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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过后,地下偶像们怎么样了?|镜相
封面图源:作者供图
本文由镜相 X 浙大宁波理工学院合作出品,入选高校激励项目“小行星计划”。如需转载,请至“湃客工坊”微信后台联系。
采写 | 杜欣遥 刘嘉俊
指导老师 | 雷伟
编辑 | 柳逸
2023年10月28日,宁波市集盒广场角落里,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地下偶像演出。台下的粉丝们来回奔跑,用嘶吼的嗓音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以几乎疯狂的姿态挥舞着双手,时不时随着音乐将一位幸运儿高高托举台上的偶像全力起舞,而台下的粉丝们,更为引人注目。
集盒广场的地下偶像演出(作者供图)
一般认为,地下偶像的概念源自日本,通常指以本地剧场演出为核心,不会在主流媒体中出现,也不通过大型经济公司出道的艺人(或团体)。
2023年,随着电视选秀节目的式微与线下演出的全面放开,地下偶像的文化现象开始在中国大陆东部沿海大城市兴起,并逐渐向其它经济发达地区辐射。
据微博用户地下偶像揭示板的记载,截止2024年4月,我国大陆的活跃地下偶像团体共有约200个,其中一半以上在2023年成立。因此,2023年也被爱好者们称为地偶元年。
通常偶像们演唱的曲目有一些出自动画作品,也有些是日本同行们的原创曲。只有相对成熟的偶像团体有实力产出原创曲目。与此同时,原创曲的数量在无形间也成了衡量团体实力的标准。
在地下偶像的演出现场,鲜少有人抱着欣赏音乐的心态而来,而是更多的享受现场的氛围,全力为自己喜欢的偶像应援。在这里,“疯狂”才是常态。
地下偶像演出现场的观众(作者供图)
付费上班
筠子就是一位在地偶元年出道的地下偶像,她所在的团体于2023年8月在宁波开始活动。
筠子的团体在表演(作者供图)
平日里,筠子是一名舞蹈老师,工作日在小学里教街舞兴趣课,周末在舞蹈机构上班。作为一名上班族,她每周的工作时间相对不长,这使她有时间负责团队的统筹工作。
由于有一定的舞蹈基础,团内排练的工作也主要由筠子负责。平时,她会带领团员们在宁波文化馆的共享舞房训练,这里只要在小程序预约就可以免费使用,节省了租排练室的费用,缺点是需要抢名额。如果没抢上,她们便在室外的一个平台上排练,这里少有人来,又有一面大玻璃墙可以充当镜子。
筠子(左二)与团体成员们在文化馆排练(作者供图)
“我们没有经济公司,自营的地偶团都没有,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自己做。”
除了排练演出节目,筠子和团员们还要负责买服装、演出对接、社交媒体账号运营、周边设计、网店运营等一系列的工作。她们即是偶像,又是制作人和“士大夫”(工作人员),兼任CEO和清洁工。
筠子的团体自负盈亏,团体刚刚起步,前期许多投入都还未回本,目前还在付费上班。为了节约成本,她们一般都网购廉价的衣服进行搭配、改成一套看上去有模有样的演出服。
“布料细节不能细看。我们自己也没有很高的收入,所以省钱是第一要义”,筠子笑着说。
这场在集盒广场的演出是筠子的团体近期所接到的工作。对于刚出道的地下偶像团体来说,前几次演出的表现直接关系到未来是否能再被主办方邀请,可以说关乎生死存亡。
整个团队对这次演出的准备格外上心,常常到晚上八九点才吃上饭。“我很开心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不然还能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上舞台唱跳呢。”
筠子展示在拼多多买到的服装(作者供图)
拍立得和60秒
表演结束,筠子回到了舞台后的座位旁。下午两点半,室外气温达到25度,在阳光下连续唱跳二十分钟的她气喘吁吁,一到座位边就赶忙摘下了头上的可爱却闷热过头的毛绒帽子。汗珠顺着她湿漉漉的短发滴下,她大口喝了两口矿泉水,蹲在角落对着手机整理发型。
刚刚结束演出的筠子(作者供图)
几分钟后,那顶毛绒帽子被重新戴上,筠子整理好妆发回到座位上,准备迎接来参加特典会的粉丝们。
