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时间与记忆 | 在时间中思考: 柏格森哲学导论

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1859年10月18日—1941年1月4日），法国哲学家、作家

在 20 世纪上半叶的法国哲学家中，柏格森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一位。柏格森的哲学思想具有超越时代的特征，就他所处的年代而言，柏格森的思想应该属于现代哲学，但他的很多思想又超越了现代哲学。他的文章流畅优美，写作风格富于诗性，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并因此获得1927 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诺贝尔奖的颁奖词重点强调了柏格森的代表作《创造进化论》（ L’évolution créatrice / Creative Evolution）。但在本书中，作者格拉克并没有对《创造进化论》做专门的探讨，而是对他早期的两本著作《论意识的直接材料》（已有两个中文译本）与《物质与记忆》进行详尽的解读和诠释。

格拉克解释了她为什么选取这两种文献：“它们提供了对柏格森思想最好的介绍。” 本书中重点探讨的第二部专著《物质与记忆》是柏格森最晦涩难懂的著作，也是哲学史上最晦涩难懂的著作之一，且受到较多误解。

柏格森在这本书中悬置了身体和心灵的传统形而上学二元论探讨，并不对称地转为探讨物质与记忆的关系，例如他对以空间来划分主体与客体这个在西方哲学两千年历史中占统治地位的传统做法进行了质疑和颠覆，也力图以他的生命时间（即“绵延”）哲学来重构这个最重要的哲学主题。

在《什么叫思想？》中，海德格尔提醒我们，介绍哲学家的思想， 对其仅做陈述（ presentation）或描述（ description）是断不可能的， 因为 叙述实际上也是诠释（ interpretation）， 而阐述（ exposition）也必然是一种解读。

《在时间中思考: 柏格森哲学导论》

[美] 苏珊·格拉克 著

冯翔 / 孙小淳 译

2024.8

我对柏格森的阐述从哪里开始 ?

从我精心挑选的这两部著作开始：《论意识的直接材料》（ Essai sur les données immédiates de la conscience）与《物质与记忆》（ Matière et mémoire）。我关注这两部作品，不是因为它们是柏格森最著名的书，而是因为它们提供了对他思想的最好介绍。这两本书对绵延（duration）和记忆的概念做出了严格的定义，这两个概念在他的所有著作中都是至关重要的概念，这两本书也最清楚地揭示了他思想的要义。

然而，我们读柏格森的书，最终与其说是为了学习有用的概念，不如说是为了学习一种思考过程：在时间中思考。这种思考过程具有非凡的批判性力量。正如海德格尔在《什么叫思想?》中所指出的那样，我们要理解思想，就必须先忘掉传统意义上的思想是什么。柏格森能够帮助我们做到这一点。

重新学习如何阅读（ Réapprendre à lire），这是马拉美现代主义的格言。我们今天要理解柏格森，也需要重新学习如何解读他的作品。这不是另找一个标准话语以容纳一套常规的思维习惯或看法的问题。对柏格森思想进行任何一种概述都不会有特别的用处，最重要的是去理解他的写作实践和思考过程。这就是为什么我将本书的两个中心章节都用来解读《论意识的直接材料》和《物质与记忆》。在解读柏格森的作品的过程中，我们要不断挑战过去的假设和思考习惯，在这个意义上来说，解读柏格森的作品就是在重新学习如何思考，在时间中思考。

本书的前两章将柏格森的思想置于其历史背景中，目的是为读者提供概念工具，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他的文本。第一章简要介绍柏格森的职业生涯，以及随着柏格森思想的传播而出现的各种柏格森主义（Bergsonisms）， 同时也简要概述柏格森的其他作品。柏格森是前卫（ avant la lettre）的跨学科思想家。

第二章探讨与他的思想相关的知识问题和立场，讨论决定论和人文主义的问题，两者都源于诸如实验心理学和社会学等新兴社会科学领域的发展趋势，并因这些趋势而得到强化。这章还相当详细地论述了柏格森一生中见证过的物理科学的进步。这些进步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思考世界的方式，也使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时间问题对现代性至关重要。柏格森早年受过严格的数学教育，他对现代物理学的发展也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一背景对于我们领会柏格森思想的严谨性，解释今天我们依然对他的思想怀有特殊兴趣是必不可少的。

本书的中心部分，第三章和第四章，将带领我们直接来到“柏格森的思考过程”。第三章阐述了《论意识的直接材料》的论证过程，而第四章则阐述了《物质与记忆》的论证过程。这样做时，我都尊重柏格森的原文的顺序，并提供主要的引文。仔细阅读这些文本非常重要，为的是通过研究以找到（following）柏格森所说的“关键作品（ preeminently strategic）的曲折（ zig-zag）写作道路”，但想实现这个目的，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必须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

第五章和第六章则关注现在英美哲学环境中对柏格森哲学的接纳状况。我在本书中没有论述法国哲学界接纳柏格森哲学的历史过程（这将是另一项工作）。相反地，我在本书中努力向读者展现柏格森思想向我们这些当代人传播的各种途径，以及我们今天为什么还要去解读柏格森思想。第五章分析当下正在发生的向柏格森思想回归的现象，探讨了德勒兹对柏格森思想在当代接受状况的影响，并在这方面探讨了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的问题。第五章也可以作为一篇指南，让我们了解柏格森思想在哲学、文化研究以及新媒体研究领域中的当代影响。

第六章则探讨与柏格森思想方方面面相关的当代问题，这些问题涉及虚拟现实、人工智能和混沌理论（其中关于决定论、时间的可逆性与非可逆性的问题还是热点问题）。所有这些引出了关于自由与决定论，以及人类和非人类的界定问题。这些问题可以使我们了解柏格森关于自愿（voluntary）与自动（ automatic）的区分、生命与非生命的区分，以及柏格森对质的差异、情动（affect）和具身化（ embodiment）的分析。

关于当下柏格森思想回归，我与许多评论者不同，不是通过德勒兹来认识柏格森的，至少不是有意识的。我是偶然间接触到柏格森的，却出乎预料地发现了德勒兹的基本看法：柏格森提供了可以替代黑格尔的另一种选择。解读柏格森开辟了处理各种理论问题的新方法，尤其是关于时间和表象的问题，这是我长期从事哲学解构工作时遗留下来的问题。解读柏格森进一步影响了我对现代主义的重新思考。

近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和厚重的修辞，而且通常是悲剧性语气的哲学语言。解读柏格森则别开生面，他的思考鞭辟入里，却无辞藻堆砌。如此解读大有好处：柏格森的论著教导读者放弃根深蒂固的知识习惯，以不同的方式思考—在时间中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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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滑动阅览）

第一章 柏格森与各种柏格森主义 …………………………………………… 1

第二章 从机械论的确定性走向不确定论的焦虑 …………………………16

第三章 《论意识的直接材料》（《时间与自由意志》） ……………………44

第四章 《物质与记忆 ：关于身心关系的论著》………………………… 109

第五章 当代接受柏格森的渠道 …………………………………………… 175

第六章 当代话题……………………………………………………………… 200

结 论 …………………………………………………………………………… 215

参考文献 ………………………………………………………………………… 218

索 引 …………………………………………………………………………… 233

原标题：《流动的时间与记忆 | 在时间中思考: 柏格森哲学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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