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退选前“噩梦三周”：恐慌焦虑蔓延和多起来的“内部人士”

当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上周在密尔沃基欢迎他的新竞选伙伴时，视频片段显示，“虚弱的拜登在被进一步孤立的途中艰难地爬上空军一号并不长的登机阶梯。”

这是7月19日美国《华盛顿邮报》刊文《幕后：拜登失去对民主党的掌控》中描述的黯淡一幕。一位知情人士称，（总统）助手们沮丧地转发了这段视频。

该报道称，距离总统选举仅四个月，拜登对他所在政党的控制突然崩溃，这在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而就在一个月前，所有这些人都还团结在拜登身后，前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加利福尼亚州民主党人）的口头禅是——“多样性是我们的力量。团结就是我们的力量”。

一名熟知内情的消息人士告诉路透社：拜登直到昨晚都还打算继续挑战连任总统，却在第二天下午1时45分突然告诉高阶幕僚，自己决定退选。拜登的决定让许多白宫幕僚感到措手不及，好几人对这一消息表示震惊。因为就在数小时前，拜登竞选团队还在否认关于拜登考虑退出总统大选的报道。

“美国总统大选已经搞乱套了。”一位多年来长期参与民主党竞选活动的资深顾问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 ，难掩失望之情，“怎么说都可以，怎么预测都可以，怎么下结论也都可以。总而言之，这个国家（选举运作机制）就是乱套了。”不过，乔治·华盛顿大学政治管理研究生院立法事务项目主任凯西·布尔加特（Casey Burgat）日前告诉澎湃新闻，如果掌控得当，（换人）程序可以为民主党提供一个机会，就其未来方向和优先事项进行有益的辩论，潜在的可能性是由此产生重新粘合和更具战略性的政党平台。

“许多选民将被一名更有获胜机会的年轻候选人所点燃。”他说，“几乎所有民主党人都将团结在第一优先事项上：阻止特朗普赢得第二个总统任期。”

“确信他既生气又心烦意乱”

截至周六（20日）下午，已有32名民主党国会议员和4名参议员公开呼吁拜登不要寻求连任。在众议院200多名民主党议员和参议院51名民主党议员中，这仍然是少数。但民主党官员和该党的战略家普遍认为，希望拜登退选的实际人数要高得多。

“我确信他既生气又心烦意乱。”在白宫任职至2022年的梅根·海斯（Meghan Hays）告诉NBC，拜登了解政治的现实，就是“出了名的不记仇”。

在越来越多的消息透露出拜登很快将会接受“不得不退出竞选”的想法之际，《纽约时报》19日援引一位与拜登关系密切的人士的话说，此前三周，总统一直坚称几乎没有什么能让他退出竞选。

报道称，拜登的长期高级顾问、他最忠实的知己之一迈克·多尼隆（Mike Donilon）告诉他，尽管民主党心存疑虑，一些民意调查结果也不乐观，但竞争依然激烈，他坚持认为仍有胜利的机会。总统的家人也支持他坚持到底，并指出他有克服困难、不畏质疑的传统。

不过，幕后的民主党人和在政府内部工作的人们将7月的前三周描述为一场噩梦——太非同寻常，太出乎意料，令人难以置信。

总统竞选团队和白宫团队的重要成员私下表示，在6月27日那场灾难性的辩论表现之后，对拜登的信心开始动摇，大“金主”扣留资金，要求改变。

之后7月13日的一场电视直播中，发生了更为可怕的刺杀特朗普事件，这位前总统在全世界的关注中“神奇般地”躲过了刺杀——高举拳头，脸上还淌着鲜血。拜登的民调起初保持稳定，但随后开始下滑。

随后，这位81岁的总统在前往参加竞选活动以试图证明自己的活力时，再次感染了新冠病毒。

就在本周末，因感染新冠病毒仍在特拉华州海滨别墅中隔离的拜登还得到了一些好消息，在民主党政治中仍然是一支强大力量的前总统克林顿夫妇私下里表达了对他的支持，一直在积极鼓励捐助者支持总统，并与白宫保持联系，主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不过，前总统克林顿和前国务卿希拉里支持他们的民主党同僚成为新闻本身，突显了拜登在自己的政党中越发孤立的境地。

系列行动和政策猛药难力挽狂澜    

辩论后的第一周进展并不顺利，拜登团队决定让他多“出去”走走。

总统接连参加了3场采访，包括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晚间新闻主播莱斯特·霍尔特的节目。采访中，他一度展示出好斗的情绪。尽管无法让自己突然显得更年轻，但拜登想证明自己的勇气和决心，以竭力取代每个人脑海中那场辩论之夜垂垂老矣的形象。

在48小时内，拜登还与国会亚太裔核心小组（CAPAC）、新民主党联盟、国会进步核心小组和国会西班牙裔核心小组等进行通话，赢得了一些支持。

白宫散发了总统在飞机上或旅途中与他交谈过的大约20名其他领袖人物的名单。大约 75名国会议员重申了对他的支持。“你能听到背景中直升机的声音吗？”拜登在要登上飞往内华达州的直升机时通过电话向阿尔·夏普顿（Al Sharpton）牧师大喊道，以争取他的支持，“我们必须继续前进，阿尔。”

