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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提出的杜诗“少而锐,壮而肆,老而严”的观点似可商榷

2024-08-23 16:2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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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杜诗“少而锐,壮而肆,老而严”的说法,北宋吴可撰写的《藏海诗话》、南宋胡仔纂集的《苕溪渔隐丛话》、清代的《钱注杜诗》等文献都有记载。这一说法的源头,是北宋吕大防在其著作《杜诗年谱》的末尾所写的一段跋语。原文如下:

予苦韩文、杜诗之多误,既雠正之,又各为《年谱》,以次第其出处之岁月,而略见其为文之时,则其歌时伤世、幽忧窃叹之意,粲然可观。又得以考其辞力,少而锐,壮而肆,老而严,非妙于文章,不足以至此。元丰七年十一月十三日。汲郡吕大防记。(见蔡志超《宋代杜甫年谱五种校注》)

吕大防所撰《杜诗年谱》,是历史上第一部杜甫年谱,其文献价值不可低估。然而,吕大防跋语中提出的“少而锐,壮而肆,老而严”的观点,并不符合杜诗的实际,特予以辨析。

我们先把宋人的这一观点梳理一下。“少而锐”,古人所谓“少”,不单纯指少年,还可以指青年,这里主要是指青年。“锐”,锐气,指诗写得很有气势。“壮而肆”,“壮”指壮年,这里理解为“中年”比较妥当。“肆”,汪洋恣肆的意思。至于“老而严”,解释起来要稍费周折。何谓“严”?按通常的解释,应该是“严谨”的意思。为了避免断章取义,这里把胡仔在《苕溪渔隐丛话》后集里说的那段话完整地引录下来:

苕溪渔隐曰:“吕丞相跋杜子美年谱云:‘考其笔力,少而锐,壮而肆,老而严,非妙于文章,不足以至此。’余观东坡自南迁以后,诗全类子美夔州以后诗,正所谓‘老而严’者也。子由云:‘东坡谪居儋耳,独喜为诗,精炼华妙,不见老人衰惫之气。’鲁直亦云:‘东坡岭外文字,读之使人耳目聪明,如清风自外来也。’观二公之言如此,则余非过论矣。”

所谓“老人衰惫之气”,指有些老年人,精力明显衰退,写出来的东西,不那么讲究了,给人一种衰老疲惫之感。而“衰惫之气”的反面,正是“严谨”。可以认为,南宋人胡仔对“老而严”的“严”字,就是按“严谨”来理解的。问题是如果解释为“严谨”,于理不顺:(一)细忖“少而锐,壮而肆,老而严”九个字,可以感觉到前后不太协调。因为“锐”和“肆”说的是杜诗的风格,而“严”则是指创作态度。“锐”和“肆”可以并列,“严”却不宜与“锐”和“肆”并列。(二)说“老而严”,言外之意是少壮之时不严,这显然不符合实际情况。杜甫在诗歌创作上,无论年老之时,还是少壮之时,都是很严谨的。杜甫诗云:“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由此可见他少壮之时的严谨。试想,不严谨,怎么会有佳句?不严谨,怎么做到“惊人”?一个“耽”字,再加上“死不休”,不正是殚精竭虑、精益求精的创作态度的真实写照吗?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非“严谨”而何?既然把“老而严”的“严”解释为“严谨”于理不顺,那么能不能从“严”字的其它义项中(比如“猛烈”或者“整肃”),另作选择呢?思之再三,感觉此路不通。还是按“严谨”来解释吧。

要讨论杜甫诗歌各个时期的风格特点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应把杜甫的诗歌创作,简单地划分为青年、中年和老年三个时期。我们不妨这样划分:从十五岁到初入长安的前一年,为青年时期(十五岁至三十四岁);从初入长安到入蜀的当年,为中年时期(三十五岁至四十八岁);从入蜀的次年直到辞世,为老年时期(四十九岁至五十九岁)。杜甫《壮游》诗云:“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场。”因此,把十五岁作为杜甫青年时期的起点,这与今天“青年”的起点也比较吻合。对“老年”的界定,古今出入较大。这里以四十九岁为杜甫“老年”的起点,是以古人的习惯为参考标准的,同时也兼顾到杜甫实际的人生轨迹及生活地域的变化情况,可以说,这是特意为杜甫“量身定做”的。这样划分也许不够严谨,不过比较实用。

杜甫不同时期诗歌的分布情况,有两个特点:(一)青年、中年和老年三个时期依次对应的时间长度在递减。杜甫青年、中年、老年三个时期依次是二十年、十四年、十一年。(二)杜甫青年、中年和老年三个时期依次对应的作品数量在快速递增。杜甫存世的诗歌,青年时期仅二十五首,中年时期三百六十六首,老年时期猛增到一千零六十七首。

