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6日，位于美国佛罗里达州的海洋世界宣布，那头闻名全球的虎鲸提利库姆（Tilikum）走完了它的一生，终年36岁。被困海洋世界三十多年，成名于身负3条人命，提利库姆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杀人鲸”。它的一生既是传奇，亦是悲剧。
（图为监控拍下的提利库姆试图拖拽驯鲸员下潜）
其实，早在2013年以它杀人的故事作为引子拍摄的纪录片《黑鲸》（Blackfish），就已经引发了一场关于人类如何保护鲸类以及其他海洋动物的思考和关注。其中一位参与纪录片拍摄的前海洋世界驯鲸师约翰·哈格罗夫（John Hargrove）也因不满海洋世界对虎鲸的囚禁，提出辞职，转而投身于虎鲸的保护工作。
（图为哈格罗夫工作时与虎鲸合影）
作为一名拥有14年虎鲸训练经验的高级驯鲸师，哈格罗夫曾在海洋世界加州分馆和得州分馆工作。儿时的他，曾梦想着成为一名驯鲸师。然而，在与虎鲸愈发深入的相处中，哈格罗夫的负罪感逐渐加重。哈格罗夫就曾感叹到：“人与动物之间，可以产生很多的爱和信任，但这个爱和信任之间有一道墙，这道墙是‘自由’，是长期圈养下的失控，是深厚感情也无法挽救的失控。因为，当我们向往自由的时候，它们同样在渴望着自由。”
尽管虎鲸不适合圈养已是不争的事实，但个中缘由我们却知之甚少。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些“海洋精灵”在幕后的遭遇，哈格罗夫将自己工作期间与虎鲸的回忆整理成书，来唤醒人类对于生命、对于自然的敬畏和尊重。
（《深海之下 :虎鲸，海洋世界以及黑鲸背后的真相》，约翰·哈格罗夫，2019）
专业的背景，加上朝夕相处的生活，让哈格罗夫对于虎鲸的现状有非常权威的话语权。这在《深海之下：虎鲸，海洋世界以及黑鲸背后的真相》中也有充分地体现，书中他对虎鲸的圈养问题做了深刻的剖析：
第一，圈养导致鲸的背鳍萎塌。“这几乎是海洋世界中所有成年雄鲸的通病。这种通病是由于长时间被关禁闭所导致的。鲸群整日一动不动地被紧闭在池面，高大厚重的背鳍得不到水的支撑，才会萎塌下去”，而在野外，虎鲸的背鳍高耸，可达一米，指示其健康状况良好。
（图为海洋世界里背鳍塌陷的虎鲸）
第二，圈养会降低虎鲸的寿命。“2005年，一份来自加拿大科学咨询秘书处（CSAS）的研究论文指出，雌性虎鲸的平均预期寿命为50岁，雄性为30岁。两者有差异，是因其最大估计寿命不同。雌性虎鲸最高估计寿命为80-90岁，少数可能更长；而雄鲸最长为70岁。”反观海洋世界中的虎鲸，由于圈养空间狭小，水质浑浊，加之日复一日的表演，它们的生存状况不容乐观，无论雌雄，绝大多数在20岁左右就已死亡，有些甚至十几岁就夭折了，其死亡率比野生虎鲸高出2.5倍。
第三，虎鲸在圈养环境下，无聊与不适感与日俱增。“它们用脸蹭墙，以头撞池壁，有些鲸还学会了用反刍、磨牙等方式打发时光，”这些反常的举动严重危害了鲸自身的健康。同时，长期的心理压力，改变了虎鲸的性情，它们变得暴躁易怒，互相攻击。其实，野生环境下的虎鲸十分注重社群关系，幼鲸长期依赖母亲，并且终身与兄弟姐妹保持着家庭联结。
（图为虎鲸母女）
第四，海洋世界看中了出售虎鲸巨大的商业价值，开始大肆人工繁殖虎鲸，许多雌鲸被迫接受人工授精，而整个过程极为痛苦、野蛮，违反伦理。据哈格罗夫回忆，“驯鲸师首先要训练雌鲸适应一根插入它们体内的长长的管子，授精开始时，命令它们翻转，背朝下，使它们的喷水孔没入水中，憋气10分钟，然后把空气注入它的子宫颈内，打开子宫，插入授精管。对于雌鲸而言，整个过程中，最难忍受的部分莫过于那些注入子宫颈的空气。每当我们把空气推进去时，它都会紧紧地闭上双眼，为了减轻它的痛苦，我们把它的女儿安排在同一个池中。”就这样，海洋世界打着保护虎鲸，提升虎鲸繁育率的旗号，大行其道，然而，终究掩盖不了他们倒卖虎鲸，从中牟利的事实。
（图为正在运输中的被倒卖虎鲸）
第五，圈养虎鲸与驯鲸师们的关系既微妙又尴尬。毋庸置疑，如同哈格罗夫一样的一批驯鲸师在与虎鲸的相处过程中对它们关怀备至，尽己所能让它们在海洋世界的日子过得舒适些，而在表演时，双方也能如亲密战友般默契配合，完成各种诸如“火箭跃”、“水中跳”等高难度的动作，然而，这种看似知己良朋的关系却是建立在一方长期丧失自由，扭曲天性的基础之上，不禁让人联想到监狱里的狱警和犯人，“尽管大部分的‘狱警’善待他们的‘犯人’，给予它们一定的关爱，而这些‘犯人’也可以选择喜爱其中一位‘狱警’胜过其他‘狱警’，但仍改变不了它们‘身在狱中’的事实。”于是，绝望的“犯人”不时展露出它们内心黑暗的一面，“袭警”事件频发，它们反抗的不是怜爱、呵护它们的驯鲸师，而是那些受利益驱使，将它们捕捞上岸的捕鲸人以及将它们长期囚禁、逼迫它们表演的海洋世界。
（图为虎鲸表演挥手的现场）
尽管书中提到的海洋世界被许多国家封杀，美国加州甚至为此专门颁布了《加州虎鲸保护法案》，但逐利的商人早已将目光转向中国市场。
2013年，印度禁止圈养虎鲸。同年，珠海某海洋王国从俄罗斯进口9头虎鲸。
2015年，美国海洋世界终止虎鲸表演。同年，上海某海洋世界进口6头虎鲸。
据热心网友调查，全世界共有8个国家在圈养虎鲸，而中国就有17头之多，独占总数量的1/4。
（图为微博网友@萌萌哒虎鲸Daphne汇总的全世界圈养虎鲸情况）
不可否认，动物表演给我们带来了诸多欢乐，但这种娱乐形式也给舞台上的动物造成了肉体乃至精神上的巨大伤害。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类不应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其他生灵的痛苦之上。
虽然我们无法像哈格罗夫一样站在拯救虎鲸、抵制海洋世界以此牟利的第一线，但《深海之下》里讲述的故事却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深思——关于自由、关于如何与那些和我们说着不同语言的生命相处，以及关于欢乐背后的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