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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贡往事:杜拉斯笔下的爱情在这里上演,如今有了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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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 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是杜拉斯的《情人》开场。
早晨的阳光便开始猛烈灼人,让浓郁的茉莉花香变得都有些黏腻。这里就是西贡,一个法国人占领了将近100年,称之为“东方巴黎”的地方。无数的故事在这里上演,而杜拉斯的不过是其中一段。
湄公河的渡船上,法国女孩遇见了那个来自中国北方的富商,他的真实名字叫李云泰。
他们开始谱写爱情。在老式的有轨电车上,在喧闹的酒吧里,在海边的小木屋中。发梢的幽香,肌肤的温暖,想得而不可得的凌乱,种族和大洋带来的绝望。然后一切戛然而止,女孩回了法国,男人娶了门当户对的华裔女人。然后各自在命运里碰撞游荡,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孤寂。
转眼就老去了,就像梦一场。直到有一天,他们又在巴黎街头碰面,才有了上面的开头。再回到西贡后,李云泰让老婆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国外,自己一个人守着那栋房子,直到去世。
世界看起来一片死寂,但实际上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轰然作响,命运如浊浪,人如蝼蚁,泄洪的时候,无可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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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北越军队在奠边府一战击溃法国人,殖民者狼狈离去。然后换了美国人,越南战争延宕多年,不仅仅给北越造成巨大灾难,也让美国人陷于战争泥潭,叫苦不迭。
1975年春,北越军队发动“春季攻势”,一路南下势如破竹,连续攻克南越多个大城市。4月23日,北越军队靠近西贡东部边界并开始炮轰。同一天,时任美国总统福特发表演讲单方面宣布越战结束,放弃了他们为之付出过近40万人伤亡的南越政府。
难民的恐慌迅速蔓延,美军不得不加快撤侨速度,开始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空运撤离行动。几千名美国侨民和近5万名南越公民搭乘运输机离开西贡。4月30日早上7点45分,最后一架直升机姗姗来迟,接走了最后11名美国士兵。几个小时之后,北越坦克开进了距离美国大使馆一公里的南越总统府,并升起了一面国旗,标志着越南战争的结束。
1976年7月2日,南北越彻底完成统一,而西贡也从此改名为胡志明市。
但是战争的结束只是结束了一种苦难而已,徘徊和动荡的日子又持续了十年,200多万越南人陆续逃离家园,人数之多以至于影响了整个东南亚的稳定。直到1986年越南启动“革新开放”,社会才趋于稳定,经济开始重建和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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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年转眼过去,巨变悄然发生。
外国投资潮水般涌来,满街的摩托车呼啸汹涌,C罗的广告到处都是,年轻人的自拍照会在瞬间由ins传遍世界⋯⋯市中心的边青市场更是水泄不通,越南迅速崛起的制造业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各种肤色的人等在这里用各种货币进行着交易,然后这些廉价的商品会在几天后就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柜台上。
隔着一条马路,边青市场的对面依然是一排热闹的商铺,只有一家叫松记的茶叶店门前冷落,门口轮椅上坐着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太太,淡然地看着眼前的繁华。“1975年北边的军队进城后我就再没营业了”,老人叫柯娟,已经76岁了,仍保留一口地道的汕头口音,“有钱的人都走了,他们一走剩下的家产都会被充公。我的家人也都走了,我不走,几代人的心血我不舍得就这样没了。后来他们天天找我开会,有时候夜里也会成群结队来敲门,吓唬我这个女人。我就是不交。我要守着这栋房子到死”。就这样一守33年,老人一直孑然一身,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讲这一切时,老人就像在说着一件寻常往事。皱纹遍布的脸上依然隐现出一丝惊恐,转瞬即逝,旋即恢复了镇定。想必年轻时她也一定是位风姿绰约的美女吧,不知道当年她是否也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知道那个爱人飘落何方。只是她就在距离李云泰几个街口的地方,对着和他一样的蓝色百叶窗,慢慢老去。
爱情不能够永远。分离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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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离开的都再也无法回来了。西贡以及那些往事都已经湮没进入历史,而胡志明市就在这湄公河边日夜生长,书写着新的故事。崭新与陈旧,美好与龌龊,整洁与肮脏,古典与现代,都在这里奇怪地共生着。
“这条河流来自柬埔寨森林, 它捡拾着一路上所遇到的任何东西。它把所有投入它怀里的东西统统带走,这里面有草屋、森林、被火烧过的残骸、死鸟、死狗、淹死的老虎、溺死的男人和他们的女人,带着粘水的风信子簇团,所有这一切都流向太平洋,它们还来不及漂泊就被那暗流中的深邃而又急剧的风暴所带走,一切都悬浮在大河的威力之上。”——《情人》
湄公河还会继续流淌下去,新的故事还会上演。只不过不会再在那些人去楼空的法式楼房里。树影斑驳的深深藤蔓里,也不再有前人的思念与哀伤。摩天大楼每天都在生长,刺眼的玻璃幕墙上,照射着远方,那是大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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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周刊显影栏目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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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财新记者 郭现中 图片编辑 | 杜广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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