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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胡子

2024-08-23 11:5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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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续冬

(1974年10月—2021年8月22日)

三年前的今天,亲爱的胡子离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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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马连洼

悼胡续冬

天南海北的云聚集到肖家河,

你的风流不散,仿佛缠绕而成一道霓虹,

等着被擦亮,横跨莲河、鲫鱼和地铁站。

我们这些人,难以收拢你缺席的空间,

终于被日历之力击倒在一个加速时代,

几多恩怨情仇,几多疑神疑鬼,

不如刺入瘦硬的白昼,穿过野桃林,

我们是朋友啊,在柳荫里,唤醒瞌睡的漫游。

到处是意外的叶子,待哺的猫,被发送的景色,

这些白杨、木槿、榆树、菇娘,你都友善过。

阳光晃眼,我推开了自以为是的

断念与激情,盈盈望着隔街的小区,

来自西辛力屯的575路徒增天宇的伤心,

可是小清河明澈如练,大概也被你开过玩笑,

偷师了你的必杀技,幽默的指数必定不低。

你看,难以计数的伤心烛照着脆弱的人世,

但眼泪不是葬礼上的主要物质。

阴阳两可间,我们各自缓过神来,

有一朵云轰轰烈烈飘走了,一瞬间走了,

只需一个午后,你就不在了,可我知道你还在,

你让我们和解,暴食大排档里的地沟油,

记忆如烟,又不如一支黄鹤楼,

燃不尽血液里的贪嗔痴,

弹不落梢头的自恋、自伤与自弃。

直到那一阵丢失的窸窣声,从私信里传来,

渗出中年的柔弱,你宽容了千百种人性,

不和小人、侫人、作茧自缚的人计较。

那么多人习惯了马车,害怕语言里的高铁,

而你的心呀,大大咧咧,在等什么?

向你,我学会了恬淡与反讽,以及更快乐,

我听见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在云端实现,

我特么相信胡子明天就要长出来。

人随世事草随风,经过一次次核酸检测,

你懒散而深情,却只愿浮生胡言。

口罩挡不住安全社交距离,

密密麻麻的雏菊却挡住了你的脸,

我踮起脚,必然地,就触动了泪腺,

原来,思念需要变成液体流淌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胡吃乱想中,一颗星子高坠,落入薄凉的风里,

续承这病毒闲伴的静默,拿捏反常的速度,

冬日未远,夜何其,我们的残酒如此干枯。

我们各奔东西,只见你又一次启动颠倒生死的视角,

成为了我们的终身卧底,

就像在群聊里,以虚拟的姿态陪伴着我们,

激活恶作剧的众多分身,

隔着屏幕、墙壁、云层和空气。你不在,却永远在线。

(胡桑,2021年8月24-27日,秋果酒店颐和园店)

|代沟简史

悼胡续冬

轻飘的黑纱扯碎了

压低的浊云,封闭的世界里

你抽过的白沙烟,像是刚

清退过恍惚的鬼魂,依旧在袅娜

人的故事还需要几个

令美丽本身也吃惊的大开叉。

按江湖上的传闻,你和我

应该有不小的代沟;

往下看,最大胆的眼睛也已不够用;

的确很深,而且深得

似乎和有没有事实已经无关,

这倒是有点深邃你的精髓;

我甚至不会奇怪,它还会深到

连深渊都有点不好意思;

直至风格的神经都能感觉到

深到已岂止很深。按线索,

它至少深到我在北大的诗歌课上

讲读你的《太太留客》,

会收到两张颜色相反的字条:

这不是诗。老师,太震撼了;

第一次发现,诗还可以这样写。

是啊。诗还可以这样写——

虽然诗的千年轮回中,类似的感叹

也曾出现过好几次;但我知道,

这一次,用善于亢奋的身体

你带来了更活泼更精准的觉悟,

更奇妙于诗性的智慧的平衡;

第一次,诗的镜头感狠狠给

汉语的口感上了一课——

就如同抛开代沟的差别,

几代骚人面临的机遇相同:

但你凭借灵活的语言肢体,

突破了词与物的惯性,将铁一般的

记录风格焊进了新的感性。

你的荤段子,几乎不分场合,

却比灵魂的干净还干净得复杂,

效果娴熟得让躺在天国里的人

还想坐起来再吃水煮鱼。

世界的另一面,已足以

令我们好奇不已;而我有种感觉:

你比世界的另一面

还多了好几个另一面;其中,

只有很小一部分和人的另一面

打过擦边球。更多的部分,

当我们面对死后升起的彩虹,

嫌恶世界的无趣时,才意识到

在卡尔维诺的意义上,一个非常真实

令你做到了没有辜负宇宙有奇趣。

(臧棣,2021年8月29日)

|长征

给胡续冬

……朱诺不眠的愤怒

——维吉尔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汪精卫

她饱受失眠之苦,腹泻的星空

猎户骑着人马,斜挂在床头摇晃,红钻石

切着蛋糕,永远不要,给挑食的贫穷鬼魂

哪怕一根烟,曼德拉草,刺着魔鬼分岔的

踢向月球的脚掌,他神勇,她的床功甚糟

一头手持大刀和玫瑰的驴,正旗帜般的

从南天门飘向奇奥曼斯基阁楼上

简易的火箭发射架,望远镜跟本来不及

叫醒村庄和教堂,她的酒杯平稳,呻吟荡漾

鞋匠米哈伊在驴蹄下翻滚,像个忽大忽小的网球

绕全世界飞行几圈后,“蓬”!阿芙乐尔号拉长了脖子

从天津塘沽向首都北平奋力吐痰

奥维德仍在黑海边吃鱼,他浪费了美色

他误解了江青同志对周易的热爱程度

太阳系里的第十颗行星,不在别处

她的眼睛,照亮了上海全境,黄色的夜来香

湿淋淋的涌上暴露的梯田,她给自己理发,她着凉

并搂住一只微笑的野兔司令,它挥手,起哄吹口哨

工作般的,和刚起床的弗拉基米尔

玩起了穿裤子脱裤子的游戏,那庄严中偶露的

调皮神情,令人心弛,膏药似的糊上郑三发

鹅蛋滑的秃顶,二和一的戏法,爬进炮筒的吹牛大王

被一脚踢出,他坐在空中发愣,究竟是谁,又跟了上来

把他吹的更大,他在膨胀中学会了东方红波尔卡

大盗亦有道,肝胆硬如铁

黄金储备量在激增,石达开又抛出一个新的前殖民地的

反动地主武装小册子,湘军看不懂,请孔子翻译

他的外语知识老化的厉害,一手安抚着庞德

那猛虎一样的茶几脑袋,一边怀念着

曲阜师范学院的操场上,挎包扭行的母猪女郎

辛迪,向大家准确报时,北京时间,停在四点零八分

国旗尚未升起,性自由的女神吊着八点二十的眉毛

雪地上撒着野。老崔的家在平壤附近,金大豆腐

头向东,瓢正西,挨了彭总一个耳光

发誓拥有核武器,它胖胖的,使劲的墩着全世界

过节似的,把球分成魔方般的黑白相奸,还用脚踢

猪八戒不能激动,他的腰带易断,西游记

真正的作者,故事里唯一的正常人,又喝了农药

升天不成,反中毒致残,他坐在轮椅上柔声说道

青春万岁,装瘸子的决不止这么一人,关于不可能的

揪着头发浮起来,抒情的绣花者汪精卫感到难以接受

他哼出大陆池塘的采莲曲,牛蛙红着脸射出

两栖动物的精,诸位,自从学了日本菜以后,就明白了

天地化生,阴阳滋润的软道理,他嗡嗡的

把刘师培坑杀,五谷轮回着,飞跑着

决不吃猪肉了,大灰狼扑过来,大家把戴着绿帽的红场特警

塞到它胃里,他饕餮,他是忍者,他是怀孕的木乃伊

他甚至是活雷锋,他是罗纳德里根的铁杆影迷

伟大的康有为,率领帮会弟兄在海外阅兵

又携公款赴印度旅游,他多前卫,早早地提出了

开发西部的宏伟计划,参照忽必烈的版图

把新疆变成国营养马场,以骑兵打击欧酋

什么马克思牛克思的,胡子多不怕脸红,高利贷太可怕

一般人受不了,疯子会更疯,传染给英国牛

阿道夫,埃兹拉,都受够了他们的气

她是他的,也是他的,更是他的,这利息可怎么算

爱尔兰诗翁叶芝看着邓肯跳舞,他分分秒秒的

骂着三国爱好者毛宗冈的妹子毛德冈,当你老了

我就向你女儿求婚,怪不得丽达会去干那玩艺儿