夏普顿是美国著名的黑人民权活动家，同样也是拜登的长期盟友，他的支持在历次关键时刻都显得尤为重要。

不过，一位最近乘坐空军一号的议员对《华盛顿邮报》透露，在过去四年与总统多次会面后，他最近才意识到总统的变化。拜登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桌子对面的声音。最近与拜登互动的另一位议员形容他虽然虚弱但思维敏捷，并且认真考虑留任。

在白宫，拜登政府的官员们也在迅速采取行动。政策部门开始快速推进长期酝酿中的计划，包括制定最高法院任期限制的蓝图；敲定了一项立法提议，计划在美国全国范围内把企业房东的房租涨幅上限设定为5%，这可能是一项大规模的联邦层面新干预措施，旨在扭转通货膨胀的主要推动因素。

美国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 7月中旬的报道称，拜登政府的助手们整周都在幕后工作，通过民意调查和经济数据显示通胀形势最终放缓，安抚摇摆不定的支持者，他们希望总统在备受瞩目的北约峰会上亮相能够展示他为加强联盟体系所做的工作。

国会议员、盟友和总统助手密切关注拜登在新闻发布会上的风险点。他的一些失态给批评者提供了素材，其中包括在新闻发布会之前，他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称为“普京总统”，然后纠正并就错误开了玩笑。后来他称副总统哈里斯为“特朗普副总统”。

拜登似乎感受到了压力，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纽约时报》17日的报道披露说，周六（7月13日），在与温和派众议院民主党人的视频通话中，拜登对科罗拉多州众议员杰森·克罗进行了猛烈抨击。曾在陆军服役并在伊拉克获得勋章的克罗当时对拜登打动选民的能力提出了质疑。

团队内部情绪从惋惜转为抱怨

一些人仍在打气，试图吹响“集结号”。“保持信念。”白宫高级副新闻秘书安德鲁·贝茨18日在社交媒体上发帖称。

在白宫西翼（总统高级幕僚的办公地），《华盛顿邮报》的深度报道揭示，长期以来伴随拜登行动的忠诚准则似乎正在被瓦解。据一位了解情况的拜登政府官员透露，一些顾问将注意力从规划第二任期转向规划如何锁定“特朗普上任之前”取得的政策胜利。其他官员表示，仍在投入更多努力来规划未来的议程。

致力于拜登竞选活动的人中，氛围也在恶化：私下里惊慌失措，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

危机似乎在全线加剧。民主党人在关键州处境艰难，拜登在所有摇摆州的支持率都大幅下降，而且长期捐助者警告，拜登的资金支持已经枯竭。

“总统竞选活动还没有结束。他们没钱了。”一位民主党捐助顾问说，“通常情况下，基层资金很昂贵，而且需要大量（捐助）资金才能筹集到这些资金，因此他们用基层资金来弥补高额（捐助者）的想法是疯狂的。”

拜登的一名高级助手称，在竞选团队中，高级工作人员越来越担心拜登可能会输掉弗吉尼亚州。该州上一次支持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是在20年前，现在通常不再被视为总统竞选的战场。

一名竞选助手告诉《华盛顿邮报》，初级甚至一些高级工作人员对拜登想要如何推进竞选一无所知。短信在国会山、政府官员和其他人之间流传，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趣的是，突然之间似乎出现了许多‘拜登内部人士’，他们的声音恰好与那些连续五年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中盲目引用怀疑我们的人的声音相同。”贝茨说道。

一些顾问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互相指责高级助手“不再忠诚、自私自利、狼子野心”。几天后，这些诽谤甚至出现在MSNBC的“早安，乔”早间新闻节目中，这是拜登最喜欢的电视谈话节目。

《纽约时报》报道称，民主党人曾经为拜登感到难过，尽管他们希望他能优雅地退出舞台，但现在，他们对他越来越感到怨恨，抱怨他们原本钦佩的这位总统傲慢和自私。他们觉得，他不仅会把白宫交还给特朗普，还会拖累民主党的其他候选人。

要求他下台的呼声越来越高，不是来自边缘人物，而是来自过去几年里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民主党党内人士。

美国媒体发现，拜登花了更多的时间与他任职时间最长、最忠诚的两位顾问在一起：高级竞选顾问迈克·多尼隆和总统顾问史蒂夫·里凯蒂。他们认为自己的专业知识更受欢迎，两人都认为民意调查已经变得不再那么有意义。

内部监控的民调数据让民主党竞选团队感到安慰。数据显示，自总统候选人辩论当天以来拜登失去的大多数支持者不太可能投票给特朗普，这表明他们可能会回心转意。

“我认为他在北约新闻发布会上为我们赢得了一些时间。”一位竞选顾问对媒体透露，不少竞选助手们在看了发布会后认为，拜登给出了一系列稳定而有力的答案，消除了人们对他健康状况的担忧，并展示了他的外交政策才能，“那天晚上，大家松了一口气。如果进展不顺利，我想我们都认为事情会在24小时内结束。”

但最资深的美国政党政治观察人士也无法否认，没人能逼他就范。“这只是纯粹的情感。这不是一项强有力的数据驱动行动。”一位民主党策略师表示，民主党的命运取决于一个在过去52年里一直致力于国家政治的人的直觉。