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李强与石破茂老挝会见：中日关系有望柳暗花明，也有寒冰待融

据外交部网站消息，当地时间10月10日，国务院总理李强在万象出席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期间会见日本首相石破茂。李强指出，中日两国发展对彼此是重要机遇，而不是挑战。石破茂表示，当前日中正沿着全面推进两国战略互惠关系、努力构建建设性、稳定的双边关系的方向前行。

当地时间10月10日，国务院总理李强在万象出席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期间会见日本首相石破茂。 新华社记者 张领 摄

此次出访老挝是石破茂10月1日就任日本首相以来的“外交首秀”，10日与李强总理的会晤也是他作为首相首次与中方领导人进行会谈。据日本外务省的发布，双方会谈进行了35分钟，共同确认将继续进行包括首脑在内的各层级沟通。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资深研究员、上海市日本学会顾问吴寄南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此次石破茂首相与李强总理的会晤，双方都释放了一些积极的信息，可以说随着日本新首相的上任，中日关系迎来一个难得的“企稳向好”的窗口期。

据日本外务省网站的消息，石破茂在与李强的会见中也提到了诸如如何确保在华日本人安全等两国之间尚待解决的问题。此外，他还呼吁恢复日本农产品出口谈判。

吴寄南认为，石破茂提到的那些问题是日本民众比较关心的，石破茂在上任后的首次施政演说里也都提到过，他不得不有所回应，否则国内会出现反弹。他上任以后，对中日关系出现一定程度的转圜是可以期盼的，但是要想在短时间内扭转日本“亲美疏华”的路线难度还是相当大。

石破茂的“田中基因”将如何影响中日关系？

石破茂10月1日就任日本首相后马不停蹄，9日宣布解散众议院，10日凌晨乘坐政府专机出发前往老挝，出席东盟（ASEAN）的一系列会议，开启面对面的首脑外交。10日当天，在东盟会议间歇，石破茂先后与韩国总统尹锡悦、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强、印度总理莫迪进行首脑会晤。《每日新闻》称，石破的外交首秀主打“安全驾驶”，延续岸田文雄政府的外交政策。

据《朝日新闻》报道，在10日晚间举行的中日领导人会谈上，石破首相走到李强总理面前握手时低声用中文问候“你好”，但表情生硬，没有笑容。在场的一位日本外务省高级官员回忆说：“会谈中双方都指出了问题”，但还是就各种问题坦诚地交换了意见。

值得关注的是，石破茂在会谈中强调了日中“战略互惠关系”，他在10月4日施政演说时就提到了这个词。反观他的前任岸田文雄，在就任首相后只是说要构建“建设性的、稳定的”日中关系，直到去年中日首脑会晤才提到“战略互惠关系”。

吴寄南指出，从这个意义上说，石破茂一上任就亮出“战略互惠关系”的旗号，是一个比较积极的信息。而且，他表明日方无意同中国“脱钩断链”，在台湾问题上坚持《日中联合声明》所确定的立场没有改变。这两点让中方可以安心，意味着他在涉及中国核心利益的领域会守住必要的底线，这也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种种迹象表明，石破茂有可能对过去几任首相推行的‘亲美疏华’路线作适度调整，让中日关系出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局面。”吴寄南认为，石破茂的政治基因、同中方的持续交往、对美立场、在靖国神社等问题上的主张、对地方经济发展的重视，这五点值得关注。

首先，石破茂不同于其他政治家，可以说是在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耳提面命之下走向从政道路的，身上有来自田中角荣的政治基因。他高度评价田中推进中日关系邦交正常化的历史功绩，会努力维护田中的这一政治遗产。

据《每日新闻》10日报道，有随行人士透露，石破茂在与李强会面时提到了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回顾田中1972年9月25日访华时与周恩来总理所说的话。石破茂说：“田中前首相是我的政治导师，帮助（日中）邦交正常化并鼓励我进入政坛，他曾说：‘日本和中国领导人为明天进行对话是非常重要的’”。

《日本经济新闻》报道称，日方的目标是在今年11月举行国际会议期间实现日中领导人高层会谈。

这些年来，石破茂同中方一直保持交往。据中新社报道，2003年9月，石破茂出任防卫厅长官不久便访问北京，与时任中国防长曹刚川举行会谈。此外，他还多次出席北京-东京论坛等两国间的高层次交流，对中方的内外政策有一定的了解。

