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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归 | 深圳,最软的肋和最硬的核
原创 云也退 云也退
莫不归|深圳,最软的肋和最硬的核
深圳有很多大树,巨大的树,夜里看,树皮如癣又如鱼鳞,密集地爬满了树身。这棵树很粗,但不是柱状的,如果切断它,截面应该是一个多角的星形。
我在树下买生蚝。一块钱一个的小生蚝。卖生蚝的男人是个方形圆脸,用长柄夹子把一只只蚝夹到铁架子上。铁板上吱吱冒着热气。
大一号的生蚝十块钱三个,是船形的,已经铺盖了蒜蓉和辣椒。赤壁大战那晚,黄盖驾的载有引火物的粮船,篷布底下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小生蚝也就比汽水瓶盖子大不了多少。在树的阴影下,生蚝车显得特别微小。
卖生蚝的男人时不时把他的货品拨弄一下,表示他自己的确在劳动,而没有把生蚝完全丢给炭火。我问他:“这种树叫什么?长得好特别。”
男人说:“不知道。”口气里的意思是:你一个吃生蚝的关心树做什么?
后来我也的确对大树没兴趣了。因为深圳的楼比树还高,表面太光滑,在大半夜里还银灿灿的一身。我住地方,酒店侧门那里有不少大树,形态也是多姿,但站在酒店和酒店外光溜溜的旗杆旁边,它们就是陪衬,并没有多少存在感。
生蚝做好后浇上蒜末辣椒,装进塑料饭盒里。我骑车回酒店。深圳这一片的道路平坦极了,但不知何故,也许是路体因常年高温而膨胀,把铺路时在两段路之间留的缝隙给塞满了,还平地拱起一道坎,我骑着骑着“咯噔”一下,骑着骑着又“咯噔”一下。
城市的交通部门显然也看到了这一问题,他们的解决方案是——把减速带修得更高,更体面,从而把路面自然形成的坎儿给比下去。果然,我在骑过了几段精心铺设的黄黑减速带后,觉得那咯噔咯噔也可以忍受了。
到了房间里,我打开饭盒,先把蚝壳全部丢出去。生蚝肉很软很软,软得都在饭盒的一角蹙缩着。蒜末辣椒全糊在了盖子上。
我拿生蚝蘸着蒜末吃,权当吃白切鸡。
深圳是一个扁城,东西向的路似乎很长,南北则很短,在大白天车开在东西向的道路上的车流时,路边都是空空的,使路途显得漫长得使人倦怠,而一旦拐上南北向的道路,就能看见摩托、电瓶车和自行车挤满了路沿,使人顿时紧张起来。这季节,老居民区的巷里巷外,十二点过后依然满地食客,店铺一家家紧锣密鼓,捏脚房连着卤水屋,但我从酒店区域出发,走了十五分钟才找到这个烧烤摊。
一个年轻的男人用胳膊勾住了一个女人。他们显然极为亲密,但这是一种很硬的亲密,充满互搏感,仿佛一路摔着跤,男人的胳膊用力的样子似乎要把女人吃掉似的,反之亦然,女人紧抓着那只绕过她脖子的男人的胳膊,想把男人拽倒。
四条腿中的两条一路互相磕碰着,另两条撑着他们身体朝前走,同时示意旁人:别管闲事。
看上去,两个人之间说不清是谁劫持了谁,也可以说,彼此都有一种把对方的一部分身体扭送到什么地方去的强烈意图。他们在路过生蚝摊前的时候,听见一句低语般的吆喝“吃生蚝了”。女子只转头看了一下,立刻因为脖颈处的窒息而掐住了男人的手。他们继续向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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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莫不归 | 深圳,最软的肋和最硬的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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