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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书抵万金:“操心老父亲”左宗棠的碎碎念

郑薛飞腾
2019-01-23 18:06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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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小楷全无端秀之气,又横行太稀,尚不如从前之好,须急取家中所有小楷帖,无论是何帖,细心学之,自有长进,即欧书《姚恭公墓志》亦好,每日摹写数百字,乃有长进,断不可悠忽从事。切切。
1861年7月,左宗棠在寄给长子孝威的书信中如是写道。书法,一直为中国古人所重,向来有“书为心画,字如其人”的说法,从一笔一画中能感受到一个人的心性。作为晚清“能臣”,左宗棠于乱世间征战四方,不能当面教导孩子读书明理,因此,他对孩子的寄托嘱咐全部浓缩在一封又一封家书中。

近日,作家徐志频的《左宗棠:家书抵万金》一书出版,书中收录左宗棠现存的156封家书,凡十万言,徐志频也富有针对性地写下百余篇点评文字。综览这些家书,我们似乎更能理解何为“言传身教”,对于孩子们的学业状况,左宗棠或批评提点,或表示欣慰满意,该如何精进学业,也指明具体的方法,此为言传。关于时局、官场、军务,左宗棠对于自己的所思所想毫不讳言,此为身教。

为官之道、治军之要固然是这些家书的重点,但揣摩教子之方,仿佛让我们认识另一个左宗棠。与历史中他的“能臣”形象不同,在孩子面前的左宗棠,是一个“操心老父亲”的形象,往大里看,又会发觉他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父亲”。年轻时,面对孩子寄来的家书,其中错别字、字画纷乱,左宗棠总要严厉念叨一番。年纪大了,标准降低,多是和蔼规劝,还要操心孙子的教养,时不时发几颗“糖衣炮弹”。今天,我们以此为切入点,看看这些家书里,左宗棠如何花式训子?对于子孙后代,年岁渐长的左宗棠又如何在多重标准间摇摆?

《左宗棠:家书抵万金》

写错别字:吾为尔惭!

左宗棠共有四子,长子孝威,1846年生;次子孝宽,1847年生;三子孝勋,1853年生;四子孝同,1857年生。在其传世书信中,主要是与孝威通信,自1852年第一封家书起,到1873年写给孝威的最后一封家书,21年间,给孝威的信里充满着他的牵挂、嘱托和批评。

1852年,左宗棠在给6岁的孝威写的第一封信中,就表现出他对孩子写字的重视,嘱咐孝威如何写好字:“阅尔所写请安帖子,字画尚好,心中欢喜……写字要端身正坐,要悬大腕,大指节要凸起,五指爪均要用劲,要爱惜笔墨纸。”

年少的孝威讨人欢喜,但是,“孩子越长大越气人”这一定律也发挥作用。九年后的一天,孝威来信,字迹潦草,左宗棠由此认为他最近读书没有静心,笔画之间反映出心性杂乱。于是拿出一种典型的中国老父亲腔调训斥:你已经十六岁,学问水平能不能达到古人百分之一的水平?读书并不是为了考取功名,但是写八股文、做诗文填空、写小楷字水平也要差不多,哪里有读书人家的好孩子这些基本功都做不好的?你要以此为戒,不要再让我因为这些事分心!

结果一个月不到,孝威又来信,这次且不论字画如何,单是写了两个错别字就让左宗棠火冒三丈。在信中,孝威将醴陵之“醴”写作“澧”,何必之“必”写作“心”,遭到父亲厉斥:

年已十六,所诣如此,吾为尔惭。行书点画,不可信手乱来,既未学写,则端正作楷亦是藏拙之道,何为如此潦草取厌?尔笔资原不差,从前写九宫格亦颇端秀,乃小楷全无长进,间架笔法全似未曾学书之人,殊可怪也。直行要整,横行要密,今后切宜留心。每日取小楷帖摹写三百字,一字要看清点画间架,务求宛肖乃止。

左宗棠画像

年岁渐长:功课不可太多

由书信观之,长子孝威一直是左宗棠的教育重心,对其管教严格。但因为左宗棠常年离家在外,孝威实际上承担了部分父职,因此,在一些家庭事务上,如何主持决定,左宗棠对孝威既有命令也有协商,父子之间,别有一番感情。

这份深情,我们从书信的频率和对象来看,就能体会一二。年仅二十八岁的孝威咯血而逝后,左宗棠长达两年时间未留家书,原因之一便是沉浸在丧子悲痛中,久难释怀。如今传世的家书中,1873年关心孝威身体的家书寄出后,下一封人们能看到的家书,已经是写于1875年4月,他给另外三个孩子寄回的家信。此前写信,虽然四个儿子都已出生、懂事,但书信开头,也总是“孝威知悉”、“霖儿知之”(霖儿为孝威小名),直至孝威逝后,才多是“宽、勋、同知悉”,长子孝威之于左宗棠意义不同,由此可见。

孝威生前,面对父亲更多是敬畏,总能找出各种理由,避免和父亲见面。当年近古稀的左宗棠回顾自己曾经的严厉训诫,似乎多了几分反思,因此,其他儿子犯了相同的错误,他显得更为宽容,批评话语也更加委婉。1880年,孝同来信,信中写道“庶觉阴侵,稍可避暑”两语,左宗棠认为“侵”字似有误,便用商榷的语气回复:“‘侵’或是‘浸’字之误耶?”同样的错误,不同的语气,看来,育子一事还真是因为年龄心性、因为不同的情感关系而选取不同的标准。父亲年轻时脾气大,上了年纪,倒增添几分慈爱。

孝威离世时,已育有一子,名为左念谦(小名“丰孙”),对于这个孙子,爷爷的关心呵护从字里行间流溢而出。一会是“丰孙寄呈字甚端秀可爱”,因此,要赏其湖笔、徽墨、摆包;一会又关切:“丰孙字好,近时已否开笔学作文章?”以前对儿子总要念叨“尔在家须用心读书,断不可如从前悠忽,是所切嘱!大一岁须立一岁志气,长一岁学问”,现在对孙子又是宠溺不已,还要说:“功课不可太多,只要有恒无间,能读一百字,只读五六十字便好。”

不过,和大多数中国家长一样,爷爷的强行宠溺,不是毫无代价,有时还成了孩子额外的负担。赐予丰孙笔墨摆包之余,他还要求丰孙就此写封感谢信“看其有文理否”,看来,中国传统的“隔代亲”,在左宗棠身上也一点不能免俗。

    责任编辑:顾明
    校对:徐亦嘉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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