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丨高黎贡山的呼唤

2023年12月6日，云南怒江，贡独公路沿线的高黎贡山风光。视觉中国 资料图

我的学生红小红在云南保山站的出口处等我。刚下完雨，空气格外清新，21℃的温度凉爽怡人。

这个暑假，不少朋友飞去了新疆度假，“李娟有她的阿勒泰，你也有你的高黎贡啊。”我这么说，把红小红逗笑了。

她研究生毕业后走南闯北，曾在大厂工作过，最终选择回到家乡投身乡村振兴，目前在保山市龙陵县某村做驻村第一书记。“希望没给你的工作添麻烦。”我坐上她的车，决定利用周末跟她到那个只有409户人家、1900余人的村庄“避世”几天，“我也特别好奇，你在基层的工作，在山里的生活，是怎样的？”

“盘山公路开车要3个小时，你可别晕车哟！”我读过不少红小红的驻村日记——素有“滇西雨屏”美名的龙陵县，地处高黎贡山脉，森林覆盖率高达70%以上，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不仅造就了天然氧吧、避暑胜地，还滋养了形色各异的野生菌。她把野生菌称作山林间的精灵，也不忘向村民和读者科普，“不是什么菌子都捡得！不是什么菌子都吃得！”

我看她记录驻村工作的日常，既琐碎又有趣：为了增加村集体的经济收入，下乡帮村民们收烤烟；吸纳返乡大学生参与举办公益托管班，缓解暑期少年儿童“看护难”、减轻家长负担；还有调解各种纠纷，那真是“漫长的一天”……

就这样，我来到了这片“世外桃源”并安顿下来。村里有电有网络，我这个打工人可以延续进山前的日常。白天，我坐在桌前阅读余戈的《1944：松山战役笔记》——松山也是此行我要去瞻仰的远征军滇西抗战的重要遗址。抬起头，就能看见窗外翠绿的梯田和远处隐约的山脉。天空是特别纯净的湛蓝，偶尔有几只白鹭飞过。

傍晚，我和红小红出门去村里散步，和村民们打招呼、话家常。某户人家二楼传来吉他弹唱，那个模仿周杰伦歌声惟妙惟肖的男生今年刚考上大学；我见到了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的各种菌子，“可以拍照，但不可触摸”，红小红提醒。我们路过烤烟厂，经过石斛种植园，红小红如数家珍地向我介绍村里的特色产业。

除了欣赏这儿宁静的自然风光，她跟我聊的最多的还是这里的革命传统和悠久的历史文化。她说，身边的同事们都很了不起，有各种传奇的人生，都被她偷偷记录在“驻村日记”里。

“看来深入基层的工作，并不是只有想象中的吃苦来着。你心态好，很好地体验了生活，积累了充足的写作素材。”我感慨道。

“人，才是最丰富的世界。”红小红笑言，“感谢命运的安排，让我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体验了更丰饶的人生。那远山呼唤你，也呼唤我。于是我们相聚于此。”

“山的后面有什么，应该还是山吧。”我想起王家卫导演写过一段特别经典的台词：每个人都要经过这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什么，可能翻过山后面，你会发觉没什么特别，回头看，会觉得这边更好。

就像这次旅行，我可以认定，高黎贡山在呼唤我这个远方的客人，远离都市的酷暑喧嚣，觅得短暂的凉爽清静。

而对红小红而言，也正是故乡高黎贡的召唤，让游子找到了人生奋斗的新方向。我在朋友圈里配图写道：看到毕业的学生能为家乡建设和乡村振兴贡献自己的力量，我为她感到无比自豪！

《我的阿勒泰》有个主题——“去感受，去生活，去爱，去受伤”。这不就是生活的本质吗？清晨的虫鸣鸟叫，正午的风吹林海，黄昏的绮丽霞光，夜晚的璀璨星空。这里的美，就这么静静地流淌。仿佛无论外面世界如何变化，这里都依循着自己的规律，四季轮转，生生不息。

红小红给我推荐了一首《保山四季春常在》，我听得很上头，这会正哼着：“高黎贡的风啊轻轻吹来，绿色的盛装每天穿戴。为什么这里的天哟，蓝得像大海。清馨的香啊阵阵飘来，兰花开满城里城外。为什么这里的地哟，满目是花开。欢歌笑语处处传来，和顺洋溢村村寨寨。为什么这里的人哟，都是这样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