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代孕交易的阴暗面

原创 译言赞赏 译言

代孕生下的孩子被视为现代奇迹，但缺乏监管是否会让女性受到剥削?

艾尔顿·约翰和大卫·弗纳什已经这样做了，帕里斯·希尔顿、金·卡戴珊和坎耶·韦斯特也这样做了。

我们这里谈论的是代孕：在精心挑选卵子、精子及代孕子宫后，购买由受精卵发育而成的婴儿。

据研究公司Global Market Insights预测，全球代孕市场（目前价值近180亿美元，约合1284亿人民币）到2032年将增长至1290亿美元（约合9201亿人民币），每年将有5000至20000笔婴儿订单。

01

代孕涵盖很多方面，代理人会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最优质的精子、卵子和子宫。尼日利亚拉各斯的一家名为“新生概念有限公司”的机构广告词这样写道：“生孩子需要四种原料：一个卵子、一个精子、一个孕育胚胎的子宫，以及一个最终的家。寻求代孕的父母可以为孩子提供温暖的家庭，但仍需要子宫让孩子发育成长，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

如果你认为我在胡说八道，那你就再想想吧。

在英国，商业代孕是明令禁止的，但国际代孕不受限制，因此每年有400至500名通过代孕出生的婴儿进行登记。而在全球范围内，代孕行业的市值每两年翻一番以上。

有些人称之为“奇迹”，并指出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创造了一个利润丰厚的数十亿美元产业，让每个人都受益。

尽管没有证据表明像埃尔顿·约翰（Elton John）和卡戴珊家族（Kardashians）这样的百万富翁通过代孕生孩子，但全球代孕产业散发着虚假的特权气息。

我们对那些在全球各地寻求代孕的数百万英国人究竟了解多少？

在英国，非营利组织“英国代孕”表示：我们只有“道德代孕“，为代孕母亲、不孕夫妇提供一个安全、支持性的环境，代孕母亲无私地在自己的子宫里孕育着他人的孩子，解决了不孕夫妇想要孩子的难题。

虽然这种做法确实伟大，但英国目前没有可靠的数据来反映实际情况。这是因为代孕行业受到混合法律体系的监管，既有成文法，也有普通法，而且即使存在监管措施，也十分晦涩不明。

02

正如《低俗小说》的台词所说，在英国代孕是合法的，但并非百分之百合法。

与代孕者签订协议是合法的，支付“合理费用”也是合法的，如果你拥有子宫，那么孕育一个用你的卵子或别人的卵子生下来的孩子并将其送人也是合法的。

但在英国，发布代孕相关的广告则是非法的，安排一场代孕协议签订活动也是非法的，但这并不重要，因为代孕所需的“合理费用”比英国平均年薪还高。如果付不起英国代孕费用，还可以考虑从加利福尼亚、塞浦路斯或希腊等允许商业代孕的国家租用子宫，然后再把孩子带回英国。

英国体系的另一个奇特之处在于，虽然为代孕服务做广告是犯罪行为，但非营利组织存在一些例外。目前尚不清楚这些组织是如何被政府选中的，但它们是英国卫生和社会护理部官员认为可信的组织，这就是像Surrogacy UK和Brilliant Beginnings这样的组织能够在英国积极招募代孕志愿者的原因。

“我们所有代孕母亲都可以在整个代孕过程中享受一系列活动和礼品，”Brilliant Beginnings的网站写道，“孕期度假和纪念礼物，如巧克力、鲜花甚至“胎音扬声器”都是代孕服务的一部分。”

Brilliant Beginnings表示，英国给代孕母亲的费用通常在1.2万英镑至3.5万英镑（约合11.2万至32.6万元人民币）之间。目前还不清楚英国普通代孕母亲的收入与不孕父母的收入相比如何，但可能存在明显的经济差距。

英国有关代孕的利弊证据几乎全部是道听途说的。

代孕纠纷确实会发生，但没有人真正知道它们的发生频率或具体内容，因为这些事件是在秘密的“家庭法院”审理的，该法院主要以私下审理为主，且禁止详细报道。

纠纷的导火索通常是在孩子出生后才引爆。此时，父母必须向法院申请“法律监护权转移”，此类转移申请只能在代孕母亲的同意下提出，但最终取决于法院如何判定，而不是代孕母亲。

