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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锡五审判方式诞生80周年”特辑 |《马锡五传》(连载) 联络“山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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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击队开会分析,这里不是长住之地,伤员得不到照料,粮食得不到补充,打听消息也困难,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是敌人不来,没有群众,部队也无法生存。
研究决定:近联系小石崖民团给以帮助,渡过难关;远联络苏雨生部,作长久打算,通过哥老会龙头大爷解决困难。
马锡五、陈鸿宾、贾生财给小石崖民团团总罗连成送去一匹骡子、二百两大烟土,作为见面礼,与之建立统战关系,交涉粮草、子弹供应。
罗连成,贫苦出身,是哥老会的龙头大爷。年轻时候,因受不了豪绅的压迫,跑出来搞了些枪,在山中独霸一方。他占的那个地方,是陕甘交界上的一个口子,地势险要,官兵很难进来,国民党怕他造反,给了个团总名义稳他。
马锡五认为,罗连成有合作的条件:一来,他是外乡人,当地豪绅也排挤他;二来,革命军目前还没有损害他的利益。如果打通罗连成这一关,以后摸民团的底子,就有门路,在山区活动,也有很大方便。
游击队的活动罗连成早已有闻,开始害怕把他当作太白民团的黄毓麟来打,就说:“思来想去,这事麻烦,刘志丹心大,事大,麻烦也大!"
马锡五解释说:“你想想看,当初刘志丹没有一人一枪,这些人为啥跟着他走,许多人放着大官不做,硬要跟他当兵,睡雪窝子,钻烂窑洞,吃没吃,穿没穿,也不抱怨,这又为什么?不就是他一心想为穷人打天下!不怕老哥生气,你谁都能得罪,可别得罪共产党!别人的日子长不了,这共产党干事可是子子孙孙,一代接一代。”一席话说的罗连成放心了。
罗连成痛快答应让部队开到小石崖,看望了游击队,送来了猪肉、大米、白面,供应粮秣,补充子弹,安置伤员。部队在这里休整二十多天。
1929年,刘志丹搞兵运时,曾在苏雨生的部队当过中校团副,两人有一段交往,因这个关系过去没有撕破脸,决定先争取国民党西北军的番号和给养,搞些药品和子弹,使游击队渡过难关,再利用公开身份,扩大部队。
马锡五、陈鸿宾通过苏雨生的副旅长谷连舫(谷连舫在榆林中学当过教员,是刘志丹的老师)联系,苏雨生也欢迎联合,双方谈妥,收编为其部属,给了个补充团的番号,任命刘志丹为团长,杨树荣为中校副团长,陈鸿宾为少校副团长,马锡五为军需,下辖两个连,驻防陕西旬邑职田镇。
马锡五和苏雨生派出一个营的队伍来接刘志丹的人马,行至转角镇,那营队伍不愿再走,就地驻下。
马锡五和两个团丁回来找部队。正好在半路碰上派出打前战的赵连璧,就把带回的两驮军装、药品、子弹一同留在职田镇。
1931年4月,游击队离开小石崖,经石底子、关门子、马栏、刘家店等地,一路南下开抵旬邑职田镇。
游击队有了合法的地位,部队不仅换上了军装,而且还领到了部分生活费。那时说是一个团,实际上只有两个连:第一连连长魏佑民,副连长刘约三;第二连连长同守孝,只有三四十个人。
职田镇是座小集镇,房屋陈旧破烂,街面冷落,镇上有座庙,安了指挥部,战士们分散住在民房。
马锡五和杨丕盛去找镇长,叫他筹粮草,镇长见他们穿身老虎皮(国民党军服),把他们当成了官兵,就按说的人数,去摊派粮草饭食。马锡五又怕把百姓吓跑了,叫镇长敲锣安民,说军队不拉夫、不抓差。
战士们一住下,百姓挑担提篮,送来馍和面条。马锡五说,今天吃的饭,照价开钱,不能白吃。镇长正好在跟前,以为怪他招待不周,心中惶恐不安,再三作揖,说:“怠慢怠慢。”马锡五笑着说:“你不要害怕,这是革命的队伍,公买公卖。”镇长才如梦初醒。
第二天,正逢集,贴出安民布告:
我们是老百姓的军队,不扰民,不害民,公买公卖,望工农商学各界,各安本业。
