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减预算赤字、删除加税条款、解散内阁重组，肯尼亚抗议仍难熄

肯尼亚总统鲁托  视觉中国 资料图

据央视新闻报道，当地时间7月25日，肯尼亚议会投票决定删除2024年财政法案中的全部65条条款。议员们同意总统鲁托对该法案的保留意见，并一致投票删除所有条款。

据新华社此前报道，肯尼亚国民议会于6月25日表决通过的上述财政法案明确将额外征税筹集资金，以继续偿还高额主权债务的利息。首都内罗毕当天爆发反对增税的游行示威活动，抗议人群冲击议会大楼并与警方发生冲突。次日，鲁托拒绝签署该法案，将其退回议会，并要求议会删除法案中的所有条款。

在此后的一个月时间里，要求鲁托下台的抗议持续。鲁托则通过削减预算赤字、削减领导人员夫人办公室资金，甚至解散内阁、提名4位反对派重要成员进入新内阁等方式，试图平息肯尼亚民众对政府日益增长的不满。

然而，截至目前，这些措施收效甚微，指责与抗议仍在持续，肯尼亚社会正面临着一场深刻的政治和经济考验。鲁托的进一步妥协能否真正缓解紧张局势，或仅仅是一种权宜之计，还有待观察。

“腐败的交易”？

据路透社、英国广播公司（BBC）7月24日报道，在国内抗议活动持续、政府被迫解散后，鲁托提名姆巴迪（John Mbadi ）、万达伊（Opiyo Wandayi ）、乔霍（Hassan Joho）和奥帕兰亚（Wycliffe Oparanya ）四人进入新内阁，分别担任财政部部长、能源部部长、负责矿业与蓝色经济的内阁秘书、合作社内阁秘书。财政部与能源部是肯尼亚较有实权的部门。

这四人均是反对党“橙色民主运动（ODM）”的重要成员。“橙色民主运动”是肯尼亚主要反对派联盟“国家超级联盟”的核心政党。两年前的肯尼亚大选中，鲁托正是击败了“橙色民主运动”的党魁、“国家超级联盟”的总统候选人拉伊拉·奥廷加（Raila Odinga），当选肯尼亚总统。

据半岛电视台7月24日报道，尽管鲁托想借此举平息民众怒火，抗议人士仍持怀疑态度，他们指责其为“腐败的交易”，表示民众无法从敌对政党的合作中获得任何好处。BBC报道称，抗议者对鲁托试图组建“基础广泛”的内阁表示反对，称这是使肯尼亚政治精英之间的交易永久化。据路透社报道，抗议活动的组织者之一、肯尼亚著名反政府活动家博尼法斯·姆旺吉（Boniface Mwangi）在社交平台X上写道：“‘撒该’任命了腐败分子来打击腐败。”“撒该”是圣经中一位贪婪的税吏，肯尼亚抗议者们用这一绰号讽刺总统鲁托。肯尼亚《星报》26日报道称，在内罗毕25日一次示威活动中，包括姆旺吉在内的多名活动人士被捕。此次示威活动由姆旺吉组织，旨在抗议警方过度使用暴力。

7月22日，奥廷加领导的“橙色民主运动”表示，它没有与政府就“任何联盟或政治安排”进行谈判。7月23日，奥廷加又通过“国家超级联盟”的官方X账号发表声明，警告“橙色民主运动”成员不要加入总统鲁托的政府。奥廷加表示他和该党的立场是：与鲁托政府开展任何形式的接触前，政府必须先解决一些关键的问题。

尽管反对党如此声明，抗议者仍然对可能组建的联合政府表示强烈不满。在“国家超级联盟”23日声明的评论区，大量肯尼亚网民指责奥廷加为叛徒，反对该党人员加入鲁托政府。姆旺吉在X上写道：“奥廷加是一个叛徒，他背叛了人民，与‘撒该’组成一个掠夺政府。”BBC于7月24日报道称，目前尚不清楚奥廷加未被鲁托提名进入内阁的具体原因，他可能正忙于备选下一任非洲联盟委员会主席。

肯尼亚《国家报》26日报道称，鲁托提名反对派入阁是“把包袱扔给反对党”，是一项“政治绝招”，把反对派置于了人民的对立面。据肯尼亚《星报》26日报道，肯尼亚反对党内部已出现分裂趋势，“观察人士一致认定，‘国家超级联盟’解体只是时间问题”。目前，来自肯尼亚全国彩虹联盟的（NARC）玛莎·卡鲁阿（Martha Karua）已宣布该党退出“国家超级联盟”。在2年前的大选中，玛莎·卡鲁阿是奥廷加的副手，出任“国家超级联盟”的副总统候选人。