“法律监护权转移通常在孩子出生后进行，由家庭法院和一名法院指定的社会工作者来完成这一过程，”卫生和社会护理部（DHSC）网站称，“这可以保障孩子的最佳权益，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英国对代孕的监管存在不足之处，负责管理这一事务的机构希望进行立法改革，以更有利于未来的父母而非代孕母亲。“

他们尤为担心代孕母亲与孩子未来父母之间的书面协议最终无法得到执行。

03

今年1月，前保守党议员米里亚姆·凯茨在谈到代孕时引发轩然大波，她表示代孕“从道德上讲是不可接受的”。

“当然，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成年人都有想要成为父母的愿望。如果因为无法生育或者没有伴侣等原因无法为人父母，这种情况确实让人感到悲伤。但让孩子在出生时将其与母亲分离，我认为从道德上讲是不可接受的，”她说。

阿兰·怀特是代孕组织“代孕英国”(Surrogacy UK)的主席，他在今年2月由皇家助产士学院主办的一次网络研讨会上表示，那些认为代孕行为不道德的人没有充分理解代孕母亲的动机，实际上是在限制自由意志。

“代孕母亲并不认为自己是母亲，她们把自己看作是极度称职的保姆，” 阿兰说，“她们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即帮助那些无法生育孩子的女性或者男同成为父母。”

为了克服将怀胎十月的孩子送人带来的负面心理影响，这种想法对代孕母亲来说确实有所帮助。

正如代孕关注组织(Surrogacy Concern)的创始人海伦·吉布森所说，代孕母亲尽量把自己看作是旁观者——就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只是个“烤箱”或“微波炉”，但这种心理上的暗示并不总是奏效。

我曾与一位英国代孕女性桑德拉交谈过，她非常后悔自己的代孕行为。当时她32岁，有两个孩子，她从家暴的丈夫身边逃开，挣扎着维持生计。

“我以为自己是在帮助别人，” 桑德拉说，“但后来我意识到，我实际上是在利用自己，因为我得到了报酬，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生育机器，像个物品，不是个有感情的人，这让我很不舒服。”

当时一个朋友建议桑德拉可以通过为不孕夫妇代孕孩子来赚钱，她在Facebook上找到一家英国代理机构后，开始了代孕母亲之路，可以享受“合理范围内的无限开支”。

桑德拉被介绍给一对男同性恋夫妇代孕，这对夫妇希望她能怀上他们精心挑选的胚胎，给他们生下一个身材高大有着金发的孩子。而相比之下，桑德拉个子矮小，肤色较深。

胚胎移植失败了三次，试管受精过程让桑德拉极度不适。最终，这对夫妇决定去加利福尼亚州代孕，但在此之前，他们斥责桑德拉浪费了他们的时间和大量金钱。

“我感觉自己像一头代孕母马。”桑德拉告诉我。

04

如果英国的代孕市场是典型的英国混乱局面，那么全球代孕市场就是狂野的西部，对于不择手段的人来说，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虽然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禁止代孕，但还有很多国家不禁止。

在希腊和加利福尼亚州、华盛顿特区和阿肯色州等美国行政区，商业代孕是完全合法的。在许多国家，代孕要么是未受监管的，要么是受监管程度非常轻，使得代孕贸易得以繁荣发展。这些国家包括巴西、墨西哥、哥伦比亚、捷克共和国、阿根廷、危地马拉、伊朗、肯尼亚、尼日利亚、菲律宾、俄罗斯和乌克兰。

美国最大的代孕供应商之一WFI Surrogacy还为客户提供所谓的“活产保证”——一旦代孕开始，就保证会有一个活产婴儿出生。

“我们高质量的卵子捐献者和代孕母亲使我们能够做出这种保证，”WFI表示，“我们的活产保证计划适用于单胎或双胞胎，我们所有代孕母亲都经过了医学和心理上的筛查。”这种商业模式依赖于将怀孕的每个因素都商品化。