看我们的陈独秀老师把哪儿都当革命的卧室,干革命就得这样

万有引力之虹,蹦跳的金苹果

大腿间毛茸茸的光荣,射向前列腺的爱神之箭

老天爷的电脑真有个性,决不跟人对话,它瞪着

深蓝的眼睛,跟世界主义叫板,天打雷劈的

用轰炸机,给祈祷者布置作业,解出者可中艾滋疫苗

呜呜的,它电鳐似的说着话,我是大神丘比特

我是大神丘比特,格雷物方场上的人们回道

这你已经说过了,行行好,十二点了,该睡觉了

钟楼明驼要着水,水,世界上的每个问题至少

有两个错误答案,瞧你多孤立,成千上万的不成立

回敬着,抽打着历史上存在过的所有的神,可是你们不听

福娄罗主教说的多好,魔鬼,魔鬼,多明亮,你敢照镜子吗

教堂里神甫一手托着银盘子,一手刮胡子

我的孩子们,我来自新大陆,那里的圣餐是冰

激凌和猪血肠,怪鸟飞呀飞,是什么,以什么战略

使我们的生活这么有趣,这么富有意义,得了吧

孩子们边吃边说,洋和尚,别骗人,说什么,都没用

李自成爷爷就要进城了,快快开门欢迎亲人解放军

在昌平环岛大转盘中心小花园里,一匹黑呼呼的马

上面端坐陕北红军头子,死去的刘志丹的铜像,他弯着弓

前进,照城楼上就是一箭,戒严官兵们想要空降

北航的几个同学把自己的仿真飞机发上天,真龙斗草龙

我靠着厕所酥软的墙,给死人点上烟,心说签证吧

厕所也是迷宫,伟人的线团引我们去瑞士银行

我们走吧,面带外星人似的风情万种,星球大战,算个球啊

反革命加不恋爱,同志们别费劲

这杯国产浓咖啡,到底是什么,那是大哲学家干的活

来吧姑娘,让我们模仿寄生虫,跳个贴面舞

谁敢枪毙我们,就枪毙我们,健足的阿甘,正在木星

的光环上跑,她连傻子都不放过,罗马的高墙,在水中

建造起来,远看像台打字机,谁抽走了一张纸,幽明录

动物园里空空的,大炮打开笼子,飞走的是白凤凰的鬼魂

历史雄辩的证明了,它自己永远不是它自己,而且它

什么都证明不了,万吨的油轮,满载着毒酒,搁浅在银河的中央

巴枯宁挣扎着张开双翅,一切都将毁灭,而莫扎特

会永存,他多像一个年轻的,破衣烂衫的红军师长

投降以前自杀被救,他的小公主坐在巴黎圣母院的大门前

手握着朱诺复仇的利刃,流着血,说,“生活多……”他们俩再也分不开了

(王敖,2000年)

|悼亡友胡续冬

我辈复凋零。

我,我,我不是那个有意避开朋友们,为了单独混在队伍中找消失感的那个黑衣人。

虽然我黑衣黑裤黑布鞋,但我为你保留了雪白的袜子,只有走起来才看得见。

虽然你不能走了。

来之前我就想好了,

我不想被我的朋友们看见我在掉眼泪。

在朋友面前哭,既害羞,又懦弱。

以前有过,但这次我想要给自己一个坚定的交代。

看看,周围都是陌生人,多好啊,

我哭笑自如,也由人哭笑,

多酷啊!

而一群互不相识的人在互不相识的地方各自冷冷地哭着各自的哭,

简直太酷了!

据说这世界本来就冷酷。

我甚至还是那个你说的土鳖,满身重庆山沟沟里你熟悉的那种混沌腥骚湿热的土气,

要在这么庄严肃穆而洁净的殿堂里来表达崇高的哀思,

老友,你究竟要我演哪一出啊?

你看,我,我,我今天手里什么也没拿。

我不是匆忙,更不是粗疏,我以为

他们手里拿的那支美丽的白玫瑰应该献给爱情。

而男人之间需要的是神秘的友谊和古老的敌意。

想想,要不是不让我进这告别之门,

我连左胸的白色绢花都不愿戴呢。

其实,我想拿一截海浪,因为住在岛上,周围全是浪,浪,

浪与浪之间全是互问与互否。

要不就回老家抱来一束摇着白头的芭茅?