当然,作品的写作时间越早,散失的可能性越大。杜甫在《进雕赋表》里说:“臣幸赖先臣绪业,自七岁所缀诗笔,向四十载矣,约千有余篇。”杜甫作《进雕赋表》时为四十三岁,即使截止到他中年的下限(四十八岁),他流传下来的诗歌也不足四百首,由此可见杜甫青年、中年两个时期的诗文散失量之大。散失的原因,可能是杜甫没有有意识地保存。然而,如果是无意保存,似乎不应该知道累计写过多少篇。既然说“约千有余篇”,那就说明杜甫是有保存意识的。后来大部分都散失了,可能是客观上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杜甫后来认为早年的诗文价值不大而有意识地淘汰。

即使考虑到杜甫青年、中年时期的诗歌大量亡佚的因素,杜甫老年时期创作量的增长情况仍然是惊人的。从他七岁算起,到他作《进雕赋表》这一年为三十七年。“千有余篇”姑且按一千一百篇算,诗文也姑且算在一起(“诗笔”即诗歌与文章),那么平均每年的“产量”约为三十篇。而杜甫老年时期诗歌的平均“年产量”为九十七首,是前者的三点二三倍。

现在我们再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宋人说杜甫的辞力“少而锐”,杜甫青年时期的一些诗歌,如《望岳》《房兵曹胡马》《画鹰》等,确实很有锐气。但是杜甫中老年时期的诗歌,同样不乏锐气。如中年时期的《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醉时歌》《投赠哥舒开府翰二十韵》《洗兵马》等诗,老年时期的《狂夫》《建都十二韵》《释闷》《有感五首》《寄董卿嘉荣十韵》《诸将五首》等诗,都是锐气不减。他的“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醉时歌》)、“必若救疮痍,先应去蝥贼”(《送韦讽上阆州录事参军》)、“借问悬车守,何如俭德临”(《提封》)、“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江汉》)、“留滞才难尽,艰危气益增”(《泊岳阳城下》)、“兵革自久远,兴衰看帝王”(《入衡州》)等诗句,或者锋芒毕露,或者壮心不已,都是锐气十足,读之“不亦快哉”!既然杜甫中老年时期的诗歌同样不乏锐气,那么再说“少而锐”,就没有什么针对性了。

“壮而肆”的说法,仍然存在针对性不强的问题。杜甫青年时期的诗作,还不具有汪洋恣肆的特点。其汪洋恣肆的风格,是中年时期才形成的。譬如:杜甫中年时期的《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三川观水涨二十韵》《北征》《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适、虢州岑二十七长史参三十韵》《寄岳州贾司马六丈、巴州严八使君两阁老五十韵》《寄张十二山人彪三十韵》,等等,都充分体现了汪洋恣肆的艺术风格。杜甫老年时期的诗歌,继续保持了汪洋恣肆的风格,诸如《赠王二十四侍御契四十韵》《丹青引》《哭台州郑司户苏少监》《古柏行》《夔府书怀四十韵》《李潮八分小篆歌》《奉酬薛十二丈判官见赠》《寄刘峡州伯华使君四十韵》《岳麓山道林二寺行》《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见寄》,等等,都是汪洋恣肆之作。他的《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长达一百韵,简直把“汪洋恣肆”发挥到极致了。他临终前最后一首诗《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照样写得汪洋恣肆,并且神完气足,无懈可击。如上所述,杜甫的诗歌,“壮”亦“肆”,“老”亦“肆”,只看到“壮而肆”,就顾此失彼了。

关于“老而严”,上文已经有所质疑,这里再补充一点。杜甫老年时期,在诗的格律方面造诣极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叫做“晚节渐于诗律细”。但是,当杜甫对诗的格律深有研究以后,他又开始进行适当地打破格律限制的尝试,创作了十几首拗体七律(也叫“吴体”)。而拗体七律,是一种将格律的要求适当放宽的七律。因此,单就七律而论,把“严”作为杜甫老年时期的诗歌的突出特点,是不太合适的。

如上所述,“锐”“肆”“严”三个特点,可以说基本上贯穿了杜甫的“少”“壮”“老”三个时期,“少而锐,壮而肆,老而严”的说法,并不能准确地反映杜诗不同时期的风格特征。

那么,是不是杜甫不同时期的诗歌,在风格上就没有差别了呢?也不能这样说,差别还是有的。比如,青年时期的诗与中老年时期的诗,由于时代背景反差非常大,风格明显不同。青年时期的诗,优哉游哉,只有一首涉及水患的诗,含有忧虑之意。中老年时期的诗,则充满忧患意识。同属于老年时期的诗,蜀地诗与夔州诗也有区别。蜀地诗虽然也不乏忧患意识,但是相对而言,比较放松,比较明快。夔州诗则经常以回顾与反思为主题,忧患的意味较蜀地诗更为浓厚。蜀地诗里边,住成都草堂时期的诗与滞留梓阆时期的诗又不太一样。前者因生活相对安定,以歌咏田园为基调,比较乐观;后者因时局动荡,再加上客中做客,诗风悲凉。

