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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人之下》:乌尔善选人的眼光真毒
插图 | 鉴片工场 © 电影剧照
《一人之下》能改成电影吗?说实话,在看完电影版《异人之下》之前,我是不相信的。
一方面,《一人之下》原作的故事量太大、太精彩,处处都有暗扣与埋线,层层铺垫,叙事特别紧凑,完全可以当成一本小说来看。130多分钟的电影,怎能拍出那种针脚绵密的感觉?
另一方面,在《一人之下》原作中,主角张楚岚、冯宝宝的人物形象已被漫友们接受,拍成电影,就要重新签定“共情契约”,这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个人觉得,《异人之下》交出的答卷至少是合格的。片中最大的亮点是:每个角色都有特色。乌尔善是一位会选演员的导演,《异人之下》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如何才能拍出奇幻片的东方特色
近年来,奇幻剧颇受关注。它们带有鲜明的西方文化特色,即:以人物为中心,写英雄。由此形成的套路便是:奇幻英雄面对的世界必然黑白二分,好人处处都好,坏人处处都坏,奇幻英雄们必须代表“白势力”去战胜“黑势力”,拯救全人类。
这种非黑即白的思维,并不符合东方人的认知。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今天中国作家模仿创作出的奇幻作品,总让人感到别扭、不真实、模仿痕迹重。
该怎样呈现好东方的奇幻英雄呢?《异人之下》在男主角张楚岚(胡先煦 饰)做出了全新的尝试。
通过胡先煦的阐释,《异人之下》中,张楚岚的战力精进并非主线,只用一瞬间(或几瞬间)便完成了,倒是他的情感升级,异常曲折艰难,占据了更多篇幅。毕竟,在漫长的历史积累中,中国人形成的观念是:黑白不是只有对立,也相辅相成。中国文化更强调融合,而非对抗。我们更关注使用技术的人,而不是技术本身——在中国的奇幻叙事中,“大闹天空”时的孙悟空无所不能,取经路上的孙悟空则屡屡受挫。大多数中国读者(特别是古代读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矛盾,这是与西式奇幻英雄完全不同的阐释路径。
在《异人之下》中,胡先煦呈现的张楚岚一点也不像英雄,他幼稚、胆怯、迷糊,没有宏大理想,只愿平安渡过此生,他被童年的经历所封印,主动选择“万人如海一身藏”的生活,就像金庸笔下的韦小宝一样,张楚岚也是因时代的风云际会,被推上了高峰的,而他从不以此为荣,他始终拒绝“英雄”这一身份。
胡先煦呈现的张楚岚既有后现代意味,又有老庄风骨,这就突破了奇幻英雄的理解之难,使它与本土文化可以对接,因而亲切可感。
如果让我打分,我愿意给胡先煦演绎的张楚岚,打85分。
成功阐释出张楚岚的三个侧面
有了准确的角色定位,还需具体的呈现。具体说,张楚岚演绎的难度在三点:
首先,从凡人变成异人。
在《异人之下》中,张楚岚初期只想做一个凡人,即使遭遇校园霸凌,他也不愿使用超能力。冯宝宝屡屡将张楚岚逼入绝境,但张楚岚始终不漏马脚(当时他功力太低,也没马脚可漏)。
所有英雄故事都从“启航”开始,通过“启航”,英雄认识到自己的使命,实现个体升级。但在中国文化语境中,对这种形而上、仪式化的“启航”充满怀疑。孙悟空修仙,目的很现实——想长生不老,驱动张楚岚的,也应该是具体的、现实的困境。
留恋凡人世界,对异人世界感到恐惧和犹豫……胡先煦的处理不油腻、不拉杂、不装蒜、不虚假。从结果看,虽然张楚岚幼稚、胆怯、犹豫,“不像个好人”,却不让人讨厌,因为胡先煦抓住了角色的特质——天真。恰恰是这份天真,让张楚岚最终完成了功力上的超越。
在胡先煦演绎下,张楚岚不是苦大仇深,也不是老于世故,过多的苦难没让他皮糙肉厚,他始终玩心不减,准确把握了当下观众们的集体无意识——作为被动参与时代巨变的一代,他们目瞪口呆,对自身定位感到焦虑,却又找不到解决方案——他们渴望被唤醒,却不知如何被唤醒,更不知自己会不会被唤醒。
