敬德》

除了古版，得以留存下来的古版年画的数量也非常有限。俄罗斯的博物馆收藏有118张清代的朱仙镇年画，是已知最早的。国内目前只有在上海的鲁迅纪念馆保存了一小部分。“民间艺术官方收藏很少，认为登不了大雅之堂，所以保留下来的几乎没有。另外年画过去都是百姓使用的东西，每逢过年贴一张，过几天就没了，不易保存。”

张继中举了一件他在收藏年画过程中经历的事情。那时他刚任木版年画社社长不久，发现邻村有一位老艺人，打算找对方聊聊，把他的经历写出来。但是没过多久，这位老艺人就去世了。张继中找到了老艺人的儿子，跟他谈了一个上午，临走前，老艺人的儿子拿出父亲遗物，说有需要的随便给几个钱就可以拿走。“他从木箱里拿出这么厚一摞子年画，我一看五几年、六几年、七几年的都有，可能有一千多张，给了他100块钱，把画全部收走。”张继中说。

现在，从民间收藏古版年画已经变得相当困难，大家的观念都发生变化，认为这是珍贵的东西。“1999年的时候，当时一块古版最高不超过100元，正常价位是三四十块钱一块版，现在出高价都难找。”

张继中自己家中留存了很少几块清代嘉庆年间的古版，通过多年收藏，也收藏了几百幅古版年画。“我现在正在申请成立一个自己的民办博物馆，把这些藏品进行一番梳理，按照年画的发展历程进行展示。希望通过我的努力，把朱仙镇年画发扬光大，能做多大做多大……”

2007年，当地政府为了整合资源，，成立年画研究会。同时建立了年画一条街，把原先各自为政、分散经营的年画老艺人动员起来，恢复各自家族的老字号年画坊，张继中家的老字号年画坊也在其中。

Q&A

收藏十问

Q：你怎么走上收藏之路的？

A：工作中慢慢爱好。

Q：你记忆中最早的藏品是什么？

A：清代的古版“五子登科”，也是我们家里唯一一块祖传的古版。

Q：你最喜欢的藏品是什么？

A：清代的古版“五子登科”。

Q：你的“收藏之道”是什么？

A：想要收藏、研究、宣传朱仙镇年画。

Q：藏品主要通过什么渠道收藏？

A：部分家传，部分从老艺人手中购买，部分从民间收藏者手中购藏。

Q：知道自己有多少藏品吗？

A：古版百来块，画不到一百幅。

Q：你觉得自己是收藏家吗？

A：年画工作者。

Q：你觉得收藏带给你的最大乐趣是什么？

A：成就感。

Q：收藏中遇到过赝品或挫折吗？

A：有。

Q：有一天能放弃你的藏品吗？

A：想建立一个朱仙镇木版年画博物馆。

延伸阅读：

1、苏州桃花坞年画

桃花坞木版年画具有一版一色的特点，构图丰满，造型夸张，色彩鲜艳，线条流畅，不失清雅。

2、天津杨柳青年画

杨柳青年画采用木版套印和手工彩绘相结合的方法，具有鲜明活泼、喜气吉祥、富有感人题材的独特风格。

3、朱仙镇木版年画

朱仙镇木版年画来自民间，流传于民间，有别于历代宫廷文人画温文尔雅的格调。它线条粗犷奔放，情节鲜明感人，构图饱满匀称，形象古朴生动。

4、绵竹年画

绵竹年画以彩绘见长，具有浓厚的民族特点和鲜明的地方特色。

5、高密扑灰年画

高密扑灰年画亦称“民间写意画”，是山东省高密市民间传统美术之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6、潍坊杨家埠年画

杨家埠木版年画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它的内容与农民群众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洋溢着浓厚而淳朴的乡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