如果从杜甫诗歌的某些体裁着眼,不同时期的差别也是相当大的。譬如七言律诗,青年时期只有一首,中年时期二十三首。真正大放异彩的是老年时期,共一百二十七首。老年时期的七律,兼具“肆”和“严”两种特色。这里的“肆”,不是指汪洋恣肆,而是指有意识地在一定程度上冲破格律的束缚。其具体表现,就是对拗体七律的尝试。再如杜甫的七言排律,写这种体裁,是以擅写七律为基础的,写起来难度非常大。杜甫现存七排只有八首,其中入蜀以前一首,另外七首均作于老年时期。

杜甫的诗起点很高,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写出了《望岳》《登兖州城楼》这样的杰作。《登兖州城楼》这首诗,写得苍老浑厚,与他老年时期的诗歌相比,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异。杜诗起点高,大概与他的少作存世不多有一定关系。杜甫现存的时间最早的诗,是他二十四岁时写的《游龙门奉先寺》,这说明他二十四岁之前写的诗歌已经荡然无存。“脱略小时辈,结交皆老苍。饮酣视八极,俗物都茫茫。”(《壮游》)尽管杜甫二十四岁之前的少作不存,我们也不难想象,他那些亡佚的少作,相对于他当时的同龄人来说,仍然是起点很高。还应看到,杜甫沉郁顿挫的风格,发端于中年的初期,杜甫三十九岁时写的《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沉郁顿挫的风格已初显端倪。既然杜诗的起点很高,沉郁顿挫的独特风格形成得也比较早,那么单从年龄段上区分杜诗的风格,是比较困难的。

宋人朱弁在《风月堂诗话》里说:“东坡文章,至黄州以后,人莫能及,唯黄鲁直诗时可以抗衡。晚年过海,则虽鲁直亦瞠若乎其后矣!”苏轼与侄书云:“凡文字,少小时须令气象峥嵘,采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其实不是平淡,绚烂之极也。”(赵令畴《侯鲭录》卷八)苏轼的意思是,少小时的“绚烂”,是一种表面上的绚烂;中老年时期的“平淡”,则是一种骨子里的“绚烂”。苏轼的这段话,是他的经验之谈。然而苏轼的理论,对于杜甫来说似乎不大适用。在杜甫早期的诗中,《望岳》《房兵曹胡马》《画鹰》的确有“气象峥嵘”的一面,但更多的诗,如《游龙门奉先寺》《赠李白》(“二年客东都”)《陪李北海宴历下亭》等,都写得比较内敛、平实。杜甫老年之作,也未必“平淡”,他的《诸将五首》《秋兴八首》《咏怀古迹五首》等组诗,不但不“平淡”,而且还相当“绚烂”。他的《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尔遣兴,寄近呈苏涣侍御》写道:“……道州手札适复至,纸长要自三过读。盈把那须沧海珠,入怀本倚昆山玉。拨弃潭州百斛酒,芜没潇岸千株菊。使我昼立烦儿孙,令我夜坐费灯烛。……”夸起人来,绝不吝惜绝妙好词。他的《岳麓山道林二寺行》,对二寺之美更是极尽渲染之能事。正如清代赵翼所说:“盖其思力沉厚,他人不过说到七八分者,少陵必说到十分,甚至有十二三分者。”(《瓯北诗话》卷二)

宋人将一位诗人的创作生涯划分为少、壮、老三个阶段,并分别用一个字来概括不同阶段的风格特点,这样的思路还是很有创意的。如果这位诗人不是杜甫,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么这个创意或许还可以派上用场。但是一用到杜甫身上,就出现方枘圆凿的问题了。这是因为,杜甫毕竟不同于其他诗人,他的诗地负海涵,气象万千,正如元稹所说:“至于子美,盖所谓上薄风雅,下该沈宋,言夺苏李,气吞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人之体势,而兼今人之所独专矣。”(元稹《唐故检校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并序》)王安石也说过类似的话:“至于甫,则悲欢穷泰,发敛抑扬,疾徐纵横,无施不可。故其诗有平淡简易者,有绮丽精确者,有严重威武若三军之帅者,有奋迅驰骤若泛驾之马者,有淡泊闲静若山谷隐士者,有风流酝藉若贵介公子者。”(《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六引)在这种情况下,想对杜诗的风格进行简明扼要的分类,谈何容易。