根据英国机构Brilliant Beginnings的数据，选择在美国代孕的英国人整体预算在2.5万英镑至3.2万英镑之间（约合人民币23.3至29.8万元）。

通常，代孕代理人或中间人会为客户在全球范围内寻找代孕母亲，为客户提供不同价位的选择。例如，加州洛杉矶代孕母亲的价格要远远高于墨西哥农村代孕母亲的价格。

世界各地的许多试管婴儿实验室都可以使用客户挑选的卵子和精子来培育胚胎，然后将胚胎冷冻并运送到代孕母亲所在地。

05

商业代孕合同的措辞也颇具启示性，反映了代孕母亲和客户之间的权益差异。

“如果代孕母亲因履行本协议而导致子宫受损，将从父母处获得5000美元（约合人民币35689元）的补偿，”合同写道， “如果父母双方要求代孕母亲终止不健康胚胎的妊娠，代孕母亲必须立刻履行。如果代孕母亲拒绝终止妊娠，她将实质性违反本协议，父母在本协议下的义务将立即终止。”

Brilliant Beginnings的一位负责人娜塔莉娅·甘布尔表示，该机构的角色更多是帮助父母把孩子接回家，并在事后解决所有法律问题，而不是一开始就帮助父母寻找代孕母亲。

“在尼日利亚或塞浦路斯等地，由于监管不力、没有相关法律，” 娜塔莉娅说，“我们确实需要在这些没有法律规范代孕行为的地方保持高度警惕。“

娜塔莉娅正努力推动英国法律、改革，以赋予胚胎的生父（母）在受精时即享有法律权利。

娜塔莉娅表示：“这对孩子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你和任何一位代孕母亲交谈，她们都会说，我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我非常清楚自己只是在替别人养孩子，没有人希望代孕母亲的名字出现在孩子的出生证明上，包括她自己。”

但这是真的吗？代孕母亲真的能如此超然吗？

06

在英国的代孕模式中，代孕母亲被胁迫或者后悔的情况并不少见。

我采访了莉安，她说自己的代孕经历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伤害，整个代孕市场被一种“有毒的积极态度”所感染。

莉安补充说：“人们把代孕描绘成一件美妙的事，一种伟大的无私行为，但对我来说，我感觉自己被利用、被操纵，感到极度痛苦和绝望。”

对代孕母亲的身体伤害也是真实存在的，怀胎生育总是存在一定的风险，但对于代孕母亲来说，这些风险往往会更大。

纽约大学儿科与人口健康部门的流行病学家琳达·汗表示，代孕母亲面临各种各样的怀孕并发症风险，其中一个因素是胚胎与代孕母亲没有生物学上的联系，而是通过体外受精植入的。另一个因素是很多代孕女性怀的是双胞胎，因为这样对买家来说同样的价格可以买到两个孩子。

即便是自然受孕，怀双胞胎带来的健康风险也很大，这对女性的身体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会大大提高所有并发症的风险。虽然完全禁止或废除代孕在技术上并非不可能，但专家们认为，将法律修改为取缔所谓 “子宫贩子”(即中介)应是当务之急。

代孕是一种将儿童、胚胎和卵子商品化的贸易，将女性贬低为机器，它不应该被伪装成解决不孕问题的现代化方案，一些专家还表示，应加强对代孕的监管，许多人也赞成全面禁止代孕。

去年3月，来自75个国家的专家签署了《卡萨布兰卡宣言》，呼吁在全球范围内禁止所有形式的代孕。今年4月，在意大利罗马举行了一次国际会议，旨在为确立一项全球通用的禁止代孕行为的法律。

“每个国家的法规不足以在全球范围内阻止人口贩卖，”《卡萨布兰卡宣言》执行主任伯纳德·加西亚·拉雷恩说，“我们需要一项国际条约来禁止代孕，因为代孕交易波及全球，无国界且涉及大量资金流动。”

编译：你喜欢吗

原标题：《全球代孕交易的阴暗面》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