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平台“电报”创始人法国被捕疑云：俄乌信息战与关键密钥

社交平台Telegram（“电报”）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帕维尔·杜罗夫  IC 资料图

据新华社援引法国媒体24日报道，社交平台Telegram（“电报”）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帕维尔·杜罗夫当天晚上在法国巴黎近郊的布尔歇机场被捕。法国电视一台援引匿名消息源报道说，杜罗夫被捕时刚乘坐私人飞机从阿塞拜疆抵达法国。法国媒体还称，法国警方拘捕杜罗夫主要是为了调查Telegram平台缺乏监管的问题，这一问题导致该平台助长各类犯罪活动。

另有消息人士告诉法国TF1电视台，杜罗夫知道自己在法国是“不受欢迎的人”，因此很少去欧洲旅行，并谨慎避开监控Telegram平台的国家，但不知为何“犯了错误”在法国停留。另有观察指出，尽管欧美政府曾因社交平台内容监管问题传唤并讯问多家社交平台领导人，但很少有像杜罗夫一样的大型科技公司领导人因此而被捕。

杜罗夫被捕之后，俄媒体爆料称俄高官疑似收到指示删除其在电报平台上的公文。鉴于Telegram在俄乌冲突后成为交换战争信息的关键平台，杜罗夫掌握的关键密钥引发广泛关注。

“罕见逮捕”被指存在政治动机

据法国新闻报道，法国司法官员当地时间25日晚间表示，杜罗夫的拘留时间已被延长。法国法律规定，根据刑事指控的严重程度，最初的24小时拘留时间可延长至96小时。

Telegram 8月25日就此事回应称，该公司遵守欧盟的适用法律，其内容审核做法符合“行业标准”，并强调“声称一个平台或其所有者要该平台遭滥用而负责是荒谬的”，还称杜罗夫“经常在欧洲出差”，“没有什么可隐藏的”。

俄罗斯《公报》（Vedomosti）报道称，根据公开数据，杜罗夫目前拥有俄罗斯、圣基茨和尼维斯、阿联酋和法国四国公民身份。杜罗夫2014年离开了俄罗斯，大部分时间居住在阿联酋。《环球时报》报道称，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25日表示，杜罗夫当初选择离开俄罗斯是个错误，他以为离开祖国能过得很好，现在，他是时候应意识到，祖国和时代一样，都是无法选择的。

俄罗斯国家杜马副主席达万科夫当地时间25日凌晨呼吁俄罗斯外交部设法解救杜罗夫。他说，杜罗夫在法国被捕背后或有“政治动机”，可能是获取Telegram用户信息的手段。在杜罗夫被捕后，俄外交部已要求探视杜罗夫，但法方认为杜罗夫的法国公民身份是其“主要的公民身份”。法方尚未对俄方要求给出“实质性答复”，但也“没有拒绝”。

与俄罗斯执法机构关系密切的Telegram频道“Baza”当地时间8月25日下午报道称，在杜罗夫在法国被捕后，一些“俄安全机构、俄总统府和政府的雇员，俄国防部的高级雇员，以及一些大商人”收到俄当局指示，要求其删除在Telegram上的公文往来。另有一些接受“Baza”采访官员表示，他们没有被要求删除Telegram上的信息，但预计会在8月26-27日收到此类指示。

今日俄罗斯（RT）总编辑玛格丽塔·西蒙尼扬（Margarita Simonyan）则在Telegram中直接写道：“所有习惯使用Telegram进行敏感对话/通信的人都应立即删除这些通信，不要再这样做了。”

有俄独立媒体认为，俄可能担忧杜罗夫将加密密钥交给西方情报部门，并认为这将对俄军行动带来不利影响。塔斯社也援引伊斯坦布尔埃森尤尔特大学、前总理办公室安全专家埃尔汉·贾尼科格鲁的分析称，在俄乌冲突的背景下，两军士兵积极使用Telegram作为通信和交流平台。如果西方情报部门获准访问Telegram，将获得极其重要的信息来源。

军事专家罗布·李（Rob Lee）则在“X”发文称，Telegram政策的重大改变可能会对这场战争的信息领域产生重大影响。

目前，由杜罗夫所创办的社交平台Telegram目前大约有9亿活跃用户，总部位于阿联酋经济中心迪拜，是俄语地区使用的最主要社交媒体平台之一。此外，该平台在印度、美国、印度尼西亚、巴西、越南、法国、英国等国也有大量用户。

俄乌冲突爆发后，Telegram还成为了俄乌双方发布最新战场信息、开展“信息战”的重要工具之一。包括乌总统泽连斯基及俄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在内的两国政府官员、新闻媒体、分析人士或机构、军事博主均积极利用该平台发声，平台中有大量关于战场最新动态的文字分析或影像记录，也因此成为战争公开信息的重要来源。

