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克斯动物涂鸦连续现身伦敦，是艺术，还是营销？

山羊立于危处，大象从窗户伸出鼻子，猴子在桥上荡秋千，狼朝着天空嚎叫……伦敦动物园入口处的卷帘门上，一只大猩猩掀起金属卷帘门，将一群野生动物释放到城市中。

过去小半个月，神秘的匿名街头艺术家班克斯（Banksy）在夜幕的掩护下，走上伦敦街头，将野生动物引入城市景观，为这座城市带来了别样的风景。8月5日起，连续九天，班克斯每天都会在城市某处创作一幅关于动物的涂鸦。只是，大部分没有被原地保留。

8月13日，伦敦动物园入口处卷帘门上出现第九幅班克斯动物系列作品。

当地时间8月17日，拥有196年历史的伦敦动物园因试图“妥善保存”其历史上的“重要时刻”，将班克斯这一系列的收官之作移走。

自8月13日涂鸦公开以来，动物园入口处的卷帘门就一直关着，以便游客欣赏班克斯的作品。这是一幅充满了戏剧性和故事性的涂鸦，除了已经逃脱的动物外，背景中，还可以看到更多动物发光的眼睛。但蜂拥而至的粉丝带来了动物园旺季出入口的拥挤混乱。为替代原作，动物园放置了一个复制品，并在附近竖立了一块写有“Banksy woz ere”（班克西到此一游）的标志。

“这幅艺术作品已经给很多人带来了欢乐，我们对此感到非常激动，但首先，我们非常感谢班克斯，让野生动物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动物园首席运营官说。

连续九天，伦敦出现班克斯动物涂鸦

8月5日起，连续九天，班克斯每天都会在城市某处创作一幅新的涂鸦，画中的动物们有时栖息在建筑物屋顶上，有时在基础设施上荡秋千，其中一只犀牛甚至与汽车来了次“亲密接触”。在每次新作品被发现后，班克斯都会在社交网络上认领。

8月5日，伦敦邱桥附近一栋建筑的扶壁上发现班克斯作品立于危处的山羊。

第一幅壁画涂鸦了一只山羊，它摇摇欲坠地站在伦敦邱桥附近一栋建筑的扶壁上。山羊似乎凝视着下方的深渊，而它不稳定的站姿使岩石从脚下滑落。同一面墙的不远处，有一个实际存在的摄像头监控着这一切。这引发了社交媒体用户的猜测，认为班克斯可能在表达对安全状态、公众与媒体的集体关系，或是加沙地带巴勒斯坦人困境的看法。比如，有一位网友的理解是：“摄像机关注的是正在掉落的岩石，而不是导致它们掉落的原因。山羊适应了在悬崖上攀爬，它并不处于危险之中，但摄像机的视角并未展现全貌。所以我猜测这可能是在提醒，在形成观点之前需要了解上下文。”

8月6日，第二幅动物作品出现，描绘的是两头大象从窗户中探出鼻子。

24小时内，班克斯推出了他的第二幅动物作品，描绘的是两头大象面对面站立，头部从切尔西一栋建筑封闭的窗户中探出，长长的象鼻伸向对方，仿佛即将触碰。这幅略显甜腻的作品，让人想象两头大象在公寓楼内的情景。

8月7日，东伦敦一处地铁站的侧墙上出现三只猴子。

第三幅作品于8月7日被发现，描绘了三只猴子在东伦敦一处地铁站的侧墙上荡着临时搭建的藤蔓。画面充满动感，隐藏在显而易见的地方。与此同时，画中动物的数量也与作品数一致，这时人们开始好奇班克斯究竟会将这一系列作品发展到什么程度，但班克斯并没有在社交网络上，给作品命名。一些人将其称为“伦敦动物园”系列。

8月8日，第四幅涂鸦出现，是屋顶卫星天线上一只嚎叫的狼，

后一天（8月8日），眼尖的人在伦敦南部佩克汉姆区一家砖砌店面上方的卫星天线上发现了一只向天空嚎叫的狼，不同于此前三天，画中动物的数量并没有增加。在该画被发现后不久，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蒙面男子带走了。

故事还在继续，8月9日，在伦敦东北部沃尔瑟姆斯托社区一家炸鱼炸薯条外卖店的黄色招牌上发现了两只用模板印制的鹈鹕。在此班克斯真正开始在布局上发挥创意——其中一只鹈鹕正把一条鱼抛入自己的大嘴里，另一只正在从餐馆的招牌上啄下一条鱼。这幅作品不仅巧妙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还增加了一份幽默感和互动性。

8月9日，一家炸鱼炸薯条店的黄色招牌上出现了两只鹈鹕，这是班克斯这一系列的第五幅涂鸦。

8月10日，伦敦北部一块腐烂的胶合板广告牌上出现了“伸懒腰的猫”。和班克斯的许多作品一样，它在原地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据报道，在壁画被发现后的短短几个小时内，广告牌承包商出于安全原因，先行将其移走。被移走时，围观的人群发出了嘘声。

