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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探》第三季:又延续了第一季的精彩

菠萝·硬猫
2019-02-02 11:20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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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探》(True Detective)从来不只是对死亡的追踪。第一季开始,它便对被死亡辐射到的人群提出问题:消失了,然后呢?

今年一月播出的《真探》第三季与马修·麦康纳和伍迪·哈里森主演的第一季如同连襟兄弟。在它们的映衬下,黯淡的第二季已经溜出了观众对《真探》的记忆。

这一季的双警探设置是最易让观众联想到第一季的地方,却又不尽相同。第一季中,双雄男主角散发同样灿烂的人性光芒。本季中,马赫沙拉·阿里饰演的警探韦恩·海因斯却明显比他的搭档、斯蒂芬·多尔夫饰演的罗兰德·韦斯特警探更加处于叙事中心。

另一处不同是,第一季中的双雄虽然各自被破碎的内心和骚动的欲望撩拨,终被邪恶的案件撞离了常轨,发生命运的扭转,他们仍然是这个叙事环境中的“自己人”。二人是美国南方的白人中产阶级,追凶过程中遇见的神秘角色们才是“他者”,或贫穷、或孤绝、或智力障碍、或为异教徒。

第三季的主角却不再是“自己人”,而成为第一季中的“他者”,尤其是阿里饰演的黑人警探海因斯。双雄都是越战退伍老兵。他们曾在一段时间内远离美国社会的现实,在另一片完全不同的土地上名正言顺地杀人。美国社会处于和平中,他们却在海外参加战争,归国后与周围人难免生出隔阂。

第三季中的警探搭档

故事发生的阿肯色州很“白”、保守、不富裕,海因斯警探背负越战老兵与黑人的双重身份,探案过程中受到的敌视比搭档罗兰德更甚。

但他不是剧中唯一的“他者”。与案件相关的人士大都是边缘人。失踪孩子的父母是贫穷的工人阶级,父亲14岁开始在工厂上班,母亲从工厂跳槽到餐厅当侍应生,自称“骨子里是妓女”,从未有过母爱,也辜负了爱她的一对儿女。夫妇二人都生着过近的眼间距,黑眼圈,眼神浑浊,符合“智力水平不高”的刻板印象。

印第安退伍老兵

因为儿童失踪事件遭当地男性(受教育程度不高的粗壮工人们)暴力驱逐的印第安退伍老兵布拉特·伍达德(迈克尔·格雷耶斯饰),回国后因为不能适应日常生活导致妻子携儿女离开后,他的生活迅速下沉沦为拾荒者。教过失踪儿童的黑人女教师艾米莉亚·里尔顿(卡门·艾乔戈饰)执教鞭前曾是一个嬉皮,她的梦想是当一个写作者,通过对这宗案件的非虚构类写作实现作家梦。

黑人女教师

前四集中逐渐勾勒出轮廓的边缘人角色还包括一位教众有1000多人的神父,两位警探对他有本能的抵触:“一个发誓终身禁欲的人,请问会是什么人?是人总要F**K什么东西的。”孩子失踪前最后见过他们的白人少年,其指纹在男孩的自行车上被发现。他不是犯罪者,但欺凌弱小,在权威(警局)面前恐惧得痛哭流涕,已经可以想见他成年后的不堪形象。

与构成这宗案件众生相的角色们相比,海因斯的白人搭档罗兰德虽然身在沼泽中,但非常清醒,接近创作者本人的立场。他公正、聪明、理解并同情受害者家庭(尤其是父亲),支持饱受诋毁的黑人搭档。作为警探和一个敏锐的人,他对有悖常情的人事警觉,对神父的恶感由此而来。越战老兵的经历拉开他与现实的距离,却不似第一季中马修·麦康纳的角色那样与现实脱轨,内心充满痛苦。罗兰德像一枚标杆,衬出其他角色的离奇古怪。

