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勒·柯布西耶基金会总监：人，是他所有作品的核心

伟大的建筑师勒·柯布西耶，像一棵参天大树，不仅作品遍布各国，受其影响的建筑师也在世界范围内建立起典范。柯布本人，还与建筑以外的绘画、文学、雕塑、理论、音乐广为连接。

近日，法国勒·柯布西耶基金会总监布瑞捷特·布维尔接受了“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的专访，她表示，柯布建筑中的人性、尊严、梦想、平静，都与其人文主义相连，意在引领人们体验不同的精神性，“把人的感受置于艺术的中心。人，是所有作品的核心。无论是教堂、印度昌迪加尔城市，还是为战后重建的马赛公寓，无不考虑到人的聚合与幸福感。”

勒·柯布西耶的博大与丰饶，的确一言难尽，端看他孕育的杰出建筑师——安藤忠雄、几崎新、贝聿铭、多西、诺曼·福斯特——便可知这是一棵何等的参天大树。柯布与瓦尔特·格罗皮乌斯、路德维格·密斯·凡·德·罗以及弗兰克·洛依德·赖特，更是组成了现代建筑的“四人天团”，引领一代建筑设计风潮。

正在苏州美术馆进行的“勒·柯布西耶—色彩的交响乐”特展（展期至2月17日），以“色彩”为线索，回顾各个时期柯布的建筑、绘画、雕塑与文本等成果。

展览用一整面展墙体现出柯布西耶的绘画才能。澎湃新闻记者图。

澎湃新闻记者图。

“色彩的交响乐”，以及其他关于柯布的展览，往往会略过他另一个重要项目，那真正体现了建筑与音乐的联姻：1958年，比利时布鲁塞尔世博会，柯布联合音乐家瓦列兹，创造出不可思议的飞利浦企业馆。造型如韵律的展馆里，唯一的展品是8分钟的《电子音诗》，电子乐配以大量画面与灯光。可以说，这一实践开启了立体声音乐的先河，并拓展着人类思维的疆界。

关于丰富而多面向的柯布，“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于展览期间专访了法国勒·柯布西耶基金会总监布瑞捷特·布维尔（Brigitte Bouvier）女士。在她看来，童年始终驻在柯布心里，而他蕴含人性、尊严、梦想、平静的建筑更与人文主义相连，意在引领人们体验不同的精神性。

专访布瑞捷特·布维尔

澎湃新闻：从马赛公寓、印度昌迪加尔，到朗香教堂、星空教堂（遗作），发现建筑师从对人类居住环境的改造，转移到对空间的纯粹艺术创造，甚至星空教堂中闪烁着他童年成长环境（准确的机械钟表）的光芒，这是否意味他晚年建筑设计的“回归”，似是放下了曾经的雄心，有意绕过现代建筑的某种困境？

布维尔：柯布西耶所有的建筑，拥有同一主线：把人的感受置于艺术的中心。人，是所有作品的核心。无论是教堂、印度昌迪加尔城市，还是为战后重建的马赛公寓，无不考虑到人的聚合与幸福感。

说到建筑设计的“回归”，我想柯布从未遗忘自己的童年，那段与父亲行走于山间的经历永驻于心，在不同山峰观察到的景象，也成为日后设计里的属于建筑师的台阶，每到一层，视野都会变化。童年的经历，皆成为他精神性的所在。在柯布的建筑里，你能看到人性、尊严、梦想、平静，这些并不直接与童年连接，而是与他的人文主义相连，带领人们也体验不同的精神性。

澎湃新闻：您提到柯布西耶建筑注重与人、环境的融洽，但是他受到过争议的恰恰是城市规划项目“印度昌迪加尔”，例如楼宇间的过大空间，让夏季穿行其间的步行者难耐暑热，这反证了建筑的环境友好。您怎么看待这个案例？

布维尔：事实与你所言却相反，并非柯布西耶忽略了环境，当他设计这个项目时，正逢印度独立不久，总统邀请柯布专门为印度设计现代建筑。

我访问过昌迪加尔，这个规划项目与建筑至今被使用着，居住者都相当满意。大约有2万人居住在昌迪加尔。当然参观它不是易事，市长、官员都住在这个大型的多功能混合建筑群里。柯布除了城市规划，还设计了家具和内部陈设。

澎湃新闻：柯布西耶与密斯、赖特、格罗皮乌斯，是现代艺术的四位代表人物，其中密斯的玻璃外墙与钢结构特色，一直发展到后现代、当代的诸多建筑案例，而柯布西耶的案例似乎没有密斯那样延续。那么，我们今天如何看待他对建筑学的意义？

布维尔：我不认为密斯的影响大于柯布西耶，要知道柯布西耶的影响范围除了在欧洲，还延伸到亚洲，例如日韩的诸多知名建筑师都受其影响或与他合作过，随后他们又设计出了全球各地具有地标性的建筑，因此柯布西耶对当今的建筑深具启发性。

澎湃新闻：柯布西耶有两本重要著作，《走向新建筑》以及晚年修订的《东方游记》。青年时期的东方游历，对他此后的建筑事业，有哪些影响？

布维尔：柯布西耶的艺术起点不是建筑设计师，而是钟表制造，当他年轻时游历了希腊、意大利，尤其是亲眼目睹帕特农神庙后受到了震惊，因此他的设计中蕴藏着不同文化的沉淀与洗礼，这也有别于后来一些建筑师只是端坐于电脑前构思和设计。可以说，这是一段唤醒了柯布作为艺术家和建筑师的游历。

东方时期的绘画，“我们在修道院的房间”，约1911年。

澎湃新闻：柯布西耶的建筑体现了“粗野主义”，在与“典雅主义”的对峙中一度落败。您如何看待他当时提出的这一审美取向，它对今天的社会意义是什么？

布维尔：柯布的风格多变，注重色彩与空间的结合，建筑上偏好使用混凝土，这是考虑到战后法国城市大规模重建的时代背景。虽然他设计的马赛公寓的房间甚小，但步入其间依然感到空间舒适，情绪放松。

澎湃新闻：为什么会选用“色彩”来向中国观众介绍他？

布维尔：色彩始终是柯布西耶建筑的重要部分，他每天上午在家作画，下午则在事务所进行建筑方面的工作。时至今日，都有建筑师与事务所写信给柯布西耶基金会，询问可否使用（拥有版权的）柯布的色彩进行创作或建筑配色。

澎湃新闻：基金会目前留存的原稿数量与类型？

布维尔：我们目前有数千张手稿，35幅画，大约不到50件雕塑，以及信件随笔等，总共大约4000件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