8月10日，出现第六幅涂鸦“伸懒腰的猫”。

8月11日，伦敦金融区一所小型警卫站的窗户被漆成了鱼缸的形状，里面还有一群鱼。凯利·格罗维尔即将出版一本名为《班克斯如何拯救艺术史》的书，据她所说，那不是一群温顺的鱼，而是“盘旋的生物组成了一群可怕的食人鱼。”格罗维尔告诉媒体，第七件作品证明，“就像班克斯的作品一样，它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8月11日，伦敦金融城的警卫站的窗户被漆成了鱼缸。

她还指出，这幅画作可能与达米恩·赫斯特浸泡在甲醛中的鲨鱼有艺术史的关联，并补充说，班克斯“将赫斯特的作品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在赫斯特首次揭开他凶猛的玻璃柜以来的33年里，那只曾经令人震惊的鲨鱼已经失去它的咬合力，班克斯重新塑造了一件已经过时的作品。”

班克斯8月12日的壁画，描绘了一头巨大的犀牛骑在一辆日产汽车上。这辆汽车的后保险杠基本上触到了满是土尘的地面，它无法与犀牛的重量相提并论。这幅涂鸦遭遇了班克斯许多公共涂鸦的相同命运。当晚，有人拍到一名男子手持白漆罐喷涂，后来汽车也被移走。

8月12日，第六幅班克斯的涂鸦是一只犀牛和汽车构成的图像。

8月13日，班克斯的收官之作亮相伦敦动物园，为“伦敦动物园”系列画上了句号。

“走向主流”的班克斯，还是街头艺术家吗？

班克斯为何选择用大象、猴子、鱼等动物装饰城市？他并未对此作出任何解释，他的追随者们却乐此不疲。每天期待着班克斯的新作，其中的一半乐趣便在于揣测这位艺术家想要传达的信息。

比如，在画有三只摇摆猴子的帖子下，一位用户写道，这幅作品“可以被视为对社会中混乱和非理性行为的批判。” 这些猴子可能象征着“盲目追随的大众，反映了民粹主义和恐惧主义如何导致鲁莽行为。”

不少专业人士也对班克斯此举作出了解读。伯恩茅斯艺术大学副校长、《班克斯：布里斯托尔遗产》一书的作者保罗·高夫表示，艺术家以这种方式推出一系列作品相当不寻常。“班克斯通过社交媒体快速发布图片，跳过了‘谁是凶手’这一猜测环节，而这部分通常是全球媒体关注的重点。”保罗·高夫说，“班克斯经常用动物表达关于环境、栖息地威胁和气候变化等问题。但它们也是全球政治状况和人类创造的混乱世界的有力隐喻。家畜被不那么令人讨厌的野兽（如黑猩猩、犀牛等）取代，它们带着一种顽皮的反抗气息。”“到目前为止，他所做的是创造一个动物图鉴，这将不断激发人们的注意力。这是班克斯最出色、最具影响力的营销方式，营造出一种万众的期待氛围。”高夫本人也是一名艺术家，有传言说他是班克斯。

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批判研究讲师伊莎贝尔·哈比森对这些图像和周围的喧嚣感到困惑。“不同动物的出现表明班克斯‘正在打造一场盛会’，他所要传达的信息可能与环境、生态或建筑与自然世界之间的和谐有关。”伊莎贝尔·哈比森说，“班克斯的观点通常不言而喻，所以不太可能长期保持神秘感……我确实希望（他的艺术）留在墙上。”

8月8日，卫星天线上嚎叫的狼被发现不久便被“盗窃”。

与班克斯此前许多作品一样，卫星天线上那只向天空嚎叫的狼在被发现几小时后就被盗了。照片中，三名男子用梯子将屋顶上的卫星天线拆下来。

此次盗窃案进一步证明，班克斯不再只是一位街头匿名艺术家。他的画作在拍卖会上创下了多项纪录，其中包括他的开创性作品《垃圾桶里的爱》，该作品于2021年在苏富比以1860万英镑的价格售出，被誉为“21世纪最杰出的艺术品”。

班克斯的名作《女孩与气球》被撕碎后，被命名为“新作”《垃圾桶里的爱（Love is in the Bin）》。

对于《卫报》艺术评论家乔纳森·琼斯来说，这一切都表明班克斯“已经走向主流”。“他已经成为了‘国宝级艺术家’，但这对街头艺术家而言并不是好事。公众对这些‘萌照’集体痴迷也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有点可悲。”琼斯说，“这些平淡无奇的动物剪影在皇家艺术学院夏季展览中不会显得格格不入。它们有什么挑衅性、洞察力或趣味性？有人真的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动物吗？”

乔纳森·琼斯认为，班克斯的作品带来更多的是社交媒体的热潮。“他的画只是在谈论图像，而不是用来反思的艺术。他不愿向真正的艺术敞开心扉。”

注：本文编译自《卫报》、《ARTnews》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