又给部队下了几条禁令:
不准赌博,不准抽大烟,不准偷盗。
百姓你传我,我传你,都说:“天开了眼,来了这么好的队伍。”见个战士就往前凑,说几句话,问个情况,不几天,亲亲热热,如鱼儿入了水。
在职田镇,部队一方面加强学习和军事操练,提高战斗力;一方面与附近驻防的苗团积极发展统战关系,争取和游击队合作,开展革命活动,发动群众打土豪,解决部队给养,救济百姓。
4月底,陕西省委派高岗以巡视员身份来到部队,带来省委的指示,指示信是写在拆开的《红楼梦》字缝里,放在点心盒中带来的。省委同意游击队的决定:“利用补充团名义,尽量扩大部队,筹些粮款军费,积极准备打红旗,寻找机会把部队拉出去。”
到了夏季,苏雨生对部队存有戒备,既不好好拨粮,又不按时发饷,使部队面临吃粮困难,花钱没有的困境,军需一时出现了困难。
马锡五为保障部队生活所需,带领供给部的同志设法从地主、土豪和当地民团那里搞粮食、咸盐、布匹和钱,有时要冒着生命危险才能搞到部队所需。
不料,这时出了件事。
一天,陈鸿宾带一班人到职田镇下原大地主刘日新家催粮,刘日新家存有千余石粮食,部队要刘交出三百石,供军队食用,他惜粮如命,只交了一部分,其他死活不给,战士把刘日新拉了几下,踢了几脚,刘日新自认为被羞辱,便于当日上吊死了。
刘日新是旬邑一带有名的大地主,在国民党省党部还挂着名,仗着有钱有势,常跑西安。
刘志丹的义举得到了百姓的拥护,却遭到了地主老财的攻击。气急败坏的当地豪绅联名写状子,告到陕西省政府,说刘志丹是共产党,又在旬邑搞“渭华暴乱”,煽动百姓闹共产。再加上刘日新的一个儿子在苏雨生部当营长,直接上告到杨虎城处,杨虎城即命苏雨生严加追查。
在国民党陕西省党部的指示下,反复无常的苏雨生正欲借机吃掉游击队,先以商量军事机密为名,把刘志丹召到彬县,设宴招待,并同车去游彬县花果山、水帘洞。当回到苏部时,苏以上面有密令,就地扣留他,给他上了十二斤重的脚镣,关进彬县监狱。
苏雨生派骑兵、步兵两个团包围了职田镇,勒令游击队缴械。二连突围进了子午岭梢林,被李培霄饥民武装收编;一连指战员听说刘志丹被押,群情激愤,纷纷表示要与敌人血战到底。但是,大家又考虑到拼起来容易,也解恨,刘志丹怎么办?弄不好敌人会下毒手。除此而外,敌人兵强马壮,拼的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
王世泰、刘景范、马锡五、刘约三几个人反复考虑,向对方提出了五个条件:缴械后立即释放刘志丹,并保证安全;缴械后除不愿当兵的外,全部在彬县旅部当兵;缴械后不许搜士兵腰包;缴械后若回陕北的,给路费、路条;不许打骂、侮骂士兵。一连为保证刘志丹安全而缴械,被编为苏部运输队。
交枪后,很少一部分人领到路费回家,留下七八十个骨干,不放心刘志丹安全,随同敌人一同到彬县。
过了些日子,还不见放刘志丹,部队赶快派一连党支部书记史智给省委送信。
这时,苏雨生部队任“参议”的共产党员白冠五,在旅部见到了刘志丹。
白冠五是根据党组织策反苏雨生、赶走井岳秀的计划,从三边来到彬县。白冠五向苏雨生递交了在高克清骑兵旅当参谋长的刘天民的推荐信,苏看过信后,不冷不热地说:“如今队伍缩成了一个旅,下连带兵不行啦,还是在司令部当个参议吧!”他只好同意,先站住脚再说。一天,白冠五到副官处找王主任,见门口有四个站岗的,气氛和往常不一样,因为副官处从来不设岗,一边猜想着,一边往里走,平时和王主任来往多,关系较好,士兵也认识这个“参议”,不加阻拦。进了门看见王主任脸色阴沉地坐在桌子边,一旁套间的门敞开着,里面有三个士兵正给一位穿大衣的军人砸脚镣。
王主任问:“你有事?”
他只“嗯”了一声。
“什么案子?”
“共产党。”
“他是谁?”
“刘志丹。”
白冠五心里一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把话题断开,和他闲扯,不大一会儿,里面的士兵出来,王主任便站起身来,白冠五有意坐着不动,他只好说:“你坐着,我先走一下。”
白冠五见屋里再无别人,便跨进门:“志丹,想不到我们在这里相见!”刘志丹抬起头平静地问:
“你是谁?”
“我叫白冠五。”
“从哪里来?”
“太原。”
“是谁派你到这里来?”