怀璧其罪？

对于“政治动机”的指控，法国《世界报》评论称，这些指责近乎滑稽，报道称克里姆林宫在支持声明中忘了指出，正是俄罗斯在2018年首次试图封杀Telegram，但没有成功。

Telegram以其加密技术及高保密性著称，但其宽松的言论监管政策却引发争议。据《华盛顿邮报》报道，由于杜罗夫拒绝分享加密密钥、向俄罗斯安全部门提供用户信息，俄罗斯曾在2018年试图封禁Telegram。此外，德国政府也曾在2022年新冠疫情期间，以“传播反疫苗阴谋论”为由考虑封禁该平台。

另据路透社、彭博社等媒体报道，法国总统马克龙的核心圈子曾使用Telegram，但出于对隐私问题的担忧于2018年开始开发自己的通讯软件。此后，欧盟官方没有对该平台提出过任何要求，直至今年春季，Telegram才再次成为欧洲当局关注的焦点。

Telegram今年2月提供的数据显示，该平台在欧洲的用户总数为4100万，但欧盟监管机构认为平台故意少报用户数量，以此避免被认定为超大型在线平台（注：拥有4500万以上用户），并遵守欧盟《数字服务法案》（DSA）的更严格规定。此外，欧盟官员还指责该平台在波罗的海地区、波兰和保加利亚等地讲俄语的居民中传播“虚假信息”。

俄罗斯独立媒体称， 杜罗夫不愿与法国当局合作，不愿分享 Telegram 中信息的加密密钥。居住在迪拜的他得到了欧盟和美国情报机构的保护，使平台免受攻击。他积极参与中东地区的技术转型；正在帮助开发加密货币，以摆脱美元结算；开发不依赖西方软件的应用程序。这足以成为西方国家宣布通缉杜罗夫的理由。

与此同时，杜罗夫手握的密钥也在俄引发担忧。俄军事志愿者罗曼·阿列欣称，杜罗夫“交出Telegram的钥匙”只是时间问题，在缺乏正常通信的情况下，俄军将变得更加脆弱。《共青团真理报》军事记者亚历山大·科茨则表示，自己不认为Telegram在不久的将来对普通用户而言会发生任何改变。但作为特殊军事行动地区军队之间交流信息的主要工具，Telegram现在很难说是安全的。

今年4月，鲜少接受采访的杜罗夫在接受前福克斯新闻频道主持人塔克·卡尔森专访时表示，自己曾因2011-2012年俄罗斯议会及总统大选后的抗议活动以及2013年乌克兰反政府示威活动而遭到俄政府压力，遂决定离开俄罗斯，曾先后前往德国、英国、新加坡和美国，最终于2017年来到阿联酋，以避免“在地缘政治上结盟”或“在任何政治斗争中选择赢家”。

与此同时，杜罗夫还否认Telegram受俄政府控制，并称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对该平台给予了“过多关注”，曾试图秘密招募Telegram的一名开发人员在该平台建立“后门”。

俄语版《福布斯》报道指出，Telegram、WhatsApp等平台曾在本月21日出现大规模故障，服务一度中断，大量俄罗斯用户受到影响。俄通信监管机构Roskomnadzor对此解释称，俄运营商遭受了DDoS攻击。但有专家认为这一说法不合理，因为不可能对两千家俄运营商组织DDoS攻击、使其服务同时中断。此前，Telegram还曾在19日出现类似故障。当时有猜测认为，故障原因或是俄当局试图或正在测试封锁Telegram。

另据Telegram频道“Baza” 8月20日消息，俄罗斯总统府试图安排普京和杜罗夫在阿塞拜疆首都巴库会面（普京8月18-19日访问阿塞拜疆），但普京拒绝会面。俄新社记者运营的Telegram频道RIA_Kremlinpool 26日发文称，普京并未在巴库会见杜罗夫。

杜罗夫1984年出生于俄罗斯，2006年毕业于圣彼得堡大学语言系，获得英语语言学和翻译学位。与此同时，他还从事编程工作，并在2007年与哥哥在圣彼得堡大学学生论坛的基础上创立了一个类似于Facebook的平台——“vkontakte”（简称VK），随后又于2013年启动Telegram项目，被誉为“俄罗斯的马克·扎克伯格”。 

杜罗夫被捕后，社交平台“X”所有者马斯克、美国情报部门前雇员斯诺登、曾采访杜罗夫的前福克斯新闻频道主持人卡尔森均发声支持杜罗夫，指责法国此举有悖言论自由。在“X”上，一些网友以“Freedurov”为标签发文，另有一些网友直接在法国总统马克龙的社交账号下留言，要求法国政府释放杜罗夫。

（实习生詹慧娟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