因命贱而满山满坡地自生不灭。

但你喜欢水煮鱼,最喜欢皮肤下游来一大群座头鲸。

当然,我昨天有意穿了件海魂衫来自恋,

上面的波纹,那是1991年山里娃对海子妹情窦初开的婉转。

但我今天的黑色体恤上印了那个纽约街头早逝的混不吝涂在墙上的空心人,

他手里举着玩具般天真的,

一颗空心。

我,我,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仪式。

我完全是个新手。手多数时间不是抱在胸前,就是插在裤袋。

除了伤心,我什么都不懂做,什么也帮不上忙。

甚至伤心,我也不知道我的程度够不够。

我没想过又要你来帮忙。

不像你天赋满满,小诗在手,小酒在口,小舌头转动词语的浑天仪。

但我不笨,什么都得学,记得你曾经说我是什么什么王。

我知道我只是有点慢,虽然我早已回过神来,但魂还在脑回沟那边打转。

我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对于我这样的屁民来说,

死如果不是羞耻,至少也是隐私。

最大的。

唯一的。

我怕我来侵犯了一个人应该葆有的元贞和宁静。

但我知道你其实比我更爱热闹啊,也许你是我所有朋友中最热爱生活的那一个。

这两天,我混吃混喝,爱生爱活,我来帝都了,

但你为什么就离开了呢?

上了台阶,进入厅堂,五人一排,三次鞠躬,绕堂一圈。

然后,

出门就是告别。

最后我也没有看你最后的样子,

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堂壁正中镜框里的那张戴眼镜的照片上。

太熟悉了,

因为你总是给我们留下那么多要么惊诧莫名要么毫不在乎还略微搞笑的标准动作,

有的已成了不言而笑的表情包。

但今天你在照片上的笑一点都不好笑。你说,

“还是要写哟,要写哟,

不写啷个办哟……”

二十年前是我在说你在记,

这次却是你在说我在写。

这些年,诗都写得少了。

诗太难了。

诗遇到了困难。

人和世界都不是理由。

与其说诗除了教我们如何更好地生活,不如说是在教我们如何更好地毁掉更好的生活。

我能说什么呢?

继续吧!

沉默,每小时17海里的沉默。

1、“找消失感的那个黑衣人”的“黑衣人”也让我想起胡续冬《藏药》中的诗句:“夜半时分,似有黑衣小儿翩然而至”。

2、“皮肤下游来一群座头鲸”出自胡续冬诗《座头鲸》。

3、“小诗在手,小酒在口”、“词语的浑天仪”出自胡续冬诗《诗歌的债》。

4、“1991年,那是山里娃对海子妹情窦初开的婉转”参看胡续冬诗《海魂衫》。

5、“还是要写哟,要写哟,不写啷个办哟……”出自胡续冬诗《诗歌的债》。

6、“沉默,每小时17海里的沉默”出自胡续冬诗《一个在海滩上朗诵的男人》。

(蒋浩,2021年8月30日,海口湾)

|给HUZI 2

想说说过去的事,

听到Auld Lang Syne就流眼泪。

而过去的事,这不能说,那也不能说,

只有沉默是能说的,说说沉默的小黑脸,

说说沉默的犬儒小嘴……

从初识到交往,有些事记得,有些事不记得,

日记的记性好,但我又怎敢劳烦它呢。

我真想像黎衡一样写一篇像样的配得起你的文章,

但我实在写不了啊,不仅仅是因为我尚在病中……

我只能写几个分行的句子,写你瞪大的仿佛永远都在惊奇的眼睛,

还有遇到小事突然变大事的兴奋与恐惧。

有时也真怀念你看起来重口味与粗糙的言语,尤其是在看起来

庄严与神圣的某一场合某一时刻。把乌鸦透明的三角裤和遮羞布

全都扒下来,而且还是聪明的,智慧的。

这些我都没有,我只有一点儿虎气和傻气,

也许还有中年人的暮气。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你对我的帮助,大前天我提到过一点儿,

更多的帮助还是记在心里吧。突然想起在杭州,

我们劝一个小姑娘作家的事,而且我还海鲜过敏了

全身长了红色的东西,仿佛一大堆证券,我还对你说别害怕别害怕,

不是那个东西。你去给我买息斯敏,吃完,红色的东西烟消云散。

还有在西宁我们也在劝一个青年译者,争吵,欺负与被欺负,

而另一个当事人我们多年之后几乎同时与之疏远……

算了,不说这些了。重点是我们都在劝别人,

不是老师那样的劝,而是像大姨妈四叔公那样的劝……

世界和平。这种事我再也不想做了,在那边你还想做吗?