“刘天民和杨怀英,我在司令部当参议。”白冠五急切地说,“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我好想办法。”
刘志丹镇静而又严肃地说:“事情回头你就会知道,现在你听我说,马上到补充团通知马锡五、刘景范、刘约三,要稳定官兵,防止内部发生动乱;要想办法向十七路军指挥部做工作,说那个姓刘的豪绅是在军民纠纷中受了惊吓,加上年老有病,故而身亡,和共产党没有关系;这事要快解决,不要拖得时间太长,不要让国民党省党部插手。”
马锡五、刘景范等人到彬县,利用在苏雨生部当文书的共产党秘密支部书记,送他们二人到了牢房。马锡五他们站在铁栅外,向刘志丹汇报了部队情况。
刘志丹叮咛说:“这是个是非之地,你们以后少来。苏雨生耳目众多,切不可麻痹大意。也叫送信进来的那个人,小心谨慎,谨防暴露。”又说:“东山也不是久留之地,要赶快转移,不要弄得被人吃掉。”
马锡五说:“我们想住得近些,有事好照应。”
刘志丹忙说:“切不可轻举妄动,你们要把队伍带好。同省委取得联系,转到山里活动。不要跑到敌人鼻子底下,等人家收拾。”两人点头答应。
刘志丹催他们快回去,马锡五塞过个包包,“我们几个人凑了点钱,给你留着应急。”
刘志丹说:“我用不着,你们拿去买些书籍纸张,抓紧学文化,你念书不多,将来革命一发展,文化就有大用。”又接着说:“你们不要替我担心,铁镣算得了什么,它响一声,就走近新世界一步!等他不响了,这些反动派就都完蛋了。”
两人站在牢外,不忍离去。看守催着说:“有人来了。”远处苏雨生的副官提着大包小包,往这边过来。
刘景范拉了拉马锡五的衣袖,急忙往外走,出了通道,在监狱周围转了一圈,找一家旅店住下。
马锡五在1959年4月23日谈“刘志丹革命活动”中回忆:
我在彬县监狱探望志丹,他安慰我:“不要伤心,我几天就会出去,我现在有个大计划,把毕梅轩和李培霄两股土匪收编,搞掉陈珪璋的势力,成立一支武装,开展革命活动,我出狱后,马上开始执行。”
白冠五找到马锡五、刘景范等人转达了刘志丹的指示,研究了营救的办法:一是找副旅长谷连舫,他是个性情温和、处事稳妥的人,比较同情革命;二是十七路军方面,请杨虎城的高级参谋杜斌丞先生帮助,再称刘志丹病重,要求保外就医。
国民党特务机关四处活动,企图杀害刘志丹,他的处境很危险,大家十分焦急。
事有奇巧,在关键时刻,陕西省绥靖公署主任、杨虎城的高级参议、原榆林中学校长杜斌丞先生去甘肃途径彬县,刘约三在彬县街道上转,碰见了杜斌丞,把刘志丹被押的情况给杜先生说了,请他想办法解救刘志丹。刘志丹和刘约三都是杜先生的学生,且杜先生同情革命。
杜先生当即致电十七路军总部,声明这次事件乃是职田镇军民失和,行为有失检点,乡绅刘某从中调旋无效,故而气急交加,致使旧病复发,不幸身亡,并无共产党之情由。刘营长丧父,理应同情,但讼词失真,宜实事求是,善加安抚,望顾全大局,兵是为上云云。
谷连舫也对苏雨生陈说利害,苏雨生勉强答应。接着大家又称刘志丹患重病,请求保外就医。谷副旅长又愿具结作保,苏雨生只得顺水推舟,大家立即把刘志丹接出来。
刘志丹出狱后,又同刘约三、马锡五拜见了校长,当面致谢。杜斌丞离开彬县时,给刘志丹留了一把三号盒子枪、十条子弹、一百元钱,鼓励他继续创业。
刘志丹辞别杜斌丞,便来到街上。黑影里转出一伙人,紧跟在后边。一问,才知是等着“劫法场”。
刘志丹叹口气说:“人在这里,总算被你们劫住了,都回去吧!”一起来到客店。
当时,陕西省委有个计划,即准备在甘肃搞五个旅的兵变。因此,派高岗、马志贞到彬县,指示刘志丹去平凉与陈珪璋谈判,将李培霄千余人的饥民武装收编为一个旅,归属陈部,收编后再改造成自己的部队。
刘志丹一听,皱了眉头,分明是虎口夺食,省委领导机关住在西安,不了解自己的队伍,下的指示同实际不相符。不执行,会说不遵守纪律;硬去执行,就得碰钉子。苏雨生这边事还没了,又打陈珪璋的主意,这太牵强了。
刘志丹就对高岗说:“你给反映一下,请省委多研究研究井冈山斗争的经验。不能太依靠这种做法,联合得自己有力量,不然联合也是纸上空谈,共产党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纵横家,光凭三寸不烂之舌取相印。”高岗说:“我也想不通。省委的指示,不能说不正确,可是一执行起来就出毛病。”
游击队被编为苏雨生直属运输队,分为两个排,队长魏佑民,副队长刘约三,一排长李锦如,二排长刘景范。驻在彬县城外东关娘娘庙。说是运输队,实际上什么东西也没运过,处在半受监视半受训的境地。
第二天一早,杨树荣、陈鸿宾、刘景范出城,把人编制了一下,成立了个支部,建立了个联络点,使打散的人有个集合的地方。
马锡五留在彬县照顾受伤的卫兵,然后到南梁联络赵连璧、同守孝、王子宜等人,通通消息。
1931年5月,出狱不久的刘志丹又根据陕西省委的指示,到平凉甘军新编十三师陈珪璋部,开展兵运工作。
连载中
杨正发 著(人民法院出版社出版)
原标题:《“马锡五审判方式诞生80周年”特辑 |《马锡五传》(连载) 联络“山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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