不同于传统的艺人,地下偶像们不以出场费与演出门票费为收入的来源。演出的主办方很少支付出场费,而门票收入也完全为主办方所有。
地下偶像的主要收入来源于特典会,在这个环节中,粉丝可以凭购买的特典卷和偶像进行拍立得合影,并进行几分钟的短暂交流。
特典会一般在舞台不远处进行,没有专门的场地,通常只是支起几张桌子,条件不允许时席地而坐也是常有的事。聊天的话题百无禁忌,不止局限于舞台或表演的话题,只要不涉及违法或者骚扰,这几分钟内似乎偶像与粉丝再没有了距离。
粉丝们需要在工作人员处先购买特典券,每张特典券的价格一般在60元上下,附带一张拍立得与一分钟的聊天时间。合影后,在等待拍立得显影的这段时间里,偶像会与粉丝亲切地交流数分钟,具体时长随粉丝的消费数量叠加。
参加特典会的粉丝(作者供图)
小俞是一个地下偶像爱好者,从2023年开始接触这个领域,如今,他对长三角地区的地下偶像如数家珍。平时的他是一名有些腼腆的大学生,但在特典会时,他总能有说不完的话题。
他告诉我们,每次来参加特典会对于他来说都是一场彻底的身心放松。在这里,他可以没有顾虑,生活上无处诉说的烦恼,都有了倾诉的对象。
合影后,小俞从背包的里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整齐摆放着他过去与各位地下偶像们合影的签名拍立得,每一张都被塑封妥善加工过,相纸上的记号笔签名被保存得完完整整。
拍立得完全显像后,小俞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盒子里,“我认为这是明星不能比的,他们距离粉丝太远。我们对小偶像的支持,她们是完全能看到的。她们有舞台梦,我们就花钱支持她们,包括在台下应援也是,她们有经费有动力,才能更好的表演,我们以后才会一直有Live(演出)看。”他说。
小俞展示拍立得(作者供图)
被生活抑制的希冀
“大概是因为闲吧”,重庆的孔同学也开始接触起了地下偶像,“人家确实好看,长到我心坎里去了。”2024年6月,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参与到了地下偶像文化中。不仅仅是东部沿海地区,西南内陆地区的地下偶像文化参与者也在逐渐增多。孔同学向来喜爱二次元音乐游戏,喜欢应援文化,而地下偶像恰恰正在其列。就是在搜索界面里,他(平台)自动给我推了个团,叫iLiFE一次偶然的推送,孔同学迅速成为了一个日本地下偶像团体的粉丝。“有偶像的那种感觉。就很青春洋溢。”
孔同学镜头下的地下偶像(作者供图)
一段时间后,重庆江北区建新北路龙湖新壹街VOX LiveHouse举办了一场地下偶像拼盘演出。这是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孔同学在现场观看地下偶像。
也许是因为大数据推送,在演出结束后的几天里,孔同学的短视频主页上充满着团体iLiFE的二次创作。但令他意外的是,其中不乏有刻意的剪辑,甚至配上了引人遐想的低俗文案。面对自己刚刚高中毕业(在日本法律下未成年)的偶像面对如此境遇,孔同学难免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
“我想一部分用户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视频来源,并且缺乏基础的辨别论证、查询检索的能力;另一部分用户大概是在明确知道来源是日本偶像素材的情况下,仍能沉浸其中不亦乐乎。”
也许,不只是偶像
舞台与荧光棒,呐喊与挥舞的手。在这个地下偶像的乌托邦里,年轻人们将身心投入于这场仅仅关于梦想,关于热爱,关于陪伴的狂欢里。
地下偶像的兴起,或许折射出了些城市年轻人在生活中所缺少的,所追求的。这里像一个乌托邦,人们短暂的逃离现实生活的泥石流,大胆追求不被看好的梦想,追求炽热的情感,追求单纯的美好关系,追求真实的夸赞与放纵的喊叫。
粉丝们为偶像的成长而发自内心的感到幸福,而偶像也会为粉丝的悉心挂念而落泪。在这个现实的避风港,粉丝与偶像、粉丝与粉丝们相互传递着互动和陪伴,一个个QQ群、同好会带来了无数友情与身份认同。或许,地下偶像不仅仅是一个关于梦想的故事,它更诉说着城市青年们被抑制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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