譬如,我们常说,李白是浪漫主义诗人,杜甫是现实主义诗人。其实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并不是截然对立的,浪漫主义诗人照样写现实主义的作品,现实主义诗人也照样写浪漫主义的作品。浪漫主义也好,现实主义也好,都是后人的理论概括,李白和杜甫写诗的时候不会这样考虑:“我现在要写一首浪漫主义的诗。”或者:“我现在要写一首现实主义的诗。”

我们说李白是浪漫主义诗人,杜甫是现实主义诗人,其实是就他们二人的主要创作倾向来说的。事实上,杜甫的浪漫主义的诗篇也是相当多的,其语言之瑰丽,想象之神奇,夸张之惊人,风格之豪放,足以与李白媲美。如《渼陂行》,写得云谲波诡,神出鬼没,光怪陆离,匪夷所思。不熟悉杜诗的人,乍一看这首诗,可能会感到惊讶:这是杜甫的诗吗?杜甫也能写这样的诗?其实,浪漫主义的写法,对于杜甫来说太稀松平常了,杜甫浪漫主义的或兼有浪漫主义色彩的篇什举不胜举,诸如《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饮中八仙歌》《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梦李白二首》《凤凰台》《杜鹃行》《桃竹杖引赠章留后》《古柏行》《荆南兵马使太常卿赵公大食刀歌》《寄韩谏议注》《短歌行赠王郎司直》《岳麓山道林二寺行》《幽人》《客从》,等等,皆如此类。

再如,有的论者喜欢给李白贴上神采飞扬之类的“标签”,给杜甫贴上愁眉苦脸之类的“标签”。如著名作家李国文说:“这两位诗人,虽并名为‘李杜’,却有着鲜明的不同。看他们的创作状态:一个天马行空;一个脚踏实地。看他们的精神面貌:一个神采飞扬;一个愁眉苦脸。看他们的写诗主旨:一个提倡浪漫主义;一个主张现实精神。……”(《李国文说唐》)这是很不妥当的。其实李白的愁诗、闷诗并不少。他的《行路难三首》《梁甫吟》《长相思》《梁园吟》《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古朗月行》《远别离》《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等诗,就充满了焦虑、愤懑和忧愁的情绪。他的《将进酒》,看似豪气冲天,实际上诗的基调仍然是郁郁不得志。杜甫确实写了大量的愁诗、闷诗,然而他也写过不少“快诗”。例如,与时局向好有关的快诗,有《喜闻官军已临贼境二十韵》《洗兵马》《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承闻河北诸道节度入朝欢喜口号绝句十二首》《喜闻盗贼蕃寇总退口号五首》等;与亲友相聚有关的快诗,有《陪李北海宴历下亭》《从事行赠严二别驾》《奉待严大夫》《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喜观即到复题短篇二首》《醉为马坠诸公携酒相看》《舍弟观赴蓝田取妻子到江陵喜寄三首》等。至于其他方面的快诗,更是不胜枚举。杜甫的诗千汇万状,博大精深,怎么能随便给他贴上一个以偏概全的“标签”呢?

鲁迅先生在论及陶渊明时曾说:“就是诗,除论客所佩服的‘悠然见南山’之外,也还有‘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形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之类的‘金刚怒目’式,在证明着他并非整天整夜的飘飘然。这‘猛志固常在’和‘悠然见南山’的是一个人,倘有取舍,即非全人,再加抑扬,更离真实。”(《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这段话虽然是针对陶渊明说的,但是其中的道理,同样适用于其他诗人。杜甫的快诗,无论数量还是质量,我们都应给予应有的重视。我们既要看到杜甫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一面,又要看到他兴高采烈、轻松自在的另一面,这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怎样才能更科学地概括杜诗的风格呢?时至今日,我们也没有找到理想的答案。人们谈及杜诗的风格,言必称“沉郁顿挫”。其实杜诗风格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岂是“沉郁顿挫”四字可以概括的?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有人会说,杜甫诗歌最突出的艺术风格就是沉郁顿挫,这难道不是学界的共识吗?不错,是学界的共识。但是,我认为,人们把“沉郁顿挫”定为杜诗最典型的艺术风格,恐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沉郁顿挫”四个字,本来是没有多少深意的,经过学者们刻意地解读和发挥,其内涵才逐渐“丰富”起来。譬如,莫砺锋在其《杜甫评传》中,将“沉郁顿挫”的内涵概括为:诗歌在思想、感情方面深沉苍凉,跌宕起伏;在艺术形式方面波澜老成,曲尽其妙。私意以为,这么丰富的内涵,其实是根据杜诗总结出来的,单就“沉郁顿挫”一词而言,“挖掘”不出来这么多的内涵。

如果非要对杜诗的艺术风格加以概括,或许清代刘熙载《艺概》中的一段话最为精确:“杜诗高、大、深俱不可及。吐弃到人所不能吐弃,为高;涵茹到人所不能涵茹,为大;曲折到人所不能曲折,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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