罪案剧的主角通常是罗兰德式的人物,这里却是海因斯。剧情的跨度长达35年,在三个时间段切换,分别是1980年案发时,1990年案件重启调查时,以及2015年媒体对旧案重新产生兴趣,海因斯在接受访问的同时重新梳理记忆。此时的他患上奇怪的失忆症,妻子已死,回溯旧案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剧中通过他与儿子的对话特意指出,海因斯所患的脑部问题并不是常见的阿尔兹海默症,而是病因不明。三十五年的时间跨度是他生命中最厚重复杂的一部分,这宗案件成为他一生的分水岭,之前与之后的人生被分割为两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将海因斯的病因神秘化指出了一种潜在的可能性,即他的“病”或许不是个体的病变,而是整个周遭环境的恶化反映在个体上所致。无论正叙、倒叙案情,搭档、妻子的视角中,海因斯都是一个好侦探。但是疑云渐渐浮现,暗示他的记忆或许当年就出现问题,或因某种原因遗漏了重要线索。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区别于传统推理作品的宏大视野让《真探》第一季被奉为神剧。推理是路径,但缉凶不是终点。用恐惧揭开社会面纱,展现更深层次的人性面貌,追凶的行为本身又内化为一股强劲力量,轰开第一季中两位探员内心的黑洞。

老年海因斯

第三季也使用了这样的方法展现社会现实。传统推理作品的谜团通常是单层次的:谁是凶手?动机是什么?

在这里,谜团的结构立体而层次众多。第一个层次:谁是凶手?失踪的两个孩子一个死了,一个隐匿地活到今天,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第二个疑问发生在海因斯身上:他的记忆为什么背叛了他?1980和1990年代时,他的记忆已经出现问题了吗?为什么?

第三个涉及他的搭档罗兰德:正直又敏锐的罗兰德,为何也和他一样放弃了追踪到的灰色轿车重要线索?比较隐晦的疑团还有:当地教会与孩子的失踪有什么关系?贫穷而排外的社群与案件有间接关系吗?后来成为海因斯妻子的艾米莉亚·里尔顿的写作有没有“吃人血馒头”之嫌?

这一季中阿肯色州欧扎克的“病”与今天美国社会的病症亦非常相似。或者可以这样理解,是当年的“病”未愈,绵延至今。剧中持枪驱赶印第安拾荒者的当地白人男子,砸坏海因斯和罗兰德车窗玻璃,对白人/警察极度仇视的黑人群落,既符合人类天性中对“异类”的排斥和敌意,也与今天美国的民粹主义再度兴起重合。

即使在同一个社群中,一旦脱离常态,也将沦为被嘲笑的对象。失踪孩子的父亲汤姆·珀塞尔(斯科特·麦克纳里饰)返工后遭到同事们逼视的冷暴力,愈发颓丧后更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他没有过错,只是不幸——孩子失踪,又被老婆戴绿帽子。可惜在封闭的社群,不同的境遇和没能掩饰的悲伤都是过错。

如此种种人与人之间的孤立与敌视,是否合谋混淆了海因斯的记忆,导致他一步步成为失败的侦探、丈夫和父亲?

还不要忘记,与第一季中邪恶的超自然力量一样,这一季中亦有超自然的魔鬼还未露出真正面目。故事的发生地毗邻恶魔巢穴州立公园(Devil’s Den),地名即饱含恶意。孩子们失踪前被发现常常去林中玩耍,而且一定有人和他们在一起,给他们带来玩具与死亡的命运。男孩的尸体在公园的洞穴中被发现,当地的青少年和儿童也经常以“恶魔巢穴”为据点出没。

整个城镇坐落在广袤的森林边缘,人类远古传说中的恐惧“into the woods”(到森林中去)就与这些居民日夜相伴,只不过未事发前他们浑然不觉而已。

自然与超自然之间只有一线之隔,海因斯身上所映射出的正常与病态、真实与虚幻之间也没有清晰的界线。本季的海报语是:时间带走一切,除了真相。

事实真是如此吗?海因斯和当地社会的这场旷日持久的病,在时间的冲刷下究竟会不会现出真相?还有四集,正在浓云中。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张亮亮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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