突然又有些难受。我知道这首诗又写不下去了。

算了,别再勉强自己。我这次听你的,乖乖躺下去,

把革命本钱养好再说。窗外突然放晴了,

轻描淡写地讽刺我们。

(桑克,2021.08.31 11:01:25)

|小语种

挽胡续冬

你驾驶过一辆方言,途经了字正腔圆的地球。

你走私过几吨快乐(镶着

恶作剧的花边),误闯了

新诗的海关。方言勾兑了小混混美学,

两者分泌出来的可疑,至少塞满了三个

卷宗。你被查扣了几个县,

又被放行了更多州府。你拧松了

海关的螺丝帽,不,拧松了它的抑郁症。

你让快乐长出了小虎牙,不,长出了

银样镴枪头。你总是假装难以写对,

这不乏味,况又兼职了美食家——

你把方言和武藤兰,炒成一盘没有

商标的新诗。热气就如才气,

真是肉眼可见。你的金蝉脱壳,

被地球而非猫星诊断为癫痫。

至于猫星,

必将因你而成形,必将因你而得名。

(胡亮)

|往事与幻想

送别胡子

起初,你总是向我讨教驻颜术,

从我书架上翻找采阴补阳的线装书,

哪有?又跑进我的卫生间侦查,惊呼:

(你居然用BOSS面霜!我们都只用大宝SOD蜜!)

其实,你只是恨不得给我画一只白脸兔,

映衬你从来也没有的络腮胡。

而我终于迷失在你指路的格拉纳达地图。

(哦,我矫健的一跃!再也不会有!)

直到有一天,你认出我饱经风霜的皮肤,

但还是安慰道:“嗯,中年版的吴彦祖。”

“吴彦祖是谁?”好吧,我确实落伍。

(火锅的白烟下谁也看不见尬笑呢。)

后来,我在你一厢情愿的谣言里享受着绯闻和粗俗:

你把一衣带水的CP炒得漫天飞舞,

深信一张鞋帮子也会让宝宝心里苦。

(你守在宏村的风景画里,但根本没有野鸳鸯么。)

当你用咖啡香的葡萄牙语吟咏川味的杜甫,

便一扫诗的朦胧,顺便提醒道:怎么能只会咏物。

如今,你在仙境里吐雾,巧舌可别更毒。

(镜子里的故事会胜过镜子外吗?)

在一张八仙桌前你来到了话痨的通途。

滔滔不绝,一生的箴言和盘托出,

让你搭建的春秋列车最终奔向远处——

(老子、庄子、孔子、孟子、荀子、墨子、胡子——还有阿子,轰隆隆隆……)

(杨小滨)

|秋日葬礼

穿过杭嘉湖,插着顶戴花翎的乡村。

高树洒金,水泊映射渔田。穿越晴艳,

豪宅明媚尖顶上骄傲的不锈钢尖杆。

远处,擦过太湖水,

工业也打包得漂亮。

穿过富绿,示范省份,

我要短暂地回北京,做个告别。

这次,我带着一种明确的意识回来。

迎面撞上近秋坚硬的阳光,

它让荫凉在水泥上也是硬的,

倍显工作日的心肠。

只是灯盏转上,有人寂静地

抱着塑料桶在酒醉的饭店前呕吐时,

熟悉的,终于要回来了。

黑夜里,它像柔情忽然上升

落进视野外一大片黄花地。

黄花照片,抱上公共汽车潜夜归来,

现在看,浪漫得要狂哭不止了。

现在,葬礼上繁花纯洁,一晃而过,

一晃但过不去。老朋友见面更是如此,

每日更新的一天,我们更新的履历,对我们是什么?

你离世的视野里有种历史的哀悼,

它的广度让人倍感凋零。

灵堂前,广场上一张海棠红,

一片雪花白……我终于

在时代收缩的风俗里,接上信号,

打开龙头,

就要冲开星移斗转而今的枯燥了。

最后一眼,正午的广场

真的散场了。

长江水,腊梅香,

人走了,风吹灰,不锈钢光威。

黑色挽幛这时居然有些寺院气氛,

收拢了我意识里所有崩溃的疑惑,

把过去的流光肃穆怀悼。

(范雪,北京—杭州,8.28)

标题:《诗人·国际歌》(The Poet or The Internationale)

材料:麻布丙烯

尺寸:45×55厘米

时间:20211006

创作:韩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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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拣鲨鱼牙齿的男人》

胡续冬 著

雅众文化 |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雅众诗丛·国内卷

★胡续冬为70年代出生诗人的传奇代表性人物

★本书为胡续冬生前编好的诗集

★收录胡续冬爱人阿子文章《不算后记的后记》

本书选入胡续冬各创作阶段最具代表性诗歌共三辑128首,风格、语言多样化,以其独特的“胡氏语言”,在“戏谑”与“狂欢”的表象下,呈现出“内敛”与“克制”的内核,共同构筑了一个多面的、完整的诗歌城堡。

主理人:方雨辰

执行编辑:星月

原标题:《亲爱的胡子》

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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