激烈抗议下的持续让步

肯尼亚于6月18日首度公布、一周后由国民议会表决通过的2024年财政法案是此次大规模抗议的导火索。该法案明确将额外征税以继续偿还高额主权债务的利息。

法案一经公开，肯尼亚年轻群体就开始在社交平台上组织和平街头示威活动，以迫使政府彻底放弃这项财政法案。6月25日，首都内罗毕爆发游行示威，抗议人群冲击议会大楼并与警方发生冲突。

据路透社报道，抗议活动起初是和平进行的，但随着肯尼亚警方的介入，抗议逐渐演变为暴力活动。

6月26日，鲁托承认2024年财政法案引起了“广泛的不满”，表示不会签署该法案。据半岛电视台报道，抗议者对鲁托的让步“无动于衷”。全国多地示威游行仍在持续，抗议者们进而要求鲁托下台。

持续的抗议迫使鲁托做出进一步的让步。据美联社7月10日报道，鲁托表示，政府计划将27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96亿元）的预算赤字削减一半，由借款补足其余部分。面对抗议者对官僚主义和贪腐的愤怒，鲁托还承诺，将削减自己办公室的预算，并停止为总统、副总统以及内阁秘书的夫人办公室提供资金。

7月11日，鲁托又通过解散内阁以示新的让步。据路透社11日报道，鲁托于当日宣布解雇大部分内阁部长和司法部长，仅保留了副总统加蒂·加查瓜（Rigathi Gachagua）和内阁首席部长兼外长穆萨利亚·穆达瓦迪（Musalia Mudavadi）的职位。

鲁托在电视讲话中宣称，他将立即展开与多方的磋商，以谋求建立一个“基础广泛”的政府。然而据半岛电视台7月16日报道，大多数活动人士拒绝了鲁托的对话邀请，并敦促政府立即就腐败等问题采取行动。抗议者还要求解雇警察局局长，并追究涉嫌杀害抗议者的警察与官员的责任。

BBC于7月24日报道称，鲁托目前已提名的20名新内阁成员中，约有一半是此前被解散的内阁中的成员，这进一步激起了抗议者的愤怒。目前，鲁托的内阁人选提名还需要得到议会批准方能正式生效。据肯尼亚《星报》报道，当前街头示威的焦点转向了对获内阁提名人员的审查。

失衡的亲西方政策

持续六周的抗议活动，规模“滚雪球式”地不断扩大，抗议者的诉求也从反对增税发展至多项政治诉求，包括要求鲁托下台、反对警方暴力镇压、要求全面改革以解决腐败问题等。肯尼亚民众对于政治透明度、经济公正和社会正义的呼声，已经无法被忽视。

共计高达80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760亿元）的国内外公共债务重压下的增税举措，无疑是鲁托政府此次面临困境的导火索，而在一些西方分析者看来，这场抗议也是鲁托政府的亲西方政策在外交与内政上失衡的结果。

自2020年上台以来，鲁托便坚定地“站队”西方，寻求融入西方国家“圈子”，尤其注重加强与美国的合作。今年5月，鲁托访问美国，成为自2008年后首个访问美国的非洲国家领导人。肯尼亚成为了美国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第一个非北约盟国。鲁托还致力于扩大肯尼亚的外交影响力，将自己定位为地区冲突的调解人。根据肯尼亚《国家日报》统计，鲁托在执政的头20个月里总共在38个国家进行了62次旅行。而对于西方主导的国际组织，鲁托也是“有求必应”。鲁托的征税尝试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安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后者在肯尼亚债务已高达35亿美元，并还在稳定增长中。今年4月，IMF指出肯尼亚税收存在严重短缺，这将使其国内借贷需求持续增加。

美国《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7月25日分析指出，鲁托一直致力于向美国展现一个良好的伙伴形象，但“对普通肯尼亚公民来说，很难识别加深与美国伙伴关系带来的具体利害”。

鲁托在上台时曾承诺要将肯尼亚从“债务奴役”中解放出来，但未能成功带领肯尼亚走出债务困境。据半岛电视台报道，批评人士长期以来指出公共支出的大量浪费可以抵销债务，并指责总统迎合如IMF等西方主导的机构。

鲁托还曾承诺要降低肯尼亚年轻人的生活成本，增加工作机会。而恰恰就是年轻人构成了此番抗议的主体，造成“鲁托执政两年来最大危机”。

据BBC与半岛电视台报道，鲁托在上台后失去了相当多年轻人的支持，许多年轻人几乎没有就业前景，他们想要终结多年来政府普遍存在的腐败和低劣治理。

“美国对鲁托的赞赏不能影响他对肯尼亚人的承诺。”《外交事务》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