相比之下，在对美关系方面，石破茂不像日本前首相岸田文雄、自民党选举对策委员长小泉进次郎、众议员高市早苗等政治家与美国有很深的渊源。吴寄南指出，相反，美国却有人始终怀疑石破茂有独立自主倾向，试图让日本摆脱美国控制，是“日本的戴高乐”。

而在靖国神社问题上，石破茂主张对靖国神社中祭祀的甲级战犯实行分祀。他在担任防卫厅长官以后就没有参拜过靖国神社。据共同社报道，相关人士10月11日透露，对于靖国神社17至19日的秋季例行大祭，石破茂无意在此期间前往参拜。

另外至关重要的一点是，石破茂特别重视地方发展，这也与中日关系相关联。据日媒报道，11日，日本政府设立地方创生新总部，石破任总部长。此前他表示，将扩大人员和货物向地方的流动，通过数字化等举措实现生活在任何地方都能享受必要的医疗和福利的富足社会。

吴寄南说，日本各地方自治体为振兴日渐凋零的地方经济，普遍希望有中国游客到访，更欢迎中国企业的投资合作。所以，石破茂为了履行自己振兴地方经济的政治承诺，也会更多地将眼光看向中国。

扭转“亲美疏华”路线的诸多掣肘

石破茂的“田中基因”对中日关系无疑有着积极影响，但是也正是石破茂，在竞选自民党总裁的纲领中，将建立“亚洲版北约”的想法纳入其中。就在当选自民党总裁的当天，石破茂在华盛顿保守派智库哈德逊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网站发表了题为“日本外交政策的未来”的署名文章。

石破茂在文章中称俄乌冲突改变了安全环境，凸显了联合国集体安全机制的局限。因此他重申建立“亚洲版北约”的必要性。石破茂强调，亚洲因为缺乏北约式的集体自卫体系，可能导致战争爆发。

但是，石破茂就任首相后，在10月4日发表的施政演说中完全未提及“亚洲版北约”一事。在10月8日面对参议院在野党议员就此事发起的质询时，石破茂表示此前提出“亚洲版北约”是作为一个国会议员的想法，他不认为此事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并表示“最终形成什么样的框架和组织将取决于今后的讨论。它并不针对特定的国家。”而石破茂此次在出席东盟系列会议中也未提及“亚洲版北约”。

然而，曾担任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幕僚长和美国驻日本大使的拉姆·伊曼纽尔却似乎对“亚洲版北约”的想法很感兴趣。10月9日他在《华尔街日报》发表评论文章，声称拜登政府已成功扩大在“印太地区”的多边安全伙伴关系，应考虑对中国采取新的经济措施，“美国及其盟友应该组成一个类似于北约的联盟，以统一立场对抗中国的经济胁迫”。

共同社报道称，人们普遍猜测，如果美国总统候选人哈里斯赢得今年11月的总统大选，伊曼纽尔将成为哈里斯的幕僚长。这也意味着，伊曼纽尔的评论文章将对日方形成压力。

同样是在10月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同日本新任外相岩屋毅通电话，传递出中日关系的积极信号。据外交部网站消息，岩屋毅在通话中表示，日本新内阁愿大力推进日中全面战略互惠关系，致力于构建建设性、稳定的双边关系。

王毅表示，中方赞赏日本新内阁和岩屋毅外相上任以来释放愿稳定发展两国关系的积极信号。

但是，在吴寄南看来，石破茂要想在短时间内扭转日本“亲美疏华”的路线难度相当大，受到的掣肘太多。一是日本国内舆情的牵制，由于部分日媒长期对中国进行负面报道，使得日本民众“嫌华恐华”的情绪居高不下，对华亲近感跌到历史最低点。二是石破茂缺乏得力的政策团队。

吴寄南进一步指出，石破茂上任伊始，在外交方面不得不依赖于首相官邸和外务省官僚。而日本这些年从安倍晋三、菅义伟到岸田文雄等历届内阁已经形成了一种政策惯性，一直推行“对美一边倒”的路线，亦步亦趋地紧随美国，有时甚至还带节奏，充当遏华、制华的急先锋。日本精英层难以摆脱对美依存的思维定式、非黑即白的二元逻辑、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和对华优越的历史包袱。扭曲的对华认知始终是影响中日关系改善的最大障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中日关系再现新局可以有期盼，但难度不小，不能过于乐观。”吴寄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