每个正在播放《异人之下》的屏幕前,都有一个张楚岚,胡先煦让这个张楚岚变得如此可感,他和我们如此相似。
其次,从异人成长为英雄。
成长是英雄的宿命,这是每部奇幻剧的核心内容,其中浓缩着老一代人对生活的理解,遗憾的是,它也是对下一代的PUA。英雄成长往往是通过“重生”来实现的——英雄暂时失败或“死去”,当他们归来时,将不同反响。
“重生”叙事常入俗套,比如苦难经历、非凡努力、奇情、奇遇(遇到大师或得到秘笈)等而成功,这与当代经验难以匹配。
在《异人之下》中,胡先煦演绎的张楚岚在练功上并不积极,对于当大师(参加异人大会)也不感兴趣……然而,正是他高度自我,使他成了风正豪(风莎燕的父亲)口中“人品好”,而在风莎燕的眼中,张楚岚不过是个“脑残”。
真正推动张楚岚“成长”的,是对自己经历的好奇。他不断在追问我是谁,这成了他“重生”的契机,而他一度找到的记忆被删减,只看到爷爷死在冯宝宝手下,却忘掉了,冯宝宝一直在暗中保护他。
胡先煦的表演准确把握了那份“懵懂”,它看似是“重生”的阻力,却又是打开“重生”之门的唯一钥匙,从“天真”到“懵懂”的平滑过度,是《异人之下》中最出色的部分——重生后的张楚岚并没一瞬间长大,他依然是那个憨憨的他。英雄只是一个身份,并没根本改变他。
其三,从英雄到归来。
所有英雄的宿命,都是归来,甚至可以说,归来决定了英雄的价值。只有英雄回归日常生活,与世俗媾和,一个奇幻故事才算完成。毕竟,英雄行为是反社会的,所有英雄都必须通过屠杀、欺骗等办法取得胜利,即“大道未平,圣人攘臂”,英雄必须平安地回归日常生活,被日常生活所接纳,英雄故事才算讲完。
那么,张楚岚将回归到哪里?
《异人之下》给出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尾,他将参加“异人大会”,去争取天一门掌门资格,而他的爷爷当年就是从天一门中叛逃出来的。这可能是为《异人之下》续集做铺垫,同时也暗示了一种对结尾的理解——所有人又将进入新的故事流,已经发生过的一切,将成为未来的宿命。不断牵扯、反复缠绕的因果,是个体生命无法越渡的刀锋,所谓英雄伟业,终归只是其中一个片段而已。
胡先煦演绎的英雄归来,饱含着“无奈”感,从而与“天真”“懵懂”无缝连接。没有人能超越命运,我们都必须在其中载沉载浮。这既是悲凉,也是欢喜,《异人之下》由此完成了东方式奇幻世界的架构,但它同样镜像着我们真实的人生。
几乎每个角色都选得有特色
选择胡先煦,确为《异人之下》增色,其实,《异人之下》中每个角色都有特色。
比如李宛妲很好呈现了冯宝宝的性格,在轮回中不断穿越,使她再也找不到了自己,她不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把已有的记忆串联起来。冯宝宝的行为是彼此矛盾的,临时的起意会对她产生巨大的影响。她对张楚岚的呵护,来自与张楚岚的爷爷张锡林的萍水相逢,因为坚信张锡林是好人,她宁可付出漫长时间的代价,可她对张楚岚,又常穷凶极恶……李宛妲呈现了失去自我的那种失重感、迷茫感。
再如那尔那茜演绎的风莎燕,她的潇洒和夏禾(娜然 饰)不同,夏禾带有强烈的玩世不恭意味,她更看重姿势,而不是结果,因而邪气入魂。风莎燕则带有贵族气息,与生俱来的傲慢赋予她对姿势的关……
当然,《异人之下》可讨论的内容还有很多,故事的剪裁(也可以说是魔改)、叙事背景的设定,乃至对道家哲学的理解,以及特效、布光,都有特色。《异人之下》也注重与时代贯通,在体量如此压缩之后,并没忽略原作中的幽默元素,“哪都通”依然在运转……类似可圈可点处,比比皆是。
漫迷会有漫迷的看法,原著党会有原著党的意见,考虑到能呈现东方文化特色的奇幻不好拍,我愿意